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家瓦子聽了說三分,又帶著仙兒去看了懸絲傀儡,吃魚羹時,仙兒倒有些猶豫了。

    她年紀雖小,卻是捱過苦的人。

    這魚羹,冬日裏,卻不便宜。

    河道結凍,要捕魚哪會容易?

    破冰去捕魚的,天寒地凍,也是冒了很大險,受了很大罪。

    這時節的鮮魚,可比其他季節金貴得多。

    所以自然是不可能便宜。

    但沒等仙兒想好,如夢卻就幫她拿了主意:

    “你受了傷創,總得補一補身子,魚羹卻也不錯!”

    看著劉瑜微笑點頭,如夢便著手安排。

    不單點了魚羹,還有魚鮮肉食,也一並叫了六七份。

    如夢本就是個講究人,她管帳倒是一把好手,花錢卻向來也是一把好手。

    蕭寶檀華哥本是遼國世家女兒,也不覺得這一頓飯,吃了幾貫錢有什麽問題。

    倒是仙兒覺得太貴:“這許多的錢,還是算了吧,少爺給奴奴買了糖炒栗子便是了,咱們還是去吃些麵食醫肚就好了。”

    隻是隨著菜肴上桌,那香氣撲鼻。

    仙兒卻就把省錢的念頭,拋諸了腦後,那大眼睛盯著鮮魚,都不帶眨的了。

    坐在窗旁的劉瑜,看著這一幕,心裏很有些溫意。

    一家四口,盡管沒有血緣關係。

    甚至連如夢和蕭寶檀華哥這兩個侍妾,也還隻是名義上的,但卻已習慣把彼此當成家人。

    “吃吧,沒事,少爺給得起。”劉瑜溺愛地揉了揉仙兒的頭發。

    仙兒拚命地點頭:“這麽貴,店家肯定不讓咱們退掉,要是不吃,那便浪費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連一粒飯都不興浪費的,別說這麽金貴的魚!”

    似乎找到了理由,然後仙兒就陷入瘋狂的進食之中,以至於如夢和蕭寶檀華哥都看呆了。

    劉瑜喝了一口茶,笑著對如夢她們說道:“不要小看一個吃貨的洪荒之力。”

    “哪怕她還是一個小吃貨。”

    如夢努力地讓仙兒的吃相斯文些,這讓小吃貨感覺到很痛苦:“大娘子不用麻煩了,少爺說等奴奴過了雙九,給奴奴湊夠了嫁妝,到時奴奴就嫁人了。你到時眼不見為幹淨,嗯,奴奴得把這魚肉吃幹淨!”

    可是如夢在禮儀方麵很固執:“那便不成了,劉家嫁出去的姑娘,吃相這麽難看可不成。”

    仙兒把蒸魚的湯倒在米飯上,幾筷子下去,就小半碗不見了:“那奴奴不嫁了,奴奴的娘死的時候,說了讓奴奴侍候少爺一輩子,一輩子的!不嫁不就不丟人了麽?啊啊啊!大娘子,讓奴奴吃個痛快吧!”

    “公子身邊的貼身人,那便得立好規則,不然以後要是家裏人多起來,你怎麽給新來的做人樣子?”如夢不急,溫溫柔柔,隻是仙兒感覺要瘋了。

    這中間仙兒不是沒有向劉瑜求助過。

    劉瑜也勸了一下如夢:“算了,讓她放鬆些吧。”

    誰知這迴如夢不單噴仙兒了,連劉瑜也一並噴上:“孔曰,禮,履也;荀曰:禮者,人之所履也;人無禮則不立,事無禮則不成,國無禮則不寧!妾愚鈍,仙兒早非黃口,已是舞勺,不正其禮,公子何教於妾?”

    黃口就是十歲以下,舞勺就是十三到十五,意思就是仙兒不小了,吃東西沒個吃相,不是個道理。為什麽讓她不要管?劉瑜得給她個理由!

    至於她為什麽要管,前麵引經據典解釋過。

    劉瑜一時語塞,蕭寶檀華哥卻也在邊上說道:“你把她當寵物麽?不要生氣,你若把她當寵物,當金絲雀兒,那就由她去,反正這輩子,她隨你貴而榮華,隨你衰而枯萎。但你時常說,名是主仆,實是兄妹,那就不能由她了,這天下間,卻不是人人都跟你一般寵著她,由著她,你這樣是在害她。”

    不得不說,劉瑜被打敗了,他隻好苦笑著向仙兒攤開手,示意自己無能為力。

    於是仙兒暴發了,一拍筷子翻臉了:“少爺說過,奴奴願意,可以叫少爺作哥哥的!奴奴和少爺迴過鄉裏,奶奶在祠堂收了奴奴做幹女兒的!別說你們兩位,還不是少奶奶,便是少奶奶,奴奴也是小姑子,卻輪不著你們來管!”

    可惜,無論她怎麽裝兇惡狀,如夢仍是輕輕柔柔:“二公子前日托了家信來,是全叔的兒子送來的,奶奶在信裏說了,在京師,咱們家裏一應大小的事,由妾身管著。不然的話,妾身倒也想省些事。”

    她以前的確是沒有管過仙兒的。

    仙兒坐了下去,嘴嘟得可以持起油壺,眼看快要哭起來了。

    蕭寶檀華哥卻在邊上對她說道:“快些吃,不然涼了,就便不美。”

    “噢。”提到食物,這總算仙兒有了些鬥誌。

    於是如夢的勸說,又伴隨著開始了。

    蕭寶檀華哥笑了起來,卻對劉瑜問道:“你要辭了皇城司的差事?”

    “嗯。”劉瑜望向窗外,點了點頭:

    “涑水先生一心為國嘛,我也好卸了這差事,迴家陪陪你們。”

    蕭寶檀華哥冷哼了一聲:“陪我們?便真真有了閑,你這殺才,王相爺府裏的女公子,蘇家的九娘,才是你討好的人吧!輪得到我們?”

    “你稀罕我陪麽?”劉瑜笑著打趣。

    蕭寶檀華哥毫不猶豫地迴了一句:“誰稀罕你陪!”

    話一出口,卻又有些失落,當初她的確是為了逃出遼國,在大宋又要擺脫皇城司的監控,才會留在劉瑜身邊。可大半年過去,她和他經曆了這麽多的事,其實,她卻是願意,他陪在身邊的,哪怕吵吵嘴,也覺心裏舒坦些。

    “那不就是了?我隻不過怕招人嫌罷了。”劉瑜一副無辜的模樣。

    這更愈讓蕭寶檀華哥恨得咬牙。

    但便在這個時候,樓下川流不息的人潮裏,有個一身短打的人,被扔到了酒樓門前。

    除了一身短打裝束之外,實在以劉瑜在二樓的角度望下去,無法再得更多的信息。

    因為這個人,已被打得麵目全非。

    甚至,連死活都不知道。

    這樣一個人扔在酒樓門口,周圍的人嚇得紛紛讓開。

    酒樓的夥計壯著膽子,過去看了,似乎那人還活著,夥計把耳朵貼到那人嘴邊半晌,起身急急地叫道:“掌櫃的,這人還有氣,翻來覆去,說皇城司。”

    掌櫃嚇了一路:“皇城司?”

    “沒錯,他說,皇城司,劉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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