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瑜在辭呈裏麵,列出了蕭氏可能知曉的秘密,但事實上,很有限,最多就是一些劉瑜的物業,有誰送禮之類,除此以外,也沒有更多的東西了。至於密碼,連如夢都不知道,別說蕭寶檀華哥。真正機密的東西,劉瑜也不會放在自己家裏。

    蕭寶檀華哥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走時也沒有去翻個底朝天。

    寫了辭呈,這邊看著楊時也將案件條陳整理好了,劉瑜笑道:“中立陪我走一趟吧。”

    去的是王安石的府第,隻不過劉瑜是找王雱,見到王雱之後,劉瑜把辭呈和整理好的案件條陳,全放在案上,又把印信、銀魚袋都解了下,一並扔下:“我就迴家侍罪吧。元澤兄不必勸我,這事我真辦不來了。若是相關事宜,暫時無人打理,楊中立可暫攝之。”

    不等王雱勸說,劉瑜就袖手離開了。

    失職就得接受結果,這是劉瑜給自己的答案。

    但當他迴到家裏的時候,沈括出來迎他,卻是對他說道:“哀大莫過於心死。”

    “沈兄,是我誤你,你還是迴錢塘吧,以免被我牽連拖累。”劉瑜全無談興。

    但沈括笑著搖了搖頭:“括豈是這等樣人?”

    然後繼續迴房,去充當他的人形計算機了。

    劉瑜站在院子裏,風很冷,吹得他打了個冷顫,卻就清醒過來。

    沈括豈是危難關頭,棄友而去的人?

    別人不知道答案,劉瑜還能不知道?

    答案就是:是,而且這位智商恐怕得有一百八的仁兄,還是賣友求榮的人!

    沈括不肯走,為什麽他不肯走?

    劉瑜緩緩走入書房,卻就開始在思考這個問題了。

    也許,正如沈括說的,哀大莫過於心死麽?

    也許,他心灰意冷的並不是失職,而是蕭寶檀華哥和太白樓一眾人等,有意無意的背叛?

    他本來以為,蕭寶檀華哥就算不是把自己當成依靠,至少也有一分兩分愛意的。

    平日裏,心有靈犀的溝通,也有過不少。

    對於蕭寶檀華哥,劉瑜自始至終,還是給予了她很大的信任。

    他把她視為自己親近的人,不論什麽事都好,他都願意去為她扛下來。

    一開始魏嶽是要拿她下獄的,劉瑜幫她扛下了,後麵不論是遼國太子也好,耶律煥也好。

    他從不曾,有半步退縮。

    應該說,他給予她的,不隻是信任,至少還有著一種知已式的欣賞。

    劉瑜甚至還想過,就算王檾和蘇九娘與自己有緣無份的話,跟蕭寶檀華哥攜手此生,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誰知道竟是如此決絕。

    竟然要置自己於死地,這哪裏還有什麽情義可言?

    也許,自己太過多情,才是問題的症結。

    不過劉瑜長歎了一聲,卻也無意再推敲下去,對阿全叔說道:“叫十五叔來。”

    吳十五入得來,劉瑜也不廢話,直接跟交代後事一樣:“去如夢那裏,支八十貫,把戰死的兒郎,身後事辦好看些。十五叔,今晚就去辦。再支四十貫錢,你和四哥,帶著那三四十位兄弟,分了當盤纏,明天一開城門就走吧。”

    “十五叔,不要猶豫,就這麽定了。明天旨意下來,大宋朝想來不至於殺我的頭,但發配到邊遠軍州,削職成團練副使,大約算是最好的結局了。你和四哥都去吧,張二狗從街道司跟出來,你們要是方便,把他也帶去西軍,看看能不能拚出一份功名,就這樣吧。”

    “諾。”吳十五抱拳領了命,自去支取錢銀辦差不提。

    劉瑜行去仙兒的房間,這貪吃的家夥已睡著了。

    “阿全叔,麻煩你跑一趟,把蘇大胡子請過來。”

    蘇東坡倒是來得快,他是和章惇一道來的,蘇東坡入得門來就問劉瑜:“出了什麽事?我在詩會上,正填了半厥新詞,聽著你這邊催得急,連忙跑了過來。”

    從他們兩人的交領和須發上,還可以聞得隱約的胭脂氣息。

    劉瑜強笑了一下:“我若有事,仙兒便是你妹妹,你要幫她找一個如意郎君,要為正妻,不做妾,不可教她嫁過去會受委屈。不要問其他,這事托之與你,可能辦得到麽?”

    沒有等蘇東坡迴答,章惇上前一步,把著劉瑜的手:“子瑾,出了何事?你不要擔心,便憑仙兒今日,並肩殺敵的情份,這事蘇子瞻不答應,便落在我身上,若不是這小姑娘,怕我就不止左臂這傷創了。”

    “說哪裏話?就憑她今日護著我,被創數處的情意,在你們倆的眼裏,蘇某人就這麽不堪?我應下,夫婿不求高官,但求殷實,教她嫁過去莫受委屈,這事我擔下了。你到底出了什麽事?”蘇東坡應下之後,關切地問劉瑜。

    劉瑜整了整衣冠,對著兩人一揖到地,起了身方才道:“出事了,太白樓成了情報集散地;蕭寶檀華哥仍舊在為遼國效力。雖不曾泄漏什麽機密,總是失職。我已將辭呈送到王相爺府上,教元澤替我交上去,現在迴家待罪。這幾件放不下的事,總要托付出去,我才安心。”

    章惇的官運,至少在十年之內,他要比蘇東坡強得多。

    有了章惇的應承,劉瑜心頭總算舒展了一些。

    不過他著實沒有談興,拱手道:“見諒,著實乏了,等得旨意下,貶往何處邊遠軍州,兩位再來喝一碗送別酒吧!子瞻,子厚,不必多勸,這事是我失職,沒什麽冤枉的,就這樣吧,不留你們了。”

    劉瑜幾乎是強行送客,把他們兩人轟走。

    他坐在書房,阿全叔要入來點燭,劉瑜製止了他,並對他說道:“阿全叔,不若明日,你和十五叔他們走吧,慶哥兒也在陝西地頭。他讀書比我好,也少了許多古怪的念頭,開年入場,考個功名,你也可以父憑子貴。不要一顆樹上吊死,到時,慶哥兒關照得我一番,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阿全叔木然站在黑暗裏,過了半晌才道:“少爺,你是要老奴去死?那好,容老奴再幫你收拾一下衣物,然後老奴便去死好了。”

    “阿全叔你說的什麽話!”劉瑜氣得跳了起來。

    “我出大事了!你沒聽到剛才我把仙兒托付給章惇和蘇軾麽?這時節你就別跟我鬧這種別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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