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教而殺謂之虐”


    ——《論語》


    安提柯送來的禮物是一頂耀眼的波俄提亞頭盔,造型和之前大表哥腓力戴的非常接近。


    波俄提亞盔有點像後世的消防員帽,四周帶有護簷,前護簷替代了護鼻,可以抵擋正麵拋來的箭雨,後護簷保護後頸部位,兩側的護簷雖短,但有複雜的褶皺作為加強結構。下麵有兩片結合的護頰腮片可以保護麵部。


    因為這種設計不影響視野和頭部活動,所以波俄提亞盔一般被優先當做騎兵頭盔。


    老獨眼送來這一頂鎏金錯銀,十分好看。上麵的鍍金工藝比之前皮洛士戴的那頂要好得多,看起來仿佛一隻金色的甲殼蟲,上麵條條棱裝突起組成精美的浮雕花紋,也能加強一些結構。


    帽簷上方斜插著兩隻長長的鮮紅羽毛,也不知道是出自什麽稀奇的鳥類。


    頭頂上有一道雕飾華麗的中脊,最前麵是一隻金鷹。


    不過上麵的鬃冠被皮洛士取了下來,他還是喜歡自己那個鴕鳥毛的。


    “嘖嘖嘖嘖!”


    皮洛士情不自禁說了一句四字成語。


    他拿著新頭盔愛不釋手地拿在手裏看,一路走出阿戈斯城都沒想起要戴頭上。


    真閃啊!


    “嘖嘖嘖嘖!”


    同樣的話由別人來說就相當討厭了!


    這女人怎麽也跟來了!


    先前比賽的結果,當然是尼刻西吊打所謂的亞馬遜女戰士,輕鬆拿下比賽優勝。此時她正戴著橄欖枝冠得意洋洋的坐在馬上。


    嗬嗬!


    阿瑞斯在神話裏就是個彩筆,他的後裔怎麽可能敵得過司夜女神?


    而且亞馬遜人摜用的是一種帶杆子的投石器,這種武器的優點是射程更遠,但準頭實在一般,更不可能比得過尼刻西的神技。


    可惜那個克拉特西波麗絲居然不是阿戈斯人,釋放兩座城池根本和她沒卵關係。


    倒是阿戈斯人難活的不行,原來兩城居民都是作為半自由民半奴隸在他們手下扛活,現在不但獲得自由,而且就在城邦臉跟前立起兩顆釘子。


    可以想見,這兩座複興的城邦未來一定會對德米特裏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為他監視阿戈斯人。


    嘿嘿!迴頭就把斯特拉頓他們叫來做田野調查,深挖一番青銅時代的曆史,扒一扒多利安人的底褲,好好滿足一下皮某人的獵奇心!


    “想什麽呢?你怎麽笑得這麽惡心?”


    “……”


    皮洛士根本不想理她。


    但沒辦法,這是德米特裏專門派來幫他攻略西部亞該亞諸城邦的與力。


    就他所打聽到的一些隻言片語來看,這個女人可是相當危險。


    克拉特西波麗絲原來是波利伯孔的兒媳婦,當時她老公亞曆山大是卡山德的伯羅奔尼撒統帥,卻在西錫安被人殺死,正當軍心動搖之時,西錫安人也乘機發起了暴動。


    這時她出麵以自己的名望穩住了即將瓦解的部隊,又快刀斬亂麻鎮壓了城中的反對派,由此便以女人之身便成為割據一方的小繼業者,一直統治著西錫安和科林斯。


    但她也是不是甘於寂寞的人。


    幾年前她暗地裏串通埃及托勒密搞大事,一頓操作猛如虎,幾乎隔夜之間卡山德在希臘的地盤就隻剩下一個雅典。隻可惜托法老打仗的手藝實在太潮,很快就退兵出局,她也不得不跟著下野,交出部隊後就去了亞該亞的帕特雷隱居。


    現在看來她所謂隱居的這幾年也沒閑著。


    她不知用什麽手段搞到了大批地產,養活了一支私兵,還在亞該亞各城邦培植自己的勢力。


    而且據希羅尼穆斯那裏十分可靠的小道消息,這女人貌似可能也許大概是德米特裏的姘頭。


    那不就是監軍嘛!


    也難怪,他出去打仗帶的都是德米特裏的兵,偏偏還有這麽多軍官是他自己的人,萬一準女婿跳反,搞不好一半人馬就跟著沒了。


    無所謂,反正皮洛士是問心無愧。


    麾下將校們出去召集來各處就食的部隊,不斷匯入前行的大隊中。


    兩個主將悠閑的騎馬前行,緊跟其後的是兩人的親兵夥友。


    皮洛士這邊都是披著紅披風的精銳騎兵,清一色的手持長槍和虧月形騎兵盾,腰間挎著長斧和標槍,人身上穿著花花綠綠的紙麵甲,馬身上也帶著護麵和護胸;


    克拉特西波麗絲這邊是所謂的亞馬遜女戰士,裝備比較雜亂,她們大多數帶著8字形盾牌和雙頭短矛、鐮形劍,但也有的帶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武器,除了那種長杆投石器,倒是所有人都背著一種單體長弓,看著分量不輕。


    兩邊都在好奇的互相打量。


    這邊見到了傳說中的亞馬遜人,總是有些遐想,就算都是平均長相,甚至有點脫離希臘主流審美,那也是異域風情,而且架不住有職業加成啊!


    那邊都是從軍已久的健碩婦人,見到這麽些幹幹淨淨的小夥子,也難免眼放綠光……


    …………


    …………


    就這麽走過一村又一寨,克拉特西波麗絲見皮洛士始終不說話,忍不住就想逗逗他,於是主動挑起話題:


    “我之前不是說把臂釧送給你嗎?你過來拿啊。”


    說著就撥馬往過靠,撩起袖邊把白生生膀子往皮洛士那裏送。


    皮洛士一時沒繃住扭頭看了一眼,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不過他看的倒不是白臂膊,而是戰袍下露出的盔甲。


    前世那種比基尼盔甲不算,這還是皮洛士第一次見到女式的肌肉胸甲。


    就連身後的亞馬遜女兵,穿得也大多是普通的胸甲,要不幹脆就是各種板式或者鏈式的半胸甲,再就幹脆是皮甲。


    畢竟女人的盔甲市場需求小,就算打造盔甲不用開模,也沒誰閑的會研究這玩意啊!


    這件甲應該也是肌肉胸甲,但卻有肩帶式的大環片護肩,可能是為了適應女性的身體結構、方便穿脫?


    不對呀,這個身體結構……往上往下都不好穿脫啊?


    外麵的材質應該是層壓亞麻甲,還有白色的絲綢和珍珠做外飾,看起來白光濯濯,內裏就不知道是鐵的還是銅的。


    雖然是肩帶式胸甲,但這肌肉細節還真是惟妙惟肖啊,還穿著環,環上還掛著細鏈,細鏈上還掛著鈴鐺……


    這真的是盔甲上該有的裝飾嗎?


    皮洛士沒有多看,瞟了一眼便把目光收迴,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


    克拉特西波麗絲又往過湊了湊,皮洛士隻得往邊上讓;克拉特西波麗絲又往過擠,皮洛士幹脆打馬下到路邊的排水溝裏走。


    少婦不禁笑道:“你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怕!真怕!


    師傅早就交待過我!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


    看著皮洛士慫慫不搭腔,克拉特西波麗絲帶來的女兵們都發出起哄聲。


    對,就是那種無法無天的老兵油子的起哄聲。


    皮洛士全當沒聽到,隻是抬手摸摸新頭盔,“我的盔纓還是跟波俄提亞盔更搭啊!”


    女人嗤了一聲,有些自討沒趣的調轉馬頭迴到路中間。隻是從背後扔過來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


    “愛要不要!”


    吧嗒一聲掉在地上。皮洛士一看,正是那條漂亮的金帶子。


    “我要這東西有啥用?我才不要女人的東西!”


    哥是有老婆的好哇?


    克拉特西波麗絲纏著尼刻西要看她的迅捷劍,好像已經完全忘了這碼事。


    一塊金子就這樣扔在路中間,無數馬蹄從旁邊經過,誰也不去撿。


    皮洛士騎馬走出一段,越想越心疼。


    好歹是金的呢,傻子才不要!


    於是調過馬頭一頓小跑,隻見他一手扶住馬鞍前麵的圓柱,一腳踩緊馬鐙,以一個仿佛要掉下馬背一般的驚險動作,輕輕鬆鬆從地上抄起金釧。


    裝完了逼又得了實惠,皮洛士滿意的迴到隊伍頭前。至於亞馬遜女戰士們驚異的目光,他是睬也不睬。


    鐙裏藏身都沒見過,還遊牧民族呐,你們遊個屁牧!


    …………


    …………


    佛滅後,恆河流域的十六雄國依然互相爭戰不休,強國興起,弱國覆滅,最後下遊的摩揭陀擊敗上遊的憍薩羅,大河上下初現和平的曙光。


    在這期間,波斯列王也多次入侵,占據西部的印度河流域,直到數十年前,亞曆山大滅亡波斯,作為新的征服者通過了開伯爾山口。


    戰獸嘶吼,刀劍怒鳴,亞曆山大的行動不得不半途而廢。


    隻是他掀起的戰亂動搖了這片土地舊的格局,使英雄得以出頭,最終促使整個次大陸走向一統。


    戰爭中崛起的領袖旃陀羅笈多推翻了難陀王朝,最終在去年徹底擊敗了希臘人。


    自此兩國罷兵言好、聯姻互使,而兩條大河和北方的廣大區域也都進入孔雀名下。


    完成了前無古人的使命,年事已高的開創者將目光轉向精神領域,為自己的後日做打算。旃陀羅笈多開始研習耆那教義,漸漸產生避塵之念。


    新摩揭陀的首都,花香滿溢的華氏城,已經逐步接掌國事的王子頻頭娑羅對新妻達摩王妃愛寵有加。王妃為他生下一子,正命論的相師借機吹捧,說些“貴不可言”的屁話,讓王子喜不自勝。


    他便問妻子,兒子應取何名。


    王妃說道:


    “如今我憂患盡除,便名他作‘阿輸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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