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蘇小妹便提著裙裾,在日麥青宜結和貼身丫環服侍之下,便揚長而去了,留下還沒迴過神來的蕭寶檀華哥愣在那裏。

    “這位是一刻不捉弄人,便會死的麽?”蕭寶檀華哥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著,她真的是受夠了。

    她從到劉府開始,不到十二時辰的時間,所經曆的就是蘇小妹不停地跳躍思維,不停地戲弄人,從丫環到那巡檢,從那些義子到蕭寶檀華哥,最後到文相爺,她真的不知道怎麽去形容這位正室。

    倒是邊上麵癱的陳巡檢說了一句:“夫人便是有本事捉弄了人,還讓人生不起氣來。”

    這才是最讓蕭寶檀華哥惱火的。

    不過再惱火,案子還是要查。

    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辦,給予最大的信任和寬容,總會有出乎意料的結果。

    各方的勢力,皇城司於京兆府的情報網開始收緊之後,便如同火上的螞蟻。

    出現這樣的情況,毫無疑問,就是永興軍路的整個情報係統裏,官僚係統裏有蛀蟲。

    永興軍路不比別的路,這是劉瑜當年用心經營過的,很多地方的官道都修到縣下麵去了。道路的通暢,也讓情報的傳遞更為流暢,正常來說,鐵鷂子這樣的人物,三十多個兇人,一路從邊境入來,長驅直入京兆府,就算路引等物無懈可擊,捕快差役也好,劉瑜撒於更處的入內院子也好,都應該會有警惕才對。

    “情報係統這邊,殺了十七人。”陳巡檢很快就拿出了結果。

    而蕭寶檀華哥拿著另外一份名單,卻就有些頭痛了。

    劉瑜親手建立的情報係統,都殺了十七人,那麽官僚係統這邊,參與這件事的,當然更多了。

    “你看看吧。”蕭寶檀華哥按著太陽穴,把手裏的名單扔給了陳巡檢。

    這份名單上,單是有品級、差遣的官員,就有近六十人,而如果加上書吏、差役,至少得數百人了。

    陳巡檢搖了搖頭道:“辦不了,相公在這裏,也辦不了。”

    不是在於人數的多少,而是本身京兆府這邊,就是舊黨的天下,富弼、韓琦漸漸隱退,司馬光的影響力,無所不在。而這名單上的人等,隱隱約約,和司馬光那邊有著各種種樣的關係,當然他們也不夠跟司馬光拉上關係,但有一些,比如司馬光家裏長隨的女兒對麵的親戚家的三叔的兒子之類的。

    “為了動這些人,與跟涑水先生撕擼,意思不大,我看,把這個家夥幹掉就足夠了。”蕭寶檀華哥指著名單上,品級最高的六品官員,可以說,這個官員是這次事件,鐵鷂子得以長驅直入的幕後黑手。

    陳巡檢依舊搖了搖頭:“隻怕是不成的,七品以上,要報上去,等有司定罪。”

    “你不行,我行。”

    蕭寶檀化哥是下了決心,要幹掉這個人了。

    她身上那個入內院子的身份,不過是劉瑜硬塞給她的,她隻在乎劉瑜,她擔心蘇小妹胡來,並不是她執著於某種公義,而是害怕,蘇小妹太過折騰,會不會連累到劉瑜的官聲。

    “直接幹掉這個家夥,很可能就會給予涑水先生口實,對相公發難。”陳巡檢就很有些擔心了。

    “這個事,先按下吧。”卻是坐在上首的蘇小妹,有些無奈地開口。

    陳巡檢和蕭寶檀華哥望向了她,不知道為什麽她會這麽說。

    在蘇小妹的示意下,日麥青宜結把一份禮單放在桌子上,蕭寶檀華哥拿起來看了,是韓府送來的禮單。

    韓琦的韓。

    “韓府的忠叔送來的,韓魏公托了一句話過來‘誰的狗,誰去管教。’這事到此為止吧。”蘇小妹的神情,頗有些苦澀。

    陳巡檢沒有說什麽,衝著蘇、蕭兩個行了禮,便退了下去,正如文彥博所說,他是劉瑜這個最不規矩者,教出來守規矩的人。

    日麥青宜結望了蕭寶檀華哥一眼,又望了蘇小妹一眼:“這事就這麽完了?”

    蘇小妹笑了起來:“這事當然不會這麽完。”

    誰的狗,誰管教,這話看起來,韓琦不單是說給劉府聽的。

    至少文彥博沒有來找蘇小妹的事,這其中,少不得背後有韓琦在周旋,要不然以文彥博的性子,迴過頭來發現被蘇小妹捉弄了,那可不是笑笑就過了。他下令之前就問過陳巡檢,人是不是還活著?

    人活著,就不是死無對證啊。

    所以他才會封城索兇的。

    而有不到一旬的時間裏,那位主持著讓鐵鷂子還有他們的輔兵一起進入永興軍路的六品高官,就因病上表致仕了。

    也就是因為身體不好要求退休,其實這官員才五十歲,一點也不老。

    但這是各方麵妥協之下給劉瑜的交代,所以不容得他不退。

    文彥博在離開京兆府的時候,派了他的第九子文維申過來,在蘇小妹讓仙兒所出的孩子,出來拜見文維申時,後者似乎無意間,對那一歲多的孩子說了一句:“公子這麽小,就知道擔憂大人了?莫慌莫慌,令尊無恙。”

    然後很快就辭了去,臨出門時,日麥青宜結忍不住去問文維申,是不是有劉瑜消息?

    “劉經略相公不是出知秦州麽?”文維申卻是無論如何,不接這話茬。

    蘇小妹叫了日麥青宜結迴來,她明白,應該是有什麽直達中樞的路子,讓文彥博那邊,知道劉瑜平安的消息。

    但隻能用這種方式來報個平安。

    不然的話,就會牽扯到一個問題,秦鳳路經略安撫使去了哪裏?

    這說將起來,就會不斷有敏感的問題被扯起,所以文維申才會顧左右而言他。

    但是文維申所說的“無恙”,其實是一種過去時,已經發生過的事。

    嚴格來說,應該是劉瑜在發出線報迴大宋時,他暫時是無恙,而且初步成功挑起了夏遼的邊境衝突。

    所以文彥博才會略略氣消,派他兒子過來報聲平安。

    但劉瑜現在真的無恙嗎?

    至少劉瑜自己不是這麽認為的。

    棲身於青樓之中的劉瑜,就對白玉堂 說道:“盡量低調,殺機漸近。”

    有一些事,一旦推動了,漸漸地,就會脫離出控製之外。

    劉瑜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捏在掌心之中。

    比如這避無可避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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