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衣衫的蔡京,走到岸邊來,正看著阿富叔正在指揮仆人把烤魚架從馬車上搬了下來,這些從小看著劉瑜長大的老仆,倒是早把這手燒烤本事練得比劉瑜自己還精通了。劉瑜其實釣半天也就釣了幾條小魚,不過在如夢和襲人在,自然不會掃了他興頭,早就尋著江上的漁翁,提了兩桶魚過來,由阿富叔帶了仆人準備好了,此時便在一旁燒烤起來。

    “這是阿蔡,很笨的,從京師來,都不知道帶點好吃的零嘴。”仙兒衝著日麥青宜結她們介紹,後者和苦娘艾娘,都深以為然地點起頭來,看樣子,被仙兒每天帶著玩,這三個基本也是成了吃貨。

    蔡京苦笑著,卻又聽仙兒說道:“但他是少爺的學生,不許欺負他,要不奴奴可是要給他撐腰的!”

    這下子蔡京真的感覺要哭起來了,還好他這人情商高,衝著仙兒施了一禮:“學生多謝小師母迴護。”

    仙兒便高興起來:“好了,少爺等著你呢,你放心,一會小師母給你留條烤魚!”

    顯然她對這稱謂,極為滿意,看起來對蔡京的感觀,也略為有些改善。

    蔡京去到岸邊,劉瑜指著馬紮對他說:“坐下說話。”

    然後把黃家的事情,仔細從頭說了一遍,方才對蔡京說:“我不信這黃家全是二傻子,這事你能不能辦?”

    “學生也不信,吏目世家,必然更是清楚,皇城司之威。若說是現在,有些庸人,跟紅頂白,倒也罷了。當時先生執掌皇城司,他黃家難不成真是混身是膽麽?這事必定是問題的。”蔡京第一反應,就是也同時覺得極有問題。

    劉瑜示意身邊的襲人添上酒,舉起杯道:“我隻問你,能辦,不能辦?”

    “能辦!”蔡京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比起當初在陳留,有種被劉瑜看透的感覺,更遭糕了,現在的劉瑜,讓蔡京覺得,有一定無法逃脫的感覺。所以他不敢在劉瑜麵前玩什麽花招和把戲。

    “多久?要多少人,多少錢?”劉瑜沒有廢話。

    話說到這裏,也就不用什麽威脅之類的了。

    蔡京很清楚,如果到了時間,辦不出來,那真的怕就要來生再見了。

    幹掉劉瑜?他當然考慮過這選項,但他現在仍是白身呢,劉瑜怎麽說也是官員,一旦殺官,那這事就搞大了。而且,劉瑜要有這麽好殺,青唐也好,西夏也好,早就動手了。不單不能殺,蔡京左右盤算過,自己也動不了劉瑜。

    所以他也隻能死心塌地,先給劉瑜效力了。

    “三個月,五百貫,先生得派上兩個好手給我,至少三個帳房先生,混混青皮二三十人。”

    劉瑜喝了一口酒,沉吟了半晌,才笑了起來:“開春你不是要去下場麽?三個月,那你就不打算進科舉考場了?一個月,一個月查不出來,我就沒有耐心等下去了。”

    蔡京在邊上應了一聲,心裏卻想著,這是什麽狗屁邏輯?

    三個月才查出來,影響科舉,對,這說得通,溫習的時間不夠;

    但一個月查不出來,劉瑜就要弄死他啊!

    他明年不考科舉,下一次還能考,被弄死了,就隻能來生再見了!

    不過劉瑜開了口,蔡京也不敢去撩他火頭,隻好應下來。

    卻又聽劉瑜說道:“一千五百貫,如果需要,可以再加五百貫。王四帶兩個從皇城司出來的兄弟幫你,帳房的話,如夢那邊會給分給你五人。至於混混。”劉瑜說著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我會給你徐州這邊混混的情況,你自己去接洽。這事你說能辦下來,那就由你自己去周全。”

    “是。”蔡京連忙起身應答。

    仙兒卻就帶著苦娘她們,用竹簽串了幾條魚,跑過來道:“少爺少爺!快,趁熱!”

    劉瑜笑著接過來,還沒開口,仙兒又說道:“母親用過了,讓奴奴拿過來給少爺的。”

    “先給弟兄們送去,兄弟們用完了,給那些孩子,咱們又不是沒吃過,對吧?咱們在青唐,烤全羊都是尋常的,這有什麽稀罕?仙兒聽話。”劉瑜把魚放迴仙兒手裏,笑著對她吩咐。

    仙兒有些不快,不過還是嘟著嘴,按著劉瑜的吩咐送了過去。

    蔡京長歎道:“先生知兵,有漢飛將風骨!”

    他說的是李廣,李廣很著名的,就是“士卒不盡飲,不近水;不盡餐,不嚐食”

    士兵沒喝沒吃,那作為將領,李廣就不喝不吃。

    劉瑜把眉毛一挑:“蔡元長,你在暗諷為師是吧?你才飛將軍呢,你全家都是飛將軍!飛將軍什麽下場?你說話不帶腦子嗎?再說你沒見我手上拿著酒杯,麵前案幾還擺著小菜?低脂低油有益健康你懂不懂?你看過富鄭公沒有?糖尿病啊!這烤魚多油膩來著,你要說平日沒什麽油鹽的人家,或是幹力氣活的,吃點也不錯,咱們能免就免吧,不行嚐嚐味道也就算了。以後別亂拍馬屁,你明明知道,我不好這樣的。”

    被臭罵了一通,蔡京卻就顯得從容得多了。

    等他離開之後,劉瑜才對身邊的襲人說道:“這廝故意找罵的。”

    在離開岸邊,王四問蔡京:“少爺平素都說你聰明,俺看不見得,你拍個馬屁都挨罵。”

    蔡京對著王四,也很直接:“四叔,學生故意的。”

    至於為什麽故意這麽做,他沒說,王四也就沒有往下問。

    隻不過,王四有自己的解讀,他後來跟李宏喝酒時說的:“跟狗一樣,自家的狗,看著不爽抽它一巴掌,總不會太重,它平時犯個什麽錯的,最多罵一通抽兩下;要在外頭看見野狗吡牙,那下手就是奔著弄死它的。”

    “大約那小蔡,覺得沒事惹少爺罵他,罵多了,就算辦不成事,少爺也不忍心下手幹掉他。”

    李宏當時聽了搖頭道:“如果他這麽想,那就錯了。相公不是這樣的人。”

    但不論劉瑜是不是這樣的人,至少蔡京在到達徐州的第一天,就開始了他的工作。

    他得到他需要的人手,錢,還有一所小院子做為場地。

    “這差事從何辦起?”王四向蔡京問道。

    而蔡京顯然看起來,要比從京城過來時,情緒穩定許多:“王相爺變法,是因為國庫沒錢了;先生之前在陳留也說過,所有問題,歸根結底都是經濟問題。學生以為很有道理,這裏麵,終歸脫不了,利益兩字。”

    劉父之死,有什麽利益?

    仔細想來,還是有的,那就是會影響到劉瑜。

    正常來說,劉瑜除了辭官迴家丁憂之外,別無他法了。

    皇帝一般不會輕易奪情。

    “如果當時先生丁憂,誰最得利?”蔡京說罷,便示意那兩個皇城司出來的親事官,和他一起,開始整理線索,查閱各種文書筆記。

    “那些混混如何安置?”‘

    蔡京便對王四一揖:“還請四叔安排他們每日把消息匯總過來,由帳房先生錄下。”

    王四可沒在皇城司呆過,讓他充當踏白、跳蕩,就是偵察或臨陣時的決死衝鋒,他沒問題,但要跟皇城司出來的邏卒一樣,能理線索,清文書,那他真的就不成,所以安排他來做這事,也算人盡其用。

    蔡京是個能人,在禍國秧民這事上絕對是把好手。

    但在他用心思工作時,也同樣效率很高,曆史上司馬光就有給過類似的評價。

    “疑人不用,這事就交給他去辦。”劉瑜搖頭否定了李宏提出來,派人去盯住蔡京的提議。

    因為劉瑜現在著急也沒有空,他有兩位客人,都是從京師來的。

    可以說,蔡京那營銷攻略成不成,那還不知道;

    但如果這其中一位客人,劉瑜應對得不好,隻怕再怎麽營銷,也是複起無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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