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公主殿下的建議,東方屜作揖致禮道:


    “公主殿下與武王殿下有意相扶,東方家卻之不恭,東方屜願遵王命,生死相隨。”


    東方屜能有這般謙卑態度,並答應地如此幹脆,可不是因為同在凡界,東方家要向凡界至尊的皇甫家行君臣之禮,而是因為他跟東方宜庭不分彼此,大長老早就將計劃告訴了他,即使沒這層關係,想要使喚鎮宅老怪護送一群小輩來三尊道場也得有個由頭不是?


    皇甫翾微微一笑,恭敬迴禮道:


    “謝前輩成全。”


    自此,兩支隊伍終於在三尊道場裏合兵一處,二十七蕭家將也終於得以重聚,而有命令在先,他們還是沒有半點交流,完全是一副各為其主隨時翻臉的模樣,不露分毫破綻。


    蕭聰這邊人員眾多,且領頭人光芒太盛,沒必要為東方家人一一介紹,但出於禮節,東方屜卻要將東方家人向公主殿下和武王殿下逐個引見,順序依然是從年長者開始。


    東方裘考、東方若德和東方三守算是同一年齡段兒的老家夥,都是六百多歲,東方瀾、東方河諄和東方子辰算是一個年齡段兒的人,都是五百多歲,但若真論起來,東方瀾他們三個其實比東方裘考他們小了一輩,東方家那套從各個門派雜糅而來的功法讓族眾獲得了遠超凡人的壽命,但也為其生息繁衍造成了一定的限製,修習這部功法的東方家人,若在二百歲之前成親生子,修為將再難存進,所以東方家人差不多每三百年才算是一代。


    而由蕭家將假扮的東方翔、東方柏霖、東方超、東方樂琛、東方颯和東方兵珀,都是一百來歲,又是下一代人,至於剩下的三位年輕後生東方婕、東方雲昊和東方鋤殷,當然是東方翔他們六個的同輩兒,隻不過這三位年紀更小--東方鋤殷三十六歲,東方雲昊三十二歲,東方婕隻有二十五歲。


    這九名東方家的年輕一代才是東方家人此次進入三尊道場的主角--如果那六個人沒有被蕭家將調包的話,三尊道場出現那麽多年,玄真生靈早就已經發現,來此曆險者年齡越小,僥幸生還後獲得的好處越大,所以東方家派來的人裏麵,沒有二百歲到五百歲的族眾--這些人來了能幹嘛?修為不足以充當保鏢,搶奪機緣收獲又太小,根本就是累贅嘛!


    東方婕、東方鋤殷和東方雲昊當年都曾去過群英會,但蕭聰隻認出了東方鋤殷,這家夥的樣貌比於其他東方家男子少了許多粗獷而增加了些許堅毅之感,身材孔武有力倒是比其他東方家男子更甚幾分,銳氣內斂如一頭蟄伏許久的猛獸,不用深入接觸,就知道其人之心理應該已經到了堪稱強大的地步。


    對於東方婕,當年蕭聰看過她的幾場比試,也曾折服於她所表現出來的實力,所以有些印象,隻是與現在對不起來,這應該正是應了人們常說的“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當年那個平平無奇略顯鄙陋的少女如今已經出落成風姿綽約的姑娘。


    身為東方家的後人,東方婕的身段兒可不是一般的出類撥萃,隻是比星流雲矮了不到一指而已,她將滿頭的長發紮成一條大辮子,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濃眉大眼,鼻梁挺拔,丹唇偏厚,整張臉透出一份難得的溫厚與果敢,雖然不像皇甫翾那般傾國傾城,更不似幽女那般的落世仙子,屬於她的是一種野性的風華,當是章台楊柳別具千秋。


    剩下的東方雲昊,蕭聰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但值得一說的是,論相貌,這小子在東方家的後生裏麵絕對算得上是個另類,白白淨淨的小臉,精致的五官,文縐縐的氣質,全然尋不到半點東方家人共有的特點,年輕人嚴重懷疑這小子到底是不是那個倒黴的東方家人親生的,這麽個極品存在,蕭聰本該有點印象,可惜,當年好像還沒輪到東方雲昊上場,聖山那邊就出了事。


    寒暄過後,始入正題,眾人將目光重新移迴泉林之上,但聽得東方屜說道:


    “……我等已經在此盤桓多日,沒有半點發現,這地方看似寧靜和諧,實則殺機暗存,之前有幾個生靈貿然進入其內,全被水流絞成了漿糊,看那威勢,就算通天境偽仙進去,恐怕也是不得善終。”


    對於東方家族之外的其他古教聖庭,皇甫翾好像並沒放在眼裏,他們不主動與皇家問好,皇家自然也不會屈尊跟他們打招唿,因為對方不是半隻腳踏在修界,就是已經完全站在修界,皇家的霸道不便施展,所以大家一直到現在都是視而不見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不過,隻要是生靈聚集之處,就從來不缺自來熟,


    “傳說頹河之上有一座橋,想要跨過河水,也隻有通過這座橋,我等曾沿河尋找三天三夜,卻隻見這一處奇異之地,不出意外的話,那座橋應該就在這裏。”


    近旁有聲音響起,之中帶著幾聲笑,聽上去讓人頓然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快活,皇甫翾轉過頭來,見一執扇男子豐神玉立,打扮花哨,長的也夠花哨,羽劍眉,桃花眼,露脊鼻,仰月唇,配上那高聳的顴骨,陰陽調和倒也算合理,雙眸之中常有瑩光,又為其平添了幾分喜意。


    “閣下是……”


    皇甫翾明知故問,這人她早在群英會時就應該見過--就算沒見麵,玄真皇的掌上明珠親自參加群英會,那些爪牙鷹犬們還不得把所有資料收集完全?而皇甫翾做事又一向滴水不漏,這些資料,怎麽著也得過目一遍。


    “在下葉萬生,拜見公主殿下、武王殿下。”


    那花樣美男趕忙作揖致禮,恭謹的態度中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諂媚,引得皇甫翾眼底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厭惡,他這幅作態,對尋常女子來說可謂是恰到好處,雖有親近之意,卻無輕薄之嫌,但對上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實在是有點自作聰明,話說迴來,或許也是習慣使然。


    皇甫翾露出不失禮貌的微笑,拱手迴禮,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葉公子,幸會幸會。”


    “承蒙殿下抬舉,不敢不敢。”葉萬生說著,身子又低了幾分。


    “葉公子起來說話吧,這樣大家都方便些。”


    “謝殿下。”


    葉萬生直起身來,麵對周圍投來的鄙夷目光,一臉自然,好像那些目光針對的對象不是他一樣。


    荒古十家裏麵之所以沒有葉家,是因為這個家族崛起得比較晚,但這並不表示葉家底蘊淺薄實力孱弱,相反,它的能量其實要比慕容家和諸葛家大得多,作為玄真界久負盛名的修仙世族,葉家早就已經摸索出一套屬於自己的路子,不敢說獨占鼇頭,可說一句名列前茅並不過分。


    就像這葉萬生,還不到三十歲,修為卻已經達到摘星境中期,跟星流雲差不多,星流雲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曆經了多少艱險不必多說,葉萬生有怎樣的過去蕭聰雖然不清楚,但絕對比他們這幾年過得滋潤,畢竟大荒那地方可不是誰都能去的!


    而在這種情況下葉萬生依舊在三十歲之前取得如此佳績,除了底子好之外,應該跟他們家自己摸索出來的修煉法門脫不了關係。


    所以身為葉家翹楚的葉萬生對玄真皇家的公主殿下如此謙卑,便不由得讓那些自命不凡的修界高手們羞與為伍,在他們的意識裏,修者和凡人有天壤之別,他們的優越感亦是來源於此,葉家在整個玄真界都是獨樹一幟的修仙世族,單論成就,已經有足夠的資格脫離凡界在修界立足,而現在葉萬生對凡界公主持如此低三下四的作態,讓他們有一種身份氣節跟著被玷汙的感覺。


    皇甫翾笑道:


    “不知葉公子可有其他發現,若有的話,何不說來聽聽,大家同心協力群力群策,爭取早日渡河尋得機緣,倘或耽擱太久,怕會追悔莫及啊。”


    葉萬生跟著笑起來,狀態十分放鬆,


    “殿下這是說的哪裏話,別說在下無心隱瞞,就算有心隱瞞,也是隱瞞不住的,大家都被攔在此處,即使在下得窺其中秘密,浮橋也不會隻為在下而出現,隻可惜,浮橋之秘密,在下知道的也不多,隻知道此關需以聲音為引,方得奏效,望殿下明鑒。”


    皇甫翾點點頭,


    “多謝葉公子不吝賜教。”


    隨即轉首,問蕭聰道:


    “都統領,您怎麽看?”


    蕭聰作禮拜道:


    “迴殿下,卑職目前尚無頭緒。”


    “歐陽王爺呢?”


    歐陽尋撓撓額頭,臉上一點為人臣子該有的恭遜之色都沒有,大大咧咧地迴答說,


    “殿下開什麽玩笑,咱們才剛到多大一會兒,他們鑽研這麽多天都沒個所以然,咱們一到就看出道道兒來,那豈不是神了?”


    星流雲也來湊熱鬧,振振有詞道:


    “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有什麽內幕消息呢!這可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兩位王爺不顧君臣之禮敢於諫言,為的可不是顯出點忠肝義膽來,他們就是看不慣葉萬生對皇甫翾的討好,想要借此埋汰一下葉萬生--你看,我們這些凡界的王爺對公主殿下都沒你那麽卑微,虧你還是修仙世族的傑出後人,你說你賤不賤呐!


    黃鼠狼給雞拜年,哪兒安得什麽好心,不是有所陰謀,便是貪圖皇甫翾的美色,蕭聰“屍骨未寒”,就有人趕著上來接盤,他倆這當兄弟的能坐視不理?這才僅是小小的警告,沒跟丫的動手就已經算他倆品德高尚了!


    以皇甫翾那玲瓏剔透的心思,怎麽看不出星流雲和歐陽尋真實的意思,她有意無意地看了蕭聰一眼,而後衝著星流雲笑罵道:


    “星王爺就別說話了,本來也沒把希望你托在您身上,指望您,估計咱猴年馬月也過不去!”


    她總得找點麵子迴來,這事兒隻能拿星流雲開刀,歐陽尋就免了,她不能拆了自己的台嘛。


    “殿下莫要灰心,辦法總會有的,既然前輩能過去,那我們也一定能過去,殿下身邊有那麽多能人異士,當不會讓殿下失望。”


    星流雲那邊還來不及說話,葉萬生便又開了腔,這家夥真是好不知趣兒,是星流雲和歐陽尋意思表現得不夠明白嗎?他竟然還敢這樣見縫就鑽地示好!


    兩位王爺交換了個眼神,星流雲眼底的狠厲一閃而過。


    皇甫翾臉上還是那不失禮貌的微笑,淡淡道:


    “那就借葉公子吉言了。”


    星流雲眼珠子轉了兩轉,心裏陡生一計,仰起頭來衝不遠處的公孫野問候道:


    “喲,這不是野兄嘛,自聖城一會後已是數年未見,野兄別來無恙啊。”


    公孫野麵色鐵青,聖城一戰雖然是少年糗事,但在他心裏卻是到現在都還沒消除的陰影,在那之前,他就已經被星流雲收拾過一次,本來這是鮮有人知的事兒,但因為事情發生在聖城,又是群傑畢至之時,所以那時候這兩次汙點被好事者聯係在一起,並在整個聖城口口相傳讓他成了公認的笑話!對於星流雲這個天殺的混蛋,他一直懷恨在心,修行的每時每刻都不曾忘記過,期待有朝一日於眾目睽睽之下將星流雲一頓胖揍,狠狠地洗刷掉他的恥辱。


    仇恨給了他莫大的動力,讓他的實力突飛猛進勢如破竹,他本以為自己的修為一定在星流雲之上--其實那時候他跟星流雲確實算得上齊頭並進,於是開始籌劃著找個機會一雪前恥。


    可好巧不巧四大王族就是在那個時候出了事,星流雲一時下落不明,後來再有消息也是無跡可尋,再加上有獨孤家處處從中作梗,他也實在不想蹚這灘渾水,故而一直隱忍不發,隻是不敢懈怠繼續埋頭修煉,希望若是再遇到星流雲,絕不給對方就半點翻身的機會!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蕭聰他們從大荒返迴,公孫野從家族長輩那裏得到幾次大戰的戰報,才知道那個讓他恨之入骨家夥竟然又趕到了跟他一樣的高度,二十幾歲就達到摘星境初期的修為,而且其真實實力還比同境界的生靈高一些,這讓他咬牙切齒。


    可公孫野並沒有放棄,而是更加拚命修煉,他覺得自己還有一絲機會--隻要有可能,無論再渺小,都要緊緊抓住,他己經到了近乎癲狂的地步!


    再到後來,星流雲修為達到摘星境中期的消息傳到他的耳朵裏,便像一盆冷水般把他澆醒了,這使他害了嚴重的心病,讓他一度認為自己這輩子可能也消不了那份心頭之恨,他失落、沮喪、無望,漸入頹廢之境,困在一個由執念編織的繭裏,不得解脫。


    公孫家的二長老,也就是公孫野的爺爺公孫茂,出關後聽聞孫子的近況趕緊前來問詢--公孫野是他唯一從小看到大的孫子,這個他最疼愛的後輩寄托著他所有的希望。


    麵對最親近的爺爺,心如死水的公孫野連扯謊的力氣都沒有了,便將一切和盤托出。


    那天,公孫茂悵歎良久,最後對孫子說:


    “爺爺本以為,你如此努力,是心懷遠大抱負,立誌成仙得道,可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是僅僅為了一個跳梁豎子,我的孫兒啊,你覺得這樣做值嗎?


    年少輕狂血氣方剛,這些都在情理之中,但若因一時狹隘而鑄成人生大錯,那就太可悲了,在爺爺看來,你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此沉淪實在可惜,你執意想要戰勝星流雲,用以消除心魔,這並沒有錯,但爺爺覺得,對你來說,比戰勝星流雲更重要的是戰勝你自己,而現在,就是個極好的機會。


    之前你利用仇恨,它給了你莫大的力量,讓你有了今天大多數人無法企及的優秀,可仇恨是一口無底的深淵,不是所有人都能將之妥善利用,現在,他要反噬你了,你就這麽投降了嗎?


    孩子,重新站起來吧,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隻有再次啟程,才能證明你利用了仇恨卻未被仇恨所吞噬,你戰勝了自己,這是一個新的開始,也是最好的開始,繼續走下去,你將會收獲更多。


    況且,戰勝一個人的方式不隻有打架這一條途徑,你隻要是活的比他精彩,那就是比他強,在爺爺看來,如果你能戰勝你自己,那麽終有一天,你一定能夠打敗星流雲……”


    公孫茂離開以後,公孫野又渾噩了好幾天,百般掙紮之後,最後終於沒被仇恨所吞噬,他想通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就算再來一百個十年,他也照樣一如俱往絕不放棄,況且,修行和報仇其實本來就是兩碼事。


    於是公孫野重整旗鼓,來到了三尊道場,可沒想到的是,竟然這麽快就又碰上了星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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