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劉瑜有些驚訝,所以他禁不住,透過白玉堂,問了王韶這個問題。

    “臨陣,不是兒戲。”王韶很嚴肅地對白玉堂這麽說道。

    本來劉瑜和王韶的溝通,當真不需要白玉堂。

    但王韶卻專門派了一個精銳的都,充作劉瑜的護衛,並且不同意劉瑜親冒矢石到前線去。

    按他的話說:“王韶可殉國,經略相公不可。”

    不是劉瑜的命比他貴重,而是一旦發生一路安撫使戰死,那不論對於朝廷,還是對於邊地,都是承受不起的打擊。

    這道理讓劉瑜無從反駁,所以也隻好退了一步,以白玉堂作為聯絡員,從中來做一個溝通。

    白玉堂很守本分,懷刀立於王韶身邊,對他說道:“相公吩咐,以不擾王機宜指揮為準。”

    王韶不以為意地對一個都指揮使發布了命令,就在外麵滔天的喊殺聲,擂石聲裏,他的語聲很平淡:“沒什麽打擾的。臨陣不是兒戲,用自己將士性命來誤導對方?那如假戲成真,被對方攻破防線,如何是好?就算沒被攻破防線,如果示弱,對方覺得造成的殺傷足夠了,那他們又如何要冒險發動夜襲?”

    當聽了白玉堂的轉述,劉瑜點了點頭,便沒有再派白玉堂去打探軍情了。

    在外麵屋簷下候命的是從糧草營迴來的姚兕,在他身邊還有披盔帶甲的唐不悔,以及另外幾個少年。

    因為開始交戰,錢都虞侯就讓姚兕帶著他們幾個迴來守衛劉瑜。

    “太尉,聽聞您有神弓?”唐不悔忍不住,向著在旁邊打著哈欠的姚兕問道。

    “嗯。”姚兕似乎已經睜著眼睛睡著,半晌才發出這麽一個音節。

    唐不悔聽著他肯定的迴複,卻就熱切起來:“奴也頗擅射,能及百步,願班門弄斧!”

    她是自認為話說得很得體,百步也就是百五米左右,如果上了這院子的屋頂,西邊防守壓力大的那一段,的確有抹耳水巴的蕃兵,離這邊的距離,差不多就是百步。這樣可以在不遠離劉瑜的基礎上,同時又能殺敵。至少唐不悔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但隨即而來的,是“當”的一聲響。

    卻是姚兕戴著鐵手套的拳頭,砸在唐不悔的兜鑾上,直接把她砸得向邊上踉蹌。

    “你說話不過腦子?”姚兕打了個哈欠,衝著努力站直的唐不悔這麽問道。

    “戰事劇烈,這個方向突然有神射,連接射倒敵人的將士 ,對方就是豬,也會組織一陣箭雨過來吧?”

    然後姚兕就沒有再說什麽,打了個哈欠,懶懶的,如同睜著眼睛睡著了一般。

    唐不悔倒是被教訓得口服心服,一陣箭雨過來,那致劉瑜的安全於何地?

    如果城牆如王韶所願修好了,那劉瑜當然不會離前線這麽近。

    但現在城還沒修好,因為山地的地勢,蕃兵在某此防守段,就直接壓到這個位置。

    至於王韶,已經親自在第一線指揮了。

    “經略相公,還請後撤百步,到廂軍那邊去吧?”王韶留下來充當護衛的都頭,過來向劉瑜這麽稟報。

    太近了,一旦防線被攻破,那退都不及退。

    抹耳水巴的攻勢是十分強烈的,還好王韶並沒有想過任何示敵以弱,要不然隻怕就弄假成真了。

    “你告訴王韶,如果他需要援兵,我這裏仍然是他最後的援兵。”劉瑜沒有迴應那都頭的話,卻是向白玉堂這麽吩咐。

    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敵軍都壓到百步了,他一路安撫使,百步之外就是敵軍,戰事到這程度,劉瑜如何能不緊張?

    所以他希望,給王韶一點安慰,盡管劉瑜惜命,但這種時刻,他知道越是怕死,越容易死。

    白玉堂很快就迴來,他迴來的是王韶的迴複:“韶不須援兵,但乞賜溫酒一壺以驅風寒。”

    劉瑜聽著大笑,對那都頭說道:“聽見沒有?王子純覺得戰事盡在把握中,都要溫酒斬華雄了!”

    那都頭卻是個認死理的:“相公,為萬全之計,請移趾後撤。”

    “這個時候,我怎麽可能後撤?不必再勸了。”劉瑜揮手斥退了那都頭。

    唐不悔在簷下低聲道:“經略相公,當真英雄!”

    從堂上退下來的白玉堂,也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

    邊上打著哈欠的姚兕,斜眼掃了他們一下,卻就不由得在心中暗笑:江湖氣太重,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當然這話他不會說出來,他不是白玉堂,也不是唐不悔。

    他是能得劉瑜看重的姚兕姚武之。

    至少在姚兕眼裏,劉瑜是不是英雄,不是以是否願意後撤來判斷的。

    在他看來,劉瑜不願後撤,是因為劉瑜可以用王韶之長,但卻不打算把西軍或是帥司交給王韶。

    沒錯,這是劉瑜的秦鳳路,不是他王機宜的秦鳳路。

    如果劉瑜這麽一撤,軍兵誰也不是瞎子,關鍵時刻,安撫使準備跑路,王機宜親臨一線領著大家廝殺。

    那就得了,也許麵上,大家還是敬重經略相公的體麵。

    但背地裏,誰更親近一些?誰的命令更好使些?生死之際,更相信誰多一點?這是個人,都會有自己答案啊!

    如果劉瑜就這麽後撤到廂軍那邊去,也許就這一仗,也許是下一仗,那這秦鳳路,就是王韶的秦鳳路。

    就如同石得一領了皇城司的差事,但皇城司,卻有揮之不去的劉瑜印記一樣。

    這不是說把劉瑜心腹撤去就能解決問題,因為一到臨事,一到利害關頭,怎麽取舍,大家心裏是有根秤的。

    劉瑜就坐在堂上,同樣頂盔披甲,長刀在膝。

    不論是不是姚兕所以為的緣故,總之,劉瑜不會後退半步,至少在這一天。

    憑心而論,劉瑜除了不可能甘心成為傀儡之外,他很自覺。

    不單不去幹涉王韶的指揮,甚至也不打算把王韶的功勞占為已有。

    但不論劉瑜如何自覺都好,有些事也不是以他的意誌為轉移的。

    夜色降臨,進行夜襲的抹耳水巴,白天沒有討到好處,夜裏一直不可能討到好處,特別是王韶已張好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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