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沒羅埋布這種入獄之前,就被都統軍一脈的官吏極度恨視,根本連半點喘息空間都沒有的人物。

    “你們這樣對他,日後他出得去,報複汝等,如何是好?”劉瑜皺著眉頭向那些獄卒問道。

    後者點頭哈腰應了,但劉瑜卻看得出來,有一種心不在焉的神情,在這些獄卒眼裏流動。不用他們細說,劉瑜幾乎馬上就讀懂了他們的表情,那就是,他們不會讓沒羅埋布出去。或者說,活著出去,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打算讓他活著離開。

    至於說用什麽名目?

    這是熙寧年間,一個囚犯,實在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讓他死掉了。

    所以獄卒們一點也不擔心。

    但是,劉瑜不論為了私交也好,為了他的計劃也好,是不可能讓沒羅埋布死在這裏的。

    這時劉瑜的手上一緊,他迴過頭,卻是沒羅埋仍舊戴著枷的手,緊緊握住了劉瑜的手腕。然後他用沙啞的聲音,對劉瑜說道:“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救我出去!”

    “壓根就沒有人打算讓你活著出去。除了我之外。”劉瑜望著他平靜地對他說道。

    “鐵鷂子也沒有人過問你的事。”

    “我想把你弄出去,但是,我的力量很有限,你也知道的,你還得在這裏多忍耐幾天,我再想辦法,把你弄出去。堅持住。”

    這是劉瑜對沒羅埋布說的話,他輕輕拍打著對方的手,然後搖頭長歎。

    最後終於在獄卒的相送之下,離開了牢房。

    “讓他走得平靜些吧,他終歸對我是有恩情的。”劉瑜對送到牢獄門外的獄中官吏如此說道。

    不必他吩咐,赤滾滾那頭自然是開始塞錢。

    獄頭嘛,也不是大宋的士大夫,不用太講究送禮腔調的,反而把誠意馬上表現出來,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至少那些牢獄的官吏,紛紛應允,會給沒羅埋布一個痛快。

    但在獄裏的沒羅埋布,在單人牢房裏看上去似乎對於自己的結局毫不知情,他癱在那裏,跟之前沒有任何分別,直到獄卒最後過來看了他一眼,沒有異常之後熄掉了大牢裏最後一根火把。

    在黑暗之中,沒羅埋布慢慢地攤開了手,手裏是一塊巴掌大,半圓型的金屬片,圓弧的那一端,開了刃,磨得鋒利;另有兩根彈性十足的金屬薄片。這是剛才劉瑜輕拍他的手時,塞給他的東西。

    沒羅埋布不是什麽老奸巨滑的人。

    但當他握著這塊金屬片時,他也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如果不是連一點活著出去的希望都沒有,劉瑜怎麽會給他塞上這麽一塊東西?

    他絕對不打算死在這裏,至少,那樣之前同一個牢房的人,他們都欠一個結局,鮮血淋漓的結局。

    在黑暗裏,握著這塊金屬片的沒羅埋布,慢慢地把它咬在嘴裏,他並沒用用它切開枷上的封扣。就算被打折了腿,就算有重枷,但隻要給他一個單獨的牢房,一小塊金屬片,一個鐵鷂子,終歸會展現鐵鷂子的本事。

    他左手捏著右手的拇指,一下子就把右手的拇指拉得脫節,整個右手慢慢從那個重枷裏脫了出來,然後他右手是無法繞過寬大的枷,去跟左手會合的,所以他隻能和膝蓋,用膝蓋摸索著,大抵用了兩刻鍾的時間,“卡嚓”,終於對準關節之後,把右手的拇指接上。

    有了一隻自由的右手,接下的事,就快了許多,幾乎隻用了一刻鍾,靠著那塊鋒利的半圓金屬,很快就把那個所謂的鐵葉重枷扳開一道縫隙,至少他的左手,不用再這麽用卸脫關節的辦法,來脫困了。

    因為這種辦法,絕對不是好辦法,不單會對關節造成損傷,而且接下來的一些時間裏,這隻手的虎口就不太能用得上力。

    去到三更,沒羅埋布弄開了枷上的三重鎖,終於卸下這讓他屈辱無比的重枷。

    至於腳鏈上的鎖扣,脫出重枷雙手自由的沒羅埋布,用那兩根金屬薄片,隻花了十息不到,就解開了。

    然後這個夜,就是一個血色的夜。

    連一聲慘叫都沒有。

    去到第二天清晨,濃鬱的血腥氣味,引來了許多人的關注,這也讓人發現,之前跟沒羅埋布關在同一個牢房裏的囚犯,全都被碎屍的,撕得粉碎破裂,簡直比屠宰場還更血腥。

    死了十幾個獄卒,基本都是對沒羅埋布施過刑的。

    劉瑜早就安排赤滾滾在牢獄門口等著他,朝陽還沒升起,赤滾滾帶著宋五和趙八的子弟,已把沒羅埋布送到了邊境隱秘的通道:“相公吩咐了,如果你在遼境,著實沒有辦法,就去劉家的商鋪,把這枚憑證給他們掌櫃,他們會幫你安排接下來的事。”

    赤滾滾把那枚金屬的陝棉憑證塞到了沒羅埋布的手裏,後者緊緊握住了它,他很清楚,那是一條命。

    “鐵鷂子,鐵鷂子來邊城搞得大亂!現在又胡亂殺人!”黑山本來就是軍司,也是軍城,這種對立的情緒,在沒有控製的前提下,極快的散布開了。很多原來投到罔萌訛手下的軍兵和小軍頭,紛紛迴到都統軍芭裏丁晴這一脈的立場上。

    當軍司裏麵,小軍頭喊打喊殺時,瞎征卻就病態地呐喊著:“肯定是劉白袍幹的!”

    但是沒有人理會他,不是沒有人相信他,沒羅埋布殺了 芭裏丁晴在牢獄裏的親信,脫困而出,沒羅埋布的鐵鷂子同伴,大都以為劉瑜是好人,他們倒是相信是劉瑜幫了沒羅埋布。因為現在的黑山軍司,除了劉瑜,已經不太可能,有別的人會向他們這些鐵鷂子伸出援手的了。

    所以當劉瑜帶著兵馬,包圍了罔萌訛的府第,誠摯地對那些鐵鷂子說道:“黑山威福軍司不能亂,一亂了,什麽下場不用我說,你們都是身經百戰的,比我還要清楚。對吧?是以,走個過場吧,讓他們消停下來。”

    戰後餘生的七十多個鐵鷂子,都選擇了相信劉瑜。

    認為劉瑜是仗義,他們沒有抵抗,放下刀槍,跟著劉瑜,走進了那牢獄。

    就算沒羅埋布在這裏,就算嚐盡了苦頭的沒羅埋布,也不會認為有劉瑜在,大家會有什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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