墳沒有挖成。


    一來何帆在村裏跑了許多家,沒有一個願意借給她鐵鍬鋤頭。


    二來雨說下就下,一場瓢潑大雨突如其來。


    值得慶幸的是,何帆大伯給兒子修婚房,是先從屋頂開始的,新換的瓦片一滴不漏,不然真就是屋漏偏縫瓢潑雨了。


    “說說吧,到底怎麽迴事。”雨在劈裏啪啦地下,秦飛問。


    “村長說,小軍是橫死的,不可以進祖墳。”何帆抱著膝蓋,濕了的劉海黏在額頭,嘴唇發白。


    她剛淋了雨,很冷。


    “先去換個衣服,這樣會凍感冒的。”秦飛說,“你們這兒有這個規矩?不能商量?”


    “我不知道有這個規矩。”何帆說,“他老婆是喝農藥死的,不一樣埋進去了,那不是橫死?我爸媽也沒有埋祖墳,當初他也說不吉利。”


    “我說小軍埋在我爸媽旁邊就行,他不答應,說除非我嫁給他兒子,不然就連我爸媽的墳也要給挖了。”


    “這就不是什麽風俗習慣的問題了,他是擺明了想要你當她兒媳婦了。”秦飛將自己的外套下,起身蓋在了何帆身上,“昨晚那個送杯子的,就是他兒子?”


    “是,叫何滿。”何帆扭頭看了一眼肩頭的外套,愣了一下繼續說,“那年我受不了,逃跑的時候,是他給我送出去的,還給了我五塊錢。”


    “這個村長,在你們這很管用?”秦飛眉頭緊皺。


    “村裏人都聽他的,沒人敢不聽。”何帆說,“我想好了,把爸媽挖出來,一起帶走。”


    “沒這麽簡單的。”秦飛搖了搖頭,“你一把鋤頭都借不到,就算咱們用手刨出來,他也不會放我們走。”


    秦飛很確信,這個土皇帝就是這麽想的。


    事情現在很麻煩,已經不是什麽小軍能不能入土為安的問題,而是三個人能不能囫圇個從這兒出去的問題。


    怪不得何帆一再強調要自己一個人迴來,她太清楚自個兒的家鄉,這地方窮山惡水出刁民。


    “咚咚咚!”此時門被敲響了,雨聲隔絕,敲的很大聲。


    秦飛正要去開門,正在廚房砍柴火的彪子當先衝了出去,“飛哥,你歇著,你不能淋雨。”


    來人意外也不意外,小何的大娘,身邊還有一個精瘦的佝僂男人,應該是小何的大伯了。


    “我滴娘喂,誰讓你們在這燒火的啊,房梁都熏黑了哇!”一進堂屋,小何大娘便開始尖叫。


    小何大伯也是惡狠狠瞪著秦飛,用他聽不懂的方言嘰嘰歪歪。


    彪子機警地站到了秦飛和何帆身前,預備著可能發生的衝突。


    “你來做什麽!”何帆起身挑眉,瞪著她叫大娘的女人。


    “村長跟我說了,你要跟何滿成親,禮都下了,我來帶你迴去,收拾收拾......”何帆大娘說,表情一副理所當然。


    “誰要跟他兒子成親了,不可能!”何帆大聲喊,“你趕緊滾!”


    “你這死丫頭不得了,這可不是城裏,這是何家坳,沒人給你撐腰!”何帆大娘梗著脖子,聲音更大。


    秦飛一時間忘了給何帆幫腔,因為他注意到何帆大伯正在上下打量衣服濕了緊緊貼著身子的何帆,眼神猥瑣而淫靡,毫不掩飾。


    “我給她撐腰。”秦飛將何帆拉到自己身後,平靜看著何帆大娘,“我說這位大媽,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你,你想幹嘛!”何帆大娘這才猛然想起看著好生熟悉的男人是誰,“這可不是城裏,我不怕你!”


    “怕不怕是你的事,我不管,誰也不可能帶走小何。”秦飛以不容置喙的語氣說。


    “你不嫁,不嫁也不行,村長說了,你要是不跟何滿結婚,你爸媽你爺爺奶奶的墳都要給挖了!”何帆大娘大聲喊,“你這是在掘咱們祖宗的墳!”


    罵罵咧咧了好一會兒,倆人才走,最後放的話是,要想秦飛和彪子倆人活著出去,何帆得乖乖聽話嫁人。


    “去把衣服換了。”秦飛以近乎命令的語氣對何帆說。


    何帆看了他一眼,沒敢說話,乖乖去了。


    事情已經到了不能聽女人的地步了。秦飛認為。


    “飛哥,這咋辦,這地方叫天天不應的,他們人多,真幹起來肯定吃虧,而且我看到這裏人手裏有槍。”彪子愁眉苦臉,“要不咱們偷偷溜吧,迴去叫人再過來,跟他們幹!”


    “不可能,出去的路就一條,老家夥肯定派人守著了,跑是沒法跑的。”秦飛神色凝重,“彪子,你這兩天也在村裏逛了逛,有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


    “特別的?”彪子認真想了想說,“倒是有一個,村西那邊有條河,我看有人沿著河在巡邏,手裏有槍,一條河有什麽寶貝的,還拿槍守著。”


    “何帆,這地兒就你們一個村子?”等何帆換好衣服出來,秦飛問。


    “不是,村西那條河往下不遠還有一個陳家坳。”何帆說,“跟我們何家坳一直不對付,wg的時候,打過幾次架,死過人的。”


    “是為了河裏的水吧。”秦飛說。


    “是。”何帆點了點頭,話鋒一轉說,“秦飛,咱們走吧,在待下去,有危險的。”


    “走?”秦飛苦笑,“我的傻姑娘,現在想走,可是走不了了哦。”


    何帆愣了愣,既為那句‘我的傻姑娘’,也為為什麽走不了。


    果然,第二天上午,就出事了。


    三人帶了吃的,都是些罐頭餅幹,老這麽吃也不是事,彪子便想著出去搞點吃的,想著這裏有山有水,搞點魚啊野雞啥的,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確實不難,彪子沒花半小時功夫,就在小河邊的水草裏逮了兩隻野雞。


    然後就被人拿槍頂住了腦門,拿繩子給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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