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壇壇皆空,星流雲等人臉上毫無醉意,因為大部分仙釀都被貪嘴的“追遲”灌進了肚裏,蕭聰等人亦是飲足飯飽,正慢啜清茶,星流雲見時機已到,於是噴著滿嘴酒氣,再度發問,


    “小聰,可以把事情跟我們講一下了嗎?”


    蕭聰抬頭看了星流雲一眼,目色古井無波,他將茶碗放下,輕聲開口,一語驚人,


    “之前我們在這處戰場,滅掉了一頭羅煞子。”


    聲音波瀾不興,卻在某些人心裏掀起驚濤駭浪,星流雲驚唿出聲,


    “滅掉一頭羅煞子!怎麽滅掉的?”


    尹諾等人紛紛將驚訝到無以複加的目光投向蕭聰,一言不發,意思全表現在臉上,便聽得蕭聰繼續操著那平靜到令人有點心驚膽戰的口吻道:


    “大才子說的沒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就是傳說中的葬厭,隻不過它隻是在遇上羅煞子時才從我們身上顯現,葬厭之身可以幫我們迅速提高各方麵的能力,即使是天境修士,也能達到通天境的高度。”


    話及於此,聞者已經目瞪口呆,他們每一個人都張大嘴巴,差不多可以吞下一顆雞蛋,蕭聰的話給他們帶來了大麽巨大的震撼,可想而知。


    蕭聰拾杯輕抿,目色再添幾分凝重,而後再次緩緩開口,


    “但即使是我們六十幾名偽仙,卻依舊無法奈何羅煞子,他的可怕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認知!恐怕就算是真仙臨時,也不能奈之於何。”


    蕭聰方才說的這些信息,鴻翔都已經知道,所以在其他人被嚇得亡魂皆冒的時候,他還保持著正常的狀態,而蕭聰接下來要講的事情,才是真正令他感興趣的的。


    “那……哥哥最後是如何取得了這場戰鬥的勝利?”


    蕭聰用力揉捏著額頭,不知為何,臉上竟顯出幾分疲憊來,


    “在你的幫助下,通過參悟那枚神秘符篆,我得以控製大家的行動,再結合羅煞子誕生之時地那座以生靈為陣旗的法陣,才能夠將那羅煞子滅掉。“


    鴻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由衷歎道:


    “哥哥真乃天縱神人也。”


    蕭聰擺擺手,


    “這跟我是不是天縱神人沒有關係,有葬厭之身的幫助,我們能力的提高不僅僅是體現在戰鬥力上,還有精神和思維,不然的話,沒理由將那些正常狀態下無法施展的神通運用自如,如果在那種狀態下我還做不到這件事,那就隻能說明我太沒用了。”


    “可是,這應該並不是葬厭用來對付羅煞子的手段把,既然他們都說葬厭是羅煞子的克星,那葬厭便該有對付羅煞子獨門絕技才對啊……難不成,真的是同歸於盡?”


    蕭聰目色陰翳,緩緩點頭,


    “沒錯,在最緊要的關頭,南宮喻就曾經脫離我的控製,將自身化成一個大火球,明顯是一副要魚死網破的架勢,不過這一次算他走運,被我用誅仙劍砸了下來。”


    鴻翔眼珠子轉了半圈,又問道:


    “那哥哥確定我們已經將那羅煞子消滅了嗎?”


    蕭聰搖搖頭,


    “不能完全確定,但應該差不多,否則,我們哪兒還有命在,畢竟羅煞子和葬厭可是生死宿敵啊。“


    鴻翔看向南宮喻,抿著小嘴,眉頭微蹙,呢喃出聲,


    “為什麽會是南宮喻?而且又為什麽會是在那個時間?如果葬厭消滅羅煞子的方法真的是同歸於盡,那為什麽還要進行如此艱苦的戰鬥?這……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你說的這些問題,其實不難理解,我都已經想過一遍,我覺得這隻是出於葬厭和羅煞子總體力量上的平衡,羅煞子數量有限,葬厭的數量同樣有限,他們都是分散行動,無法確定在遭遇時雙方的實力差距,如果葬厭在戰鬥中取得壓倒性的優勢,應該也不會一根筋地自取滅亡,因為這樣會消減他們的總體力量,可我們當時麵對的情況是敗局已定,所以南宮喻才會不由自主地做出選擇,而至於為什麽是他,這件事應該是隨機的。”


    鴻翔聽著,慢慢鼓起腮幫子,蕭聰把話說完,他也將那口含在嘴裏的氣一下子唿出來,


    “這樣的話……倘若在滅掉所有羅煞子後,還有葬厭留存於世,那它的下場會如何?”


    蕭聰沉默半晌,終於艱難開口,


    “對,這才是我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不然無論再怎麽戰鬥,到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已,我們不能做跳梁小醜!”


    關於那個答案,大家心照不宣,它殘酷而簡單——不過是害怕羅煞子與葬厭之間聯係太過緊密,就算他們最後拚盡全力成為那於漏洞中僥幸存活下來的幸運者,到頭來還是因為做了他人嫁衣而難逃一死,若是那樣的話,就實在是太過可笑了。


    蕭聰思索半晌,抬頭問鴻翔道:


    “對此,你有什麽看法嗎?”


    鴻翔貝齒輕咬著下唇,點點頭,


    “如果讓我說的話,與葬厭分開這個路子最穩妥,哪怕是遭受巨大的損失也值得。”


    星流雲他們此時也已經從之前的震驚中恢複過來,一個個臉色比吃了蒼蠅屎還難看,雖然也都是經曆了許多大風大浪的猛人,但對於羅煞子和葬厭,還是表現出了滿滿的忌憚,不過這忌憚來的也不是毫無原因——化身葬厭的天境修士竟然能一步成為通天境的偽仙,即使是從溺龍淵死裏逃生後又與濁瀛遺褪合二為一的星流雲都沒有這般匪夷所思的大造化,可先賢總說收獲和付出總是成正比呐,對於這般逆天的造化,他們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呢?反正在他們自己看來,就算把他們的小命搭上都不夠!


    歐陽尋糯糯開口,


    “我倒覺得,比起與葬厭割裂,斬斷葬厭與羅煞子之間的聯係更靠譜些,畢竟老話說得好,解鈴還需係鈴人,再說,頂著損傷修為的風險賭這麽一把,我們實在是玩不起啊,沒有強大修為的支持,在日後的大劫中肯定還是死路一條。”


    星流雲腦中靈光乍現,想法脫口而出,


    “不對,最簡單的法子應該是囚禁一頭羅煞子,隻要有一頭羅煞子還在,葬厭就有存在的必要和價值,這樣我們既沒有損耗修為的風險,也不需要再將大量的時間浪費在絞盡腦汁的求索上,興許以後還能從葬厭之身上得到什麽好處,這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鴻翔聞言嗤之以鼻,


    “星流雲你可真行,到現在還想著跟命運做買賣,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句話都沒聽說過嗎?你這是在教我們與虎謀皮,是哥哥一向最忌諱的僥幸心理!”


    星流雲輕哼一聲,


    “與虎謀皮?僥幸心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能有今日之成就,憑的不就是一份膽大心細嗎?還是那句話,名利危中取,富貴險中求,畏畏縮縮地跟在時代後麵,肯定隻有吃屁的份兒!”


    幽女翻了個白眼,輕飄飄丟出一句,


    “粗俗!”


    歐陽尋窘著一張大臉道:


    “話雖然說的不錯,但這事兒估計你也就隻能想想而已,囚禁一頭羅煞子本來就十分困難,就算這件事能成,可我們終究還要離開大荒,那之後如何保證不會節外生枝?這不僅是留給大荒的隱患,也同樣是在我們自己身上掛了桶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炸的炸藥,怎麽著都肯定落不著好。


    而且說實話,我現在十分讚同鴻翔的看法,葬厭這種存在太過恐怖,我們必須讓他們從我們身上完全消失,那樣才能高枕無憂,不然的話,哼哼,說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兒就得死在這茬兒上。”


    “沒錯,雖然星老大說的話也有道理,但事分大小輕重,這個險,我們確實不能冒。”不等星流雲出言反駁,蕭聰點頭讚同說。


    既然蕭聰都這麽說了,星流雲隻剩無奈一歎,


    “行吧行吧,就按你們說的辦。”


    然而,鴻翔還有不同的意見,


    “哥哥,我覺得現在解決這個問題,為時過早,畢竟我們都知道,羅煞子數量龐大,短時間內不會被葬厭全部消滅,可我們日後恐怕還是免不了跟羅煞子打交道,到時候像南宮喻這樣的,不見得有那麽好的運氣,所以,得想辦法保證每個人在戰鬥過程中不會獻祭己身才行。”


    但凡有腦子的人就能聽出,鴻翔這話說的在理,蕭聰也隻有連連點頭的份兒,他心有餘悸道:


    “這次隻有一頭羅煞子,各方麵的條件對我們比較有利,所以我才能救下南宮喻,若是再有一頭,那獻祭者將必死無疑……”


    他右手撫上鼻梁,聲音變輕了一些,


    “不過,我倒覺得這件事不是很難,既然咱倆都能在化身葬厭之後保持清醒,那他們肯定也有希望,至於如何實現……等我再好好研究一下那個神秘符篆以後再說。”


    眾人紛紛點頭,談論到此便算是到一段落,南宮喻感覺氣氛漸漸平複,於是站起身來,朝蕭聰躬身作禮一拜,


    “南宮喻謝蕭四少爺救命之恩。”


    蕭聰看著不遠處的南宮喻,眼神複雜,終是微微歎了口氣,擺擺手道: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南宮喻抬頭,錯愕得像個孩子,可他臉上又隱隱含著些別樣的色彩,好像他早就已經明白了什麽——不,那些事情其實他早就明白,隻是不敢相信而已。


    這是一個誤會,也隻能是個誤會,但卻也是一個以後都不會再發生的誤會。


    年輕人嘴角勾出真誠而好看的弧度,那模樣仿佛在說,


    “被信任和親近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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