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蘭話到這裏,那手下長隨連忙就接過話茬:“引發營嘯,派出者幾無生還之理,必須死士才行。”

    營嘯,連平日裏情同手足的戰友,都會拔刀相向,別說陌生人了。

    如果沒有成功倒罷了,一旦成功,那潛入去引發營嘯的人,能活著出來?那大約是評書裏的戲份吧,按常理來想,誰也不會覺得自己能活著出來。所以這長隨沒有說完,野利蘭就搖頭否決了這一條,示意不必再說下去了。

    為什麽?他們跟著她,不是為了信仰,不是為了功名,不是為了國家。

    而是要去花花世界,享受人生啊。

    一夥要去享受人生的人們,要他們去幹死士的事?

    要是說被逼到絕路,自然會迸發出血勇了,可要他們主動去幹死士的活計,那也真是太扯了。搞不好這邊出去,走到半路就逃了,甚至跑去找蕭節帥告密都不是沒可能,沒生機沒活路的事,人跟著野利蘭,可不是為這個來的。

    “那便隻有下毒和燒糧草兩樁事可以做了。”

    野利蘭搖了搖頭:“隻有下毒。”

    正如她所說,蕭節帥不是白癡,糧草看著嚴密,怎麽下手?

    所以這個年代,能用的手段,其實真的不多。

    因為條件也就這樣了。

    “鶴頂紅吧。”野利蘭果斷下了決定。

    餘下的,自然就是那二十幾個手下長隨,去辦的事。

    其中也有三個是鐵鷂子退下來的老兵,也有七八中當過鐵鷂子的負贍兵,正兵陣亡之後,被野利家族保了下來,退出了軍隊的。所以她這些人手,執行力倒還是有一些的,不至於說她要親力親為。

    隻是如果劉瑜在這裏得知她的計策,肯定會要叫停這個計劃。

    鶴頂紅的中毒症狀太明顯了。

    一旦有人毒發,蕭節帥馬上就會知道,這是有人在下毒。

    事實上當天夜裏,野利蘭就帶著她的手下,倉惶逃竄了。

    如果不是遼軍安放在黑山威福軍司的探子迴報,罔萌訛在杯葛芭裏丁睛,所以夏軍內訌,遼國天德軍蕭節帥以為機不可以失,馬上升帳點兵,揮軍直下,沒空理會野利蘭這投毒的小角色的話,那麽 她死在天德軍,大約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不過這個時候,已沒有人去關心野利蘭的生死,包括身在天德軍的仙兒和赤滾滾。

    “怎麽辦?”仙兒顯得六神無主,這不是一群她可以拚命的狼,這是上萬遼國鐵騎,浩浩蕩蕩向黑山威福軍司殺去,所謂堂堂之師,正正之陣,不過如此。這一次,不是她用手中刀,就能守護她的少爺。

    倒是赤滾滾顯得很安靜:“您不要慌。不是小人說的,是相公來時吩咐的,一旦事不可為,便說與仙兒聽,不要慌,靜觀其變。”

    這等話,當然不是出身江湖的赤滾滾能說得出來的。

    所以聽著他這麽一說,仙兒倒是相信,這是劉瑜的原話了。

    有了劉瑜的話,她便不慌,她便坐了下來,連帶著日麥青宜結也安靜了下來生起了煮茶的爐子。看得赤滾滾有點精神分裂,禁不住說道:“便真的不慌了?”

    “少爺說不慌,自然便是不慌。”這對於仙兒來說,如是天經地義一樣。

    其實,當真慌也沒有的。

    上萬鐵騎這邊一路而去,連黑山威福軍司這邊,都亂成一團了。

    關鍵在於罔萌訛這一係的軍將,和芭裏丁晴那一脈的軍將,對於城堡的布防,爭得不可開交。雙方都認為對方的行為,就是要打壓自己,搶奪賞賜和錢糧。誰也不願意自己的錢糧被減少,不想自己的軍功被抹殺。

    所以就爭奪起來,隨著爭奪,就有各種謠言滋生,有的是劉瑜這邊的操做,更多的是自然滋生的:有說罔萌訛失寵,要獻城給遼國以謀生路;有說芭裏丁晴要背叛夏國投遼的;有說遼人伏兵十萬在城中,一聲鼓響就會殺出,將滿城屠盡的;也有說軍中某些軍領投敵之類。

    總之,整個黑山威福軍司,完全就是處於一種失控的狀態,哪怕是帶著沒羅埋布出來企圖鎮壓場麵的罔萌訛,或是不顧染病,在親信扶持之下上了城頭的芭裏丁晴,都完全無力去控製這種混亂。罔萌訛和芭裏丁晴,都恨不得對方立時死在這裏,他們甚至自個就在城頭上爭執起來,認為現在的局麵,就是對方爭權奪利所造成的後果。

    上麵的大佬如是,下麵的基層小軍頭更不用說了,之前的爭奪,立時愈演愈烈,幾乎一夜之間,城牆上,各段都分劃了不同的勢力範圍,城裏的各個區域也是如此,這已經不是什麽軍司,這就是一個互相割據的土匪窩了。

    所以遼人的細作,才會送出線報。

    這對於遼國來說的確就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當城頭遠遠看見遼國鐵騎的滾滾煙塵,當探子策馬狂奔迴報時,芭裏丁晴才終於清醒過來,而罔萌訛也冷靜了下來,明白這時候不是他們爭執的時機。

    但人,是一種複雜的生物。

    特別是當下麵的人手,勢力已成時,罔萌訛和芭裏丁晴也不可能一句,就讓他們消除彼此的隔膜,重新把後背交給之前還拔刀相向的同伴,假裝彼此之間沒有事發生過。

    “監軍使,出陣!”芭裏丁晴身為都統軍,他還是有決斷的魄力,就算監軍使跟他不和,就算任三思和罔萌訛一起來搞他,但在這時候,讓監軍使出來履行責任,便是唯一的選擇。

    而緊接著芭裏丁晴又高聲在城頭唿喊:“副統軍,速速出城迎敵!不得有誤!”

    出城,守城沒有死守的。

    如果到了城牆之外全部放棄,那就不是死守,是守死了。

    所以守城也是要迎敵的。

    這個關頭,拓跋傑倒是馬上提槍躍馬,帶著自己已經為數不多的本部兵馬,馬上就從慢慢開啟的城門之間衝出來。

    西夏的軍隊,本來就擅戰。

    否則他們人口比起宋遼,少到不足提了,憑什麽能在兩個大國之間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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