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人的商隊,在這一夜裏了,連番的排查,最後終於有了結果,其中有一人大約是無意之間,曾在秦州泄露了劉瑜隨著商隊出行的秘密;而還有一個,卻就是被人請喝酒之後,酒後失言;最後那個,卻就是收了錢,向對方出賣了他自己認為無關緊要的一些信息。

    先前劉不悔查看那兩個沒有掙紮痕跡的哨探裏,其實倒不是有問題,因為那兩個哨探盡管上過沙場見過血,但不是硬探出身,遇著人數有壓倒優勢的鐵鷂子,根本連掙紮都不及,就直接被勒得昏厥過去了。

    倒是那個後腦被砸得腫了一個包的哨探,是不對勁的。

    “所以說,不要自以為是。”劉瑜對劉不悔,就沒有對姚武之那麽客氣了,畢竟是名正言順過繼到他膝下的義女,盡管他隻是比劉不悔大上七八歲,但這親近程度和輩份,加上他現在久居於上,拿出身為人父的氣度,倒也全無違和感的,“便是為父這等不擅搏擊的人,都知道若要去摸哨,要不捂住嘴往後腰捅刀子,要不往咽喉抹脖子,如果有把握有自信,那就是砍頸側大動脈,或是直接勒昏,誰會去摸哨,把哨探後腦砸得起包的?”

    劉不悔被訓得滿臉通紅,仙兒倒是想幫她說話,但劉瑜卻按住仙兒:“你別寵壞她,她若叫我一聲父親,想要榮華富貴,那她就迴徐州去,我便是再不濟,還養得起一個女兒,她看中了哪家的兒郎,自然風光大嫁。但她若要跟在我身邊,卻便要好好辦差!”

    仙兒一時就不再言語了。

    不是她被劉瑜說服,而是她生了別樣的心思。

    因為有一句話她很熟悉,那就是“她看中了哪家的兒郎,自然風光大嫁”。

    當年跟著她的少爺,在青唐,去京師,她的少爺不也常常這麽許諾她嗎?

    這對仙兒來說,足夠讓她提防起劉不悔來,別看仙兒全無心機,誰要搶她的美食,誰要搶她的少爺,她卻自有足夠的警惕。

    “孩兒知錯,孩兒不求富貴,隻求跟隨父親!”劉不悔說著,便要拔出解腕小刀來。

    劉瑜搖頭道:“住手。”

    令行禁止,能在這商隊裏,隨劉瑜一起出行,這一點潛意識總歸是有的。於是本來想要拔出小刀、斬下尾指以明心誌的劉不悔,隻好停了下來。

    “一隻受傷的手,隻會讓你的刀更不穩當。如果派你去執行什麽任務,這種身體上的缺陷,會成為你的破綻,你能被敵人第一時間識別出來的標記。”劉瑜望著劉不悔,強壓著怒氣,對她這麽說道。

    看著劉瑜訓女,連仙兒要開口,都被劉瑜製止了,其他人等,更是不敢開口。

    “自己好好想一想。”劉瑜揮手讓劉不悔退下。

    剝波過來,又對劉瑜稟報:“這智深糾集了七家六盤山的土匪,今夜又有些逃跑了,隻怕明日,這路程不太通暢啊。主人,咱們畢竟不可能,一路殺到興慶府去。”

    興慶府,就是西夏的都城,也是他們這一行,第一個目的地。

    “你們和武之去商量,拿出一個方案來,如果你們錯了,大抵我便活不了。”劉瑜很平靜地對剝波如此說道,“你們不可能永遠都隻是一個執行者,我也是人,我也一樣會累會犯錯,到了由你們來分擔的時候了。”

    所謂的“你們”,指的就是劉不悔、剝波,還有商隊新出任的大掌櫃肖玉。

    劉瑜甚至連旁聽他們的會議都拒絕,直接就進了帳篷休息去了。

    篝火旁邊,剝波看著不說話的劉不悔,低聲說道:“小主,主人覺得你是自己人,才會訓斥的,小主子別在意。”可惜他不怎麽會安慰人,反複來去都是這麽兩句,要不便是,“主人也沒動鞭子,以前在部落裏,有惹得頭人生氣的小貴人,直接被用鞭子抽到吐血呢。”

    簡直是不安慰好過安慰。

    倒是肖玉這新任的大掌櫃,笑嘻嘻湊過來說道:“小姑奶奶,相公知道您的孝心的,大家族裏,隻要家裏的頂梁柱,嫡子之類的,才會有機會得長輩的教誨。小姑奶奶雖說是女兒身,但無論豪邁之氣,還是如雪長刀,絕不遜色須眉男兒,看起來,在衙內長成之前,相公是期許小姑奶奶,把這家業支撐起來了。”

    衙內,指的就是仙兒生的那個嬰孩。

    “小人看著也是這般的,小姑奶奶不須傷懷。”姚武之也在旁邊相勸。

    若是尋常人,他們幾個哪有這等心思去勸說?但劉不悔不同,那可不是那種為奴為仆的義女,在家族裏祠堂走個過場,或是連過場都沒有的。劉不悔是劉瑜請了士大夫圈子裏的人物,舉行了儀式的,並且還立契,由族裏長老共證,官府備案:劉瑜百年之後,劉不悔沒嫁或是招贅上門,那她是可以繼承家產的啊。

    這是貨真價實的女兒,不由得他們幾個不上心。

    就算不拍馬,總也不會去得罪劉瑜的女兒吧?

    但出乎他們三個的意料,劉不悔抬起頭來,卻笑了起來:“你們覺得我會傷心?”

    “除我之外,還有誰能教父親動氣的?”她的眼神裏,有篝火的光在舞動,有些頑皮,有些張揚,有如火的熱情。

    然後她便對姚武之、剝波和大掌櫃肖玉說道:“隨智空和尚東來的十一名鐵鷂子,被姚太尉射死七個,一人死於亂刀之下,我斬了一人,兩人被俘虜,也就是無一得脫。其他逃竄者,不過山間土匪強人。”

    “其實沒有那麽多選擇,兵貴神速。”

    “無論是作戰還是細作事務,一個快字用到極致,便已足夠。”

    “商隊絕對不要分散,如果真的智光有後手,我等近百人的商隊,總還能結陣相抗,一旦分散,無異自取滅亡。便是那些山間土匪,若見得我等分兵,便也知道我等勢弱,這些芻狗,說不得,也是敢起歹心的,”

    她侃侃而談,分派諸人任務,便是姚武之和肖玉,也下意識地服從了她的分派。

    全然不見她在劉瑜麵前那種無助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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