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轉身對學生說道:“先把身子跑熱,然後咱們按著周直講說的,練練襄尺和過君表!”

    學生就歡唿起來了,這兩個科目,聽著就不用太費勁的,總比被捉去開弓,練到臂膀腫要舒服得多吧?

    這一日的晨跑,前所未有的氣勢磅礴。

    大夥都覺得今天跑完之後,就可以休息一陣,不用被劉剝皮折磨了。

    學舍邊的周直講已經在憧憬著,學生們今日之後,將傳誦類如:

    “周直講怒斥劉剝皮!”等等之類的。

    劉瑜帶著學生跑完了步,就對吳十五說道:“讓他們吃早飯,吃完列隊,站軍姿,沒錯,就按我在秦鳳路,跟你們說過那些。”

    然後劉瑜就不管,反正吳十五他們還帶著頭套呢,學生也認不出來是誰,該怎麽訓就訓。

    吃完了早餐,劉瑜搬了個椅子在屋簷坐著,看著吳十五他們在操練那班學生站軍姿、列隊。無端地,想起自己那如夢的一生,想起那宛如夢中的軍訓,莫名的有些揪心,有些眼濕。

    “劉直閣,這不對啊,這不是襄尺和過君表啊!”周直講看了一刻鍾,跑過來質問劉瑜。

    “不對?”劉瑜剛好心情比較複雜,沒好氣地迴了一句。

    周直講搖頭道:“真不對啊!臣與君射,臣與君並立,讓君一尺而退,是為襄尺。”

    沒等他說過君表,劉瑜就對李宏招了招手:“立一靶子,三十步,讓周直講射十箭。”

    “十箭有三箭達到白矢的,便依周直講所言。”劉瑜對著這直講說道。

    白矢,箭穿靶子而箭頭發白。

    周直講臉色就不好看了。

    別說白矢了,十箭他都沒有把握能有三箭中靶!

    “周直講,你就是襄尺沒練好啊,我告訴你,襄尺,就得這麽練!過君表,要求馳過君前表位,要有禮儀,怎麽叫有禮儀?站如鬆,坐如鍾,才叫舉止有禮,你不反對吧?他們連走路都不會,還要求禦駕時能有禮?您要覺得不對,你給我示範一下逐水車!”

    逐水車,沿曲岸疾馳,不墜水。

    周直講臉都青了,他一個讀書人,他一個進士,他有毛病才去把駕馬車的本事練到這樣好麽?真要達到逐水車的地步,那得在這上麵花多少功夫,吃多少苦啊!

    “試試吧?”劉瑜在邊上勸說。

    周直講把牙一咬,有了決定:“不必了!下官以為,直閣的訓練方式,很正確!”

    他活得好好的,又不想自殺,駕車通過曲岸疾馳,一個不好,會死人的好麽?

    於是劉瑜起了身,挽著這位周直講,行到隻被吳十五那些老卒,操練得鬼哭狼嚎的國子監學生麵前:“若不是周直講說起,我還想不要這麽早就練這個,但周直講說得很對,還是得練習,他日有機會麵聖,才不會君前失儀。”

    清了清嗓子,劉瑜又說道:“剛才下官和周直講討論了一下,你們不用懷疑,周直講確認,這種訓練方法,是最為正確的!下官尚有公務在事,你們有什麽疑問,練習完畢之後,可以向周直講請教!”

    當劉瑜施施然走向國子監門外的時候,周直講趕了上前來:“直閣,您要去哪裏?不知下官可否附驥尾?”

    他想跟著去啊,他不要留在國子監,至少今天不要!

    哪怕跟著劉瑜去外剝馬務,剝馬皮、豬皮什麽的,他也認了。

    “這樣不好,周直講博學,好好教授學生吧,開年入場,若是國子監進士的生員,不若往年,那我可就要跟直講好好計論一番了。”劉瑜扔下這句話,直接把被他誆進坑裏的周直講,扔在國子監,自個上了馬,就往皇城司去了。

    皇城司的公事房裏,高士充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不過他請教過的人裏,很鄭重,很認真的告訴過他:“秦鳳事不決,當問劉子瑾。”

    所以高士充還是竭力忍耐著自己的煩噪和不耐。

    “國子監還有些事,教高世兄久等了,見諒。”劉瑜入了公事房,微笑著衝高士充說道。

    高士充勉強拱手行了禮:“劉世叔客氣了,不知道一早召小侄而來,有何見教?”

    對於這個年代來說,這當真是沒有什麽禮貌的了。

    連基本的寒喧都沒有,直接切入主題,劉瑜跟他又不是直接上下級關係。

    但劉瑜沒有在意他的不講究,而是請他坐下,然後開口道:“有些東西,我說出來,是有風險的,不是錢可以解決的。我這麽說世兄能理解嗎?”

    “你想要什麽?”高士充直愣愣地問道。

    “我要問你一些問題,如果你的答案讓我滿意;你可以問我一些問題。”

    高士充麵色一冷:“劉直閣,這就過分了!”

    他堂堂皇親國戚,父親更是擁兵在外的安撫副使,劉瑜憑什麽來跟他玩這種問答遊戲?

    “那請便吧。”劉瑜也不慣著這廝,直接就示意他可以滾蛋了。

    高士充氣得一拍案幾站了起來。

    但當他要擱下狠話之前,劉瑜慢緩緩地開口道:“走了,就不要迴來。我這人向來很守信用。”

    這一點高士充倒是有所耳聞的。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重新坐了下去:“你問。”

    “誰教你來問我?不要騙我,你要知道這是皇城司,總會查得出來的。”

    高士充猶豫了好一陣,才開口道:“你查不出來的那位。”

    劉瑜皺了皺眉:“當真?”

    “要不然的話,我何必讓張副都監的幹兒子來引見?誰說的,我讓誰引見不就行了?不是我好做大言,就算是相爺宅裏,派個長隨引我去見你,也不是什麽事吧?”高士充沒好氣地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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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司查不出來的那位,那就隻能是宮裏的高太後了。

    劉瑜點了點頭:“姑且信你吧。”

    “什麽叫姑且信我?我有必要編話來假你嗎?”高士充很不高興。

    劉瑜卻不在意:“沒必要的事,大家常做,比如家有美嬌妻,也通詩詞音律,偏偏卻要去走馬章台,你說這有必要嗎?所以你有沒有必要騙我,不重要,我關心的,是你是不是騙了我,而我現在沒法確定。”

    “行了!”高士充徹底毛了,解下腰間玉佩,拍在案幾上。

    “這是有檔可查的,就是前日進宮,娘娘所贈的!”

    “嗯。”劉瑜拿過玉佩看了一下,的確應是宮裏的物件。

    “你想問我關於秦鳳的事,什麽事,你說仔細。”

    高士充喝了一口劉瑜遞給他的茶,一下就吐出來了:“直閣你有恙啊?這是藥?”

    “茶。”

    “茶哪有這樣的。”高士充一臉的不爽。

    劉瑜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高士充自己倒了杯水涮口,然後不耐煩地說道:“就是秦鳳那頭,找個地方打一打,好打一點,別傷損太多賊配軍,就殺些西夏人好報軍功。弄成了,大家都有好處。就這麽簡單!”

    “我指點給你一個地方,你不一定能打得下,你要想損失小,弄些西夏人首級,都報軍功,那你得聽我的才行。我告訴你怎麽殺西夏人,你得按我說的去弄。要不然事成不了,不怨我。”

    高士充想了想,點頭道:“行!”

    劉瑜無語了,這貨真的是在坑他爹啊。

    這邊還沒說怎麽辦呢,他就應下了?

    但高士充要怎麽坑爹,劉瑜是不管的,隻是他說宮裏的高太後,指點他過來找劉瑜問計,那劉瑜也要考慮一下,不能指條絕路給他去走。但想著想著,劉瑜就覺不太對了。

    高太後,高滔滔。

    這位不就是跟司馬光一起賣國的好搭檔嗎?

    這麽一琢磨,劉瑜就清醒過來了。

    不對,不敢高估舊黨的底線。

    這時代的人,不知道舊黨的大部分人,可以無恥到什麽程度。

    劉瑜卻是知道的。

    一清兩楚。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挖好的坑,等著他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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