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他根據法律統治。”


    ——阿伽同


    斐賴到拉裏薩之間一馬平川,但東西兩側都有丘陵和山地,就在和昨夜襲破的馬其頓人一山之隔的地方、翁奇斯塔斯河的上遊河穀地帶,坐落著皮洛士的大營。


    帶著襲擊部隊迴營的時候,天亮還有很久,安排好戰士們休息和急救,皮洛士便先迴營帳補了一個美容覺。


    結果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夢中盡是模糊不清的暴力、衝突、血和火,仿佛他一直留在敵營中繼續作戰……醒來時隻感覺到身心雙倍的疲勞。


    皮洛士此前並非沒有動手殺過人。


    不隻是被他陣斬的那個塔古伊,他尚在伊庇魯斯的時候,出於對未來生活的預見,就主動地經常親自下手處決犯下死罪的囚犯。


    但不是所有死囚他都能下得去手。


    即使那些犯下十惡不赦重罪的人裏麵,大概也能分成兩種人。一種確確實實是從主觀到客觀都難以原諒的反社會分子,他們動手前就清楚自己要承擔的後果,或許可以稱為邪惡犯;另一種則更多是出於頭腦簡單、像動物一樣幹下蠢事,皮洛士管這種人叫無知犯。


    沒辦法。


    無論是上輩子在和平年代做一個卑微的打工仔,還是這輩子作為養尊處優的王族,他的生活經驗中並沒有把他打造成殺戮機器的因素——雖然他確實數次對老板和甲方和產品經理產生殺意。


    總之他不願意對盲從的士兵下手。


    如果參與侵略和壓迫的戰爭確實是一種罪惡,那冒著生命危險和他馬上對決的塔古伊,他為了保住自己的權位不惜進行戰爭,他確實算是邪惡犯,皮洛士砍他毫無心理壓力。


    那些隻是因為領主的命令、生活所迫,或者拿起刀槍僅僅為了在這個世界上體驗一點尊嚴,背井離鄉來到陌生的土地上彼此廝殺的士兵是什麽樣的人呢?


    他們既邪惡也無知。


    他們就像無力反抗罪惡的人,反過來主動選擇同流合汙。


    或許演義小說裏那種大喊著“刀下不斬無名之鬼”的亂世英雄,其實他們不過是不願意在自己手上沾染這些可憐又可恨之人的鮮血。


    無法對不對等的敵人舉起刀劍,這是一種虛偽,卻又是在不得不對命運屈服時不願意同流合汙的無奈。


    在之前皮洛士也是一樣的想法,所以他寧願承受士卒的指責,也不願意過早投入戰鬥,去砍殺那些無知又邪惡的人。


    不過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他已經就任色薩利的塔古斯,他有責任抗擊入侵之敵,也有責任為拉米亞慘死的居民追索正義。


    這是法律和正義。


    經曆了一夜的殺戮,皮洛士這麽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


    …………


    夜襲給敵人造成的損失暫時無法統計,但皮洛士根據自己的經曆和士兵的口述,粗略估計起碼在一千五百人以上。相比之下,自己這邊的傷亡真的算得上微乎其微。


    隻有個位數的人戰死或失蹤,受傷的人倒是有上百,不過都被戰友帶了迴來。


    進行表彰大會的時候,除了口頭嘉獎和實在增加的土地份額,皮洛士又當場宣布了一項新的製度——親手為參與出擊的兩千人團隊和配合作戰的義勇隊係上代表榮耀的‘鮮血染成’的紅色短披風——當然沒有喪病到真的用人血染。


    本來是夜襲中為了維持組織臨時采用的措施,現在變成了有紀念意義的特殊榮譽。


    紅色的披風和紅色的軍旗互相輝映,除了受寵若驚的義勇隊,原本被視為二線雜魚的輕騎兵和輕步兵現在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吊樣,還互相吹著牛逼說這個色太鮮豔不符合咱們低調的氣質得用人血染得更暗一點。


    還有人建議皮洛士對積累了戰功的人員可以逐次增加披風的長度,直到變成斯巴達人那樣的大氅。


    皮洛士欣然應允。


    ——隻是他不知道很多士卒已經在模仿他蓄長發,導致日後他被斯巴達人指責抄襲。


    看著那些‘冥頑不靈’的重步兵和重騎兵臉上混雜的失落和羨慕的神情——還有把原本背著的披風偷偷脫下來的——皮洛士真的感到一種由衷的暢快!


    讓你們裝逼!讓你們不聽話!讓你們跟老子頂嘴!


    可想而知,隨著軍中製度建設的逐步完善,最終他將練出一支能符合他心目中標準的精兵。


    他們將能做到令行禁止,有榮譽、有勇氣、有韌性、有專業素養、有集體精神,能執行高風險的任務,能執行低必要性的任務,能達到高度的紀律性,在戰事不利時能比敵人堅持得更久,在脫離大部隊時堅持主動作戰、堅持敵後作戰、堅持打白工……


    前提是在那之前他不能讓繼業者的戰場變得太卷……


    **


    除了對油條部隊的敲打,這次作戰還有一項收獲,就是紙糊的盔甲得到了戰士們的認可。


    紙甲並非完全用紙糊,也有一些皮革層、亞麻布條、金屬框架,屬於一種複合式的裝甲。其實此時已經有類似的層壓亞麻甲了,亞曆山大就是穿的這種。


    雖然麵對穿刺攻擊時效果很一般,但青銅肌肉胸甲對穿刺的防禦其實也很一般。除此之外紙甲真的好處不少,比銅甲廉價、比銅甲輕,而且有韌性,而且修理、改造更加隨意。


    隻要搞到一點麵粉糊糊,有什麽覺得強度不保險或者穿著不舒服不貼身的地方,自己可以隨意往上一層一層往上糊。


    要是不嫌累贅,已有的青銅甲和青銅盾牌上也能這麽加強。


    現在軍營中最容易搞到的紙,除了速食軍糧的包裝紙,就是過期的《明眸時報》。


    看著戰士們的盔甲、盾牌、馬鞍上都糊著印滿字的報紙就跟上輩子農村的土牆一樣,皮洛士就有一種錯亂感。


    然後還產生了潛規則,戰功越多才能往表麵糊更多的紅色特版……


    然後還出現了一種新的迷信,把收集來的每一期的報紙按次序糊上去,據說能提高幸運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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