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虞侯說著撲了過去,就要扭著這王姓軍漢,後者連忙躲閃,卻被都虞侯揪著耳朵:“逃啊,老子看你怎麽逃!”

    “算了算了,天黑了,一會上頭巡夜過來,說我們夜裏喧囂,那得挨鞭子的。”帳篷裏其他人連忙過去勸說。

    營盤裏麵,夜裏是不許喧鬧的,不然引發營嘯,那真是神仙也沒法子了。

    那都虞侯聽著,冷哼了一下,迴頭道:“我得擰著這廝迴他營房,不然他敢把這一身衣服又拿去賭!”

    出得了帳篷,王都虞侯方才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瘋了麽?怎麽會這樣過來找我?”

    “我被經略相公識穿了,白玉堂似乎是受了瞎征的命令潛伏進來的,他怕老子受不了刑,直接一刀捅死了老子。誰知道被埋了之後,老子不知道怎麽又迴過氣來了!”王姓軍漢這麽說道。

    那都虞侯上下打量著他,半晌冷笑道:“白某號稱江湖第一刀,他捅你一刀,捅不死你?”

    “老子怎麽曉得?許是他故意放我一條生路,許是老子祖墳冒青煙!”王姓軍漢就急了,接著他倒上說出了一條,讓人無法反駁的道理,“你別疑神疑鬼了,老子要投了經略相公,這會該帶人來捉你了!”

    王都虞侯狐疑地打量著軍漢,但事實上這是他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他深知道,自己幹的是什麽事,這種事不是招供就可以被從輕發落的。他們幾乎導致了這裏上萬精銳,被抹耳水巴部突襲之下,全線崩潰。所以如果這軍漢當真投向了劉瑜,那應該領人來捉自己才是唯一的道理。

    不,他不可能投向劉瑜,換成別人,倒也罷了,也有可能念著出首的份,從輕發落。

    劉瑜是什麽人?劉白狗之名,在京師早就傳遍了,劉瑜一旦出手,絕對斬草除根的。

    想到這一點,都虞侯算是略放下心來,他又拖著那軍漢,去到邊上,籍著月光,仔細看那軍漢腹部的傷創。

    “這一刀還絞了一下,居然沒死,你也算命大,還能跑過來找我。”王都虞侯看罷了軍漢的傷口,原本還存在的那絲懷疑,就完全蕩然無蹤了。

    不管是不是細作,不論是哪一邊的人,都是上過沙場 的老行伍,這刀口,一看就知道,不單捅了進去,而且還擰著刀把轉了半圈的。這玩意隻要臨陣對敵過的老兵,看著就知道,這一刀絕對就奔著要命去的。

    那軍漢沒好氣地說道:“行啊,你他娘的就盼著老子死是吧?實話跟你說吧,老子在經略相公身邊,消息比你來得及時多了。趕緊送老子出去吧,少不得分你一份功勞。”

    “你有消息?”聽著這話,王都虞侯眼睛就亮了起來。

    軍漢看著冷笑了起來,他就知道,對方就是無利不起早的,還好,敢來找這上線,他早就有了準備:“不出宋軍營盤,我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都虞侯又是看了他半晌,點了點頭道:“好,你得知道,出了宋軍營盤,就是青唐人的天下,如果你沒有情報,那你會知道,抹耳水巴的頭人,可是認識一位擅長做人皮鼓的大師。”

    “沒有關係。”軍漢很確定的給予了迴答。

    這也打消了都虞侯所有的疑問:“跟我來,要送情報出去,通常都是要先安排好的,這樣臨時起意的,還沒有試過,希望你的運氣不要太差,要不然,老子他娘的也會被連累死的。”

    安排好,營盤裏這麽多人馬,要吃要喝,總得有進進出出,按著三個輔兵或是民夫供養一個正兵,當然,也可以說是三個廂軍和一個禁軍的比例,總之就是那麽一迴事,這在大宋,特別是這個年代,就是這樣的。所以一萬精銳,就得有三萬廂軍來輔助作戰。

    這裏別說吃喝,就單純是柴火,都是一筆巨大的支出;單是四萬人馬的排泄物,也是一個嚴重的負擔。

    所以總要有進入營盤的,安排了,就借著進出的人手,來傳遞情報,那當然是最安全的。

    不過這光屁股跑來找他的軍漢,顯然是等不下去。

    所以王都虞侯就直接帶著這軍漢,去了廂兵駐紮的營地。

    一到這邊,那就真的跟貧民窟沒有什麽區別了。

    就算沒有一個不是衣裳襤褸的,那帳篷格外的髒、亂。

    “他今晚在你這裏住下。”都虞侯找了一個叫花子模樣的,據說是這個廂軍都的都頭。

    這都頭點頭哈腰,望著王都虞侯的眼裏,盡是期待。後者從懷裏掏了一小塊碎銀子,大約有半兩模樣,塞到那都頭手裏,叫花子一樣的都頭,笑得臉上每根皺紋都深深凹下,看起來整張黝黑的臉,就象一個墨色的菊花。

    “對了,有傷藥給他上一上,明天讓他呆在夜香桶裏,出了營盤,老子自然會跟去你交接。”都虞侯說著,又摸了十幾個銅板一並塞了過去,教得那都頭不住的彎腰點頭。

    世上便沒有不透風的牆,不論防守如何慎密,對於有心人來講,總是能找到其中有空隙的所在。

    比如這個廂軍都,運夜香——也就是糞便,就是他們這個都幹的事情。

    “老哥,我這裏可沒有什麽好藥……”廂軍的都頭賠著小心,對著軍漢這般說道。

    如果說禁軍的軍士,不論如何,特別是西北的禁軍,那還是有行伍氣的。

    那到廂軍這茬,這都頭真的不知道跟唱“蓮花落”的乞丐頭兒,有什麽區別了。

    軍漢也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你能有什麽狗屁藥?該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找個角落讓老子呆,弄點熱湯水過來就是。”

    那都頭便高興起來,這樣後麵那十幾個銅板,算是白撿了。過了一會,他給這軍漢端了一碗菜湯過來,黑糊糊的,倒是大抵看在那十幾個銅板的份上,還有隻煎蛋泡在湯裏。這對於死裏逃生的軍漢來講,卻是有著很大的吸引,三兩口就吃完了,卻在那都頭過來接碗時,籍著月光,看著那都頭,那布滿汙垢的指甲,軍漢看著,差點就要吐出來,對他道:“好了,滾吧,要出發再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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