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參見陛下。”


    冷筱鳳步入偏殿,從星流雲手裏抽出柔荑,而後向玄真皇行了記臣禮。


    玄真皇笑著抬了抬手,


    “平身。”


    “謝陛下。”


    冷筱鳳直起身來,麵色恬淡,雖然嘴上稱臣,但總感覺有那麽點不卑不亢,按理說,她是百花穀的聖女,對凡界皇者稱臣,有失身份,可她爹冷亦空卻是做了大半輩子的王爺,所以她這一聲“微臣”,不過是出於對老爹的尊重和緬懷罷了。


    玄真皇兩手搭在桌子上,看上去十分輕鬆愜意地說道:


    “蕭族長從三尊道場滿載而迴,筱鳳亦是如願歸來,朕好久都沒有這麽開心過了,這兩件事都值得好好慶祝一下,那就今晚吧,朕設宴瀚德殿,給諸位接風洗塵。”


    “謝陛下。”


    桌前一眾人躬身作禮,但聽得玄真皇繼續說道:


    “那咱今天就先這樣,流雲和筱鳳久別重逢,你們這些年輕人也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朕就不占用你們的時間了,都退下吧。”


    一眾人再次躬身行禮,齊道:


    “陛下聖明,微臣(草民)告退。”


    言畢,轉身走出偏殿。


    玄真皇又對身旁兩人道:


    “你們兩個也去吧,替朕招待好蕭族長他們。”


    “兒臣領命。”


    皇甫翾和三皇子與自己老爹作揖致辭,便跟著不緊不慢地從偏殿裏走了出來。


    眾人在乾安宮外的大道上站定,沒有玄真皇在場,氣氛輕鬆了不少。


    星流雲現在是當事人了,不適合擔任活躍氣氛的角色,這份重擔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歐陽尋的肩膀上,但見這廝轉過頭來,帶著十二分的做作感慨道:


    “啊,鳳丫頭,咱們終於順利會師了,這一天來得當真不容易呐,為了見證我們真摯永恆的友誼,來,擁抱一下!”


    說著,張開雙臂,熱情滿溢。


    星流雲見狀趕緊上前一步搡了歐陽尋一把,笑罵道:


    “滾一邊兒去,敢占我媳婦的便宜,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歐陽尋裝傻充愣,一本正經地說,


    “流雲,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怎麽能把我堂堂北原禦王龜府少節主歐陽尋想的如此齷齪,我這是為了見證我們真摯永恆的友誼,不是占便宜!咱四大王族同氣連枝不分彼此,好不容易重新聚在一起,抱一下怎麽了,你看,我都不介意你抱幽女,你也太小心眼了!”


    此言一出,笑聲四起,連星流雲都忍俊不禁,


    “你個家夥,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罵你了。”


    幽女紅了臉,直接在歐陽尋的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後者吃痛,揚著調子發出一聲悠揚的怪叫,模樣滑稽,將氣氛一下子往上推了一個台階。


    冷筱鳳露出驚訝之色,


    “不會吧,怎麽看這樣子,幽女姐姐竟然真的……我的天,這也太荒唐了!”


    歐陽尋聞言,佯裝慍色,


    “丫頭,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實話呀!還能是什麽話。”


    星流雲隨口插一句,樣子輕蔑至極,引得歐陽尋唏噓不已,


    “噫~人家都是夫唱婦隨,到你倆這兒卻成了婦唱夫隨,明顯有點陰盛陽衰啊。”


    “趕緊閉上你的臭嘴吧,沒完沒了了還!”幽女白了歐陽尋一眼,而後張開兩條藕臂,溫柔道:


    “來,丫頭,抱一個。”


    冷筱鳳先是一愣,隨即俏臉如春花綻放,不急不緩地與幽女抱在一起,


    “姐姐,這些年我好想你們啊。”


    幽女聽著冷筱鳳的低聲傾訴,不由得長舒了口氣,


    “我們也想你啊,唉,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把你給盼迴來了,你要是不自己迴來,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麽把你從百花穀裏帶出來。”


    “這些年沒能跟大家並肩作戰,真是……可惜,”冷筱鳳聲音裏滿懷歉意,“如果當年我沒被救走就好了……”


    幽女輕輕撫摸著懷中人兒的粉背,輕笑道:


    “傻丫頭,這是什麽話,你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冷筱鳳抽抽鼻子,下巴連連磕在幽女瘦削的肩膀上,


    “大家都沒事,這才是最重要的。”


    幽女始終上揚的嘴角終於勾勒出最迷人的弧線,心裏那份由衷的喜悅從彎月似的眼睛裏溢出來,她不想再繼續這個令人心酸的話題,於是放開冷筱鳳的身子,隻是用玉手捏著後者的胳膊,細細端詳,打趣道:


    “哎呀,幾年不見,我們的鳳丫頭真的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什麽時候入我們星家的門兒啊?”


    冷筱鳳嘻嘻一笑,那熟悉的如小狐狸般的狡黠再次出現在臉上,


    “姐姐,幾年不見,你怎麽變得這麽放……開放了,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是不是……”


    那耐人尋味的惡俗笑容,讓人不禁浮想翩翩,幽女羞憤,順手在冷筱鳳的胳膊上輕輕扭了一下,笑罵道:


    “死丫頭,幾年不見,小嘴還是那麽厲害,竟然消遣起姐姐來了!”


    “氣死獨頭蒜,不讓小辣椒,這才是我們的鳳丫頭嘛。”星流雲笑道。


    “嘖嘖嘖,”歐陽尋一臉揶揄,“這還沒成親呢,就忙著胳膊肘子往外拐,星流雲,你這事兒辦的可不地道啊。”


    “你趕緊給我滾一邊兒去,不挑事兒你能死是不是!”


    歐陽尋撇撇嘴,小聲嘟囔一句,


    “就會跟我耍橫,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跟家裏人打完照麵,就該跟其他人一一招唿了,隻見冷筱鳳扭過頭來,對蕭聰道:


    “小聰,好久不見。”


    她微微一笑,微微顫抖的目光裏,包含了很多東西,有感激,有感慨……還有一份期待,八年前的她從未想過,那個人畜無害的少年竟然會有如此成就,以至於他們四大王族、不,是整個玄真界的希望寄托在其身上,因為他,被霸天救走這件事一下子從幸運變成了不幸,她已經錯過了太多,但她不想繼續錯過了。


    “鳳姐姐,好久不見。”


    年輕人聲音略有起伏,連同眼裏的光、上揚的嘴角,一起表達出由心而發的愉悅來。


    “這些年……”筱鳳欲言又止,轉而自嘲一笑,“唉,算了,”隨即拱手作揖,略帶俏皮道:“以後小女子可要仰仗蕭四少爺多多提攜嘍。”


    蕭聰哭笑不得,


    “姐姐這是說的哪裏話,有您在,我們這群人才算是如虎添翼呐,退一萬步說,也算又多抱了條大腿不是?”


    冷筱鳳嘴角瀲灩出得意的弧度,


    “蕭四少爺過獎了,大家以後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但凡有用得著我冷筱鳳的地方,本女俠絕對全力以赴!”


    “那就有勞鳳姐姐了。”蕭聰拱手作禮,像模像樣。


    筱鳳的笑容愈加燦爛,跟星流雲等人在一起,讓他找迴了曾經的感覺,這久違的溫暖和輕鬆,快速融化著她六年來慢慢被冰封的心髒,她要做迴那個樂觀開朗招人喜歡的冷筱鳳,即使命途多舛,也要笑著走下去!


    “豐都,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不到半年。”豐都的迴答雖然還是那樣簡單,但與從前相比,臉上卻多了幾分和煦的笑容。


    筱鳳微微點頭,


    “聽說你還拐迴來一位俏姑娘,怎麽今天沒帶出來?”


    歐陽尋噗嗤一聲沒忍住,幸災樂禍地說起閑話,


    “拐?哈哈,這小妮子的嘴還真是跟以前一樣,我那時候都沒好意思這麽說,她倒是直言不諱。”


    豐都無奈地搖搖頭,笑容依舊,


    “蓮姬跟其他人一起,正在皇城外的客棧等著,今天這般場合,不適合帶她過來。”


    “噫~”不饒人的筱鳳一陣唏噓,“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這就嫌棄人家了,不就是見陛下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豐都一向不善言辭,所以隻能幹笑,還是星流雲夠義氣,趕忙幫其解圍,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木頭嘴皮子上的功夫沒你溜,你就高抬貴手,別難為他了。”


    可有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


    “噯,丫頭,你的救命恩人呢?怎麽沒見你帶他來見陛下。”


    冷筱鳳轉臉麵向歐陽尋,大大方方迴道:


    “救我命的就是霸天啊,陛下早就已經見過了。”


    “霸天?”


    大才子貌似對此很驚訝,


    “它不是你爺爺……哦,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百花穀設計好的,它就是你的護道者!”


    冷筱鳳得意地點點頭,


    “沒錯,怎麽,身為龜府的少節主,您連這個都不知道?”


    歐陽尋撇撇嘴,


    “就算龜府知道,他們能告訴我?您也太高看我了吧!不過話說迴來,你早就知道霸天的來曆,當年為什麽還領著小聰去相騎?”


    “歐陽尋,你到底是真笨還是假聰明,那時候我當然不知道霸天是百花穀派來的,否則的話,我怎麽會帶著小聰去做一件不可能的事!”筱鳳麵色坦然,不似作假。


    歐陽尋看看星流雲,又看看蕭聰,撓撓額頭,最後一聲冷笑,


    “事兒做的那麽謹慎,看來即使強如百花穀,也有怕的時候。”


    星流雲點點頭,深以為然,


    “也說明鳳丫頭對他們來說的確很重要。”


    “可為什麽他們還是這麽放心地把丫頭放出來了呢?”大才子又皺起了眉頭,“難道我們已經變得這麽強大了麽?哇,這件事兒還真是讓人倍感榮幸啊。”


    星流雲不樂意了,


    “你丫的話怎麽這麽多!”


    “我……”歐陽尋剛想爭辯,左看右看,見大家都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轉而訕訕一笑,


    “我這就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你別多心嘛,都是一家人,我怎麽會懷疑丫頭呢,我隻是覺得,百花穀能放心地讓自家聖女迴到我們身邊,肯定是認為我們有保護她的實力,這是我們日後發展的方向嘛,想通了這個,能少走不少彎路呀,你們說是不是?”


    幾人紛紛點頭,蕭聰心思百轉,認為歐陽尋說的極有道理,但有些話不適合現在講,於是趕緊岔開話題,


    “大才子說的有幾分道理,不過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你們幾個在這兒嘰嘰喳喳沒完沒了,覺得合適嗎?兩位前輩在這兒,你們都裝看不見是吧!”


    歐陽尋咽了口唾沫,再次訕笑起來,


    “我的錯,我的錯,兩位前輩莫要介意哈,晚輩真不是故意的!”


    躅麝和趙三平笑道:


    “王爺言重了,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再說,這也是人之常情罷了。”


    “那好,為了將功折罪,就由我來向丫頭來引見兩位前輩吧。”


    歐陽尋說著,清清嗓子,而後將左手伸向趙三平,介紹道:


    “丫頭,這位是火聖塔塔主,趙前輩。”


    筱鳳表現乖巧,衝趙三平作揖致禮,


    “晚輩冷筱鳳,見過前輩。”


    趙三平拱手迴禮,麵色甚是恭謹,


    “聖女不必多禮,今日能跟您在這皇城相遇,乃是老朽三生有幸才對呐。”


    冷筱鳳笑得燦爛,


    “有小聰在,咱不搞那套,以後您就隻當我是冷家大小姐,前輩意下如何?”


    趙三平幾聲陪笑,


    “既然如此,老朽就恭敬不如從名了。”


    歐陽尋又將手伸向躅麝,道:


    “這位是炎鱗鷹的現任族長,躅老前輩。”


    “晚輩冷筱鳳,見過前輩。”


    躅麝笑容憨厚,拱手迴禮,


    “聖女多禮了,您身份尊貴,卻願意離開宗門培養迴到玄真凡界,與蕭族長一起匡扶人間大義,此當可謂巾幗不讓須眉,老夫佩服。”


    “前輩謬讚,我倒是覺得,跟在小聰身邊,應該會比宗門培養更有益處。”


    “但行前路,不問西東,聖女即為人間翹楚,相信無論在哪裏,都能取得傲世佳績。”


    “那就借前輩吉言了。”


    “哎呦,你們這兒好熱鬧啊,本宮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皇甫翾和三皇子從乾安宮走出,邊走邊笑道,其實他倆早就該出來了,隻是公主殿下聽見外麵的對話,不想因為自己和哥哥的出現壞了氣氛,故而在宮門後麵待了一會兒。


    “拜見公主殿下,武王殿下。”


    眾人齊聲行禮,一時又變迴恭謹之態,皇甫翾擺擺手,隨口道: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隻要陛下不在場,這套繁文縟節就免了吧。”


    說著走近冷筱鳳,臉上像是要開出一朵花兒來,


    “鳳姐姐,好久不見啊。”


    “嗯,確實好久沒見殿下了,這要是走在大街上,我肯定認不出你來,一晃眼就是六年的時間,連殿下都長成大姑娘了,這日子過的是真快呐。”


    聽這口氣,看這樣子,冷筱鳳跟皇甫翾一點都不生分。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才六年而已,我們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皇甫翾倒是看得開。


    冷筱鳳收起感慨之色,調皮重現眉梢,


    “我聽說殿下跟小聰在一起了,您可是挑了個好夫君啊,但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你倆是怎麽走到一塊兒的,要不殿下給我解解惑?”


    “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想那麽多幹嘛,難得糊塗嘛。”


    皇甫翾說的雲淡風輕,輕飄飄地將冷筱鳳的調侃給推了迴去,頓了頓,掐著冷筱鳳的反應時間,緩緩開口道:


    “你剛迴來,還有很多朋友沒有見過,走,本宮帶你去認識認識。”


    話畢,輕輕挽起冷筱鳳的胳膊,款款地往外走去。


    冷筱鳳話沒出口便不得不咽了迴去,她吐吐舌頭以示小小的不滿,這一次古靈精怪的她又敗給了七竅玲瓏的公主殿下,看來即使在百花穀呆了那麽些年,跟最擅心機的皇家人相比,她還是太單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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