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的時間匆匆流逝,在蕭聰不遺餘力的精心布置下,用來臨摹大道軌跡的法陣終於完成。


    古聖峰上白雪皚皚,一尊巨大的雕像筆直矗立,雕像之下,坐著似乎始終沒有動過的聖麒麟,俊顏含笑的年輕人就站在不遠處,他先是看了會兒雕像下的老獸,而後扭頭看了看天色,嘴角又上揚了幾分,卻看不出什麽色彩。


    下一刻,年輕人毫無征兆地一屁股早在地上,身子慢慢後仰,在雪地上躺成一個“大”字,閉上眼睛,安心睡去。


    如此過了約莫三個時辰,聖麒麟的聲音兀然響起,


    “何時開始?”


    躺在雪地上的年輕人閉著眼睛,靜謐安然的模樣,仿佛在淺寐,實際上卻將聖麒麟的話全聽進了耳朵裏,因而微微一笑,闔著眼睛道:


    “這不是在等著聖尊您的指示呢嘛。”


    “你已經準備好了?”


    “隨時恭候。”


    蕭聰的聲音甚是慵懶,話音落下不久,他睜開眼睛,並緩緩坐起身來,那一雙眸子裏一片清亮,不見半點惺忪。


    “那就開始吧。”


    聖麒麟跟著站起身來,緩緩走進法陣之中。


    不知蕭聰因何而笑,隻是一笑之後,便從彌芥中取出誅仙劍,隨手一拋,誅仙劍打著旋兒飛上天空,落下後竟然筆直地插進雪地裏,但見光華一閃,一人一獸原地消失。


    相騎,從本質上講,應該是一種契約,而契約的履行,必然需要一個強大外力的約束,但這事兒放在蕭聰和聖麒麟身上,明顯不像其他修者和古獸之間那般簡單,畢竟一個是無盡歲月以來第一個可以修煉的蕭家人,而另一個是這世間僅有的一頭麒麟聖獸,這兩個已經超出尋常認知的逆天存在,其契約的履行,要靠哪一種強大的外力來保證呢?


    天地?規則?所謂的道?


    好像都不行……


    甚至契約完成之後誰來約束誰,都是個變數,隻可惜,麵對如此境況,蕭聰別無選擇。


    在此之前,蕭聰也曾想過,假如一開始就知道天道翁讓他到這兒來找聖麒麟,是為了讓其與後者完成這樣的約定,他還會來嗎?


    答案是自己依舊會來,隻是過程,可能要比現在更艱難一些,或者,他最後根本就走不到這兒!


    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既來之,則安之,後來他也想開了,關於那個大局,蕭家亦是扮演了其中一個十分重要的角色,而他蕭聰,卻已經是僅存的蕭家人,也是理所當然的蕭家族長。


    蕭家既然沒有完全覆滅,他作為唯一的後人,便必然要擔起祖先的責任,如此說來,這件事對他來說便更加不容推就了,祖先們可以為此殫精竭慮苦心經營,族人們可以為此無有怨言慨然赴死,他為什麽就不能與聖麒麟完成這樣一個前路未卜的約定?至少,他還有命在啊,這就是他比其他族人幸運的地方,也是他要承擔更多的原因,他爹拚著一世英名留下他這麽一縷火苗,可不是讓他苟且偷生的!


    “仙人的,不就是以後日子過得更辛苦點嘛,有什麽大不了的,我蕭聰還怕這個?笑話!”


    …………


    半年之後,一人一獸於原地再次出現,表麵上看,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但在眼睛倏然睜開的那一刹那,兩對眸子裏卻同時迸發出九彩神光,交相輝映,融合成一副蕭聰騎在聖麒麟身上的圖騰。


    少頃,圖騰從那張“畫”脫離出來,奔向那立於古聖峰上的和藹老人並撞進他的懷裏,而後消失不見。


    “成功了?”蕭聰的聲音輕然響起。


    “成功了。”聖麒麟用那依舊毫無波瀾的聲音以作迴應。


    可蕭聰臉上卻並不見分毫激動之色,相反,那一雙清涼的眸子裏,閃動的是越演越烈的期待,


    “那我可以離開這裏了嗎?”


    聖麒麟答非所問,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那還用說,當然是努力提高修為了,要不然怎麽跟你們一起完成大業!”


    “在大荒?”


    “怎麽,不行嗎?”


    聖麒麟搖搖頭,


    “依我之見,你應該盡快迴玄真東界去……”


    蕭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混沌樓那邊也有安插在大荒中的釘子,這事兒聖麒麟不可能不知道!也就是說,他倆相騎成功這件事,不久之後就會傳到混沌樓樓主的耳朵裏,這可不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它為蕭聰引來的,絕對是混沌樓等勢力的淩厲出手,無情抹殺!可現在的他麵對那等龐然大物,明顯沒有半點還手之力,他本想在大荒中多曆練曆練,長點本事,也算是為未來存點希望,可聖麒麟竟然讓已經跌落迴天境的他迴玄真東界去,這不是讓他去送死嗎!


    於是年輕人第一次忍不住將聖尊的話打斷,


    “為什麽!”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聖麒麟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樣平靜,“或許在你的認知中,總以為修行不分地域,在大荒跟在玄真東界都一樣,可我不得不告訴你,這其實很不一樣,玄真界自打有修靈以來,修行的所有沉澱都在玄真東界,那才是真正的寶藏,而大荒,不過是因為有荒邪的存在,眾生靈的實力才能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增長,


    你既然拒絕荒邪,那大荒對你來說便毫無裨益,因為它並不能給你那些難能可貴的東西,你隻有迴到玄真東界,才算是遊魚入海,健鳥飛天。


    至於你心裏的擔憂,則完全沒有必要,古聖峰地域特殊,這裏發生的事情,外人萬難知曉,所以你我之間的事情,僅僅是咱們兩個知道而已,那些老家夥們,絕對不會冒著觸犯因果忌諱的風險對你下手,況且,他們還指望著你幫他們找到那世間最讓人眼紅的秘藏,而其他的土雞瓦狗,雖然麻煩,對你來說也應該不成問題。


    迴到玄真東界之後,你一定要盡力折騰,你折騰的動靜越大,你就越安全,但不要觸犯那些禁忌,其中尺度,你一定要好生拿捏。”


    蕭聰想了想,問道:


    “是要讓他們誤以為策反成功?”


    “不光是這樣,依照以往的經驗來看,你們那些狂妄之舉,在他們眼裏,是欲蓋彌彰的障眼法,看見你們折騰,他們會起疑心,覺得表象之下有陰謀,所以會小心觀望,由此你便安全,你們越安靜,則會讓他們覺得已經失去應有的價值,反而會被滅口。”


    蕭聰了然頷首,


    “哦,懂了……那我何時迴去,怎麽迴去?”


    聖麒麟沉吟片刻,


    “還是通過藏界湖迴去吧,給他們多留一個疑問,另外,你現在是天境修為,可以在大荒中逗留一段時間,借以恢複到摘星境,但摘星境之後,一定要迴玄真東界去。”


    蕭聰又不懂了,


    “為何,不是剛才還說大荒中的修煉對我毫無裨益嗎?”


    聖麒麟耐心道:


    “依我看,即使沒有那樁奇遇,你的修為現在也差不多該到摘星境了,所以,這對你來說,並沒有任何壞處。”


    蕭聰懶得多想,點點頭道:


    “行吧,我知道了,咱們迴去吧。”


    “好。”


    聖麒麟話音剛落,七彩神光悄無聲息地再次顯現,一人一獸踏進門裏,伴隨著神光刹那間收斂,消失不見。


    一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之前矗立著巨大石碑的山洞,聖麒麟帶著蕭聰走出山洞,最後來到三座險峰之間的湖泊邊,駐足道:


    “我就送你到這裏了,以你的能力,迴到大荒那片世界輕而易舉,不過你迴去之後,不要急著離開,我為你準備了二十八頭坐騎,你在藏界湖之外等一等他們,將他們帶到玄真東界去吧。”


    蕭聰聞言,倍感詫異,


    “將大荒古獸帶迴到玄真東界去……這樣,真的好嗎?”


    “你不必有任何顧慮,即使我不直說,你也應該知道這二十八頭坐騎是給誰準備的,讓蕭家將與他們放心大膽地建立盟約,你帶著他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蕭聰將信將疑地點點頭,作揖一禮,


    “謝過聖尊,那……我先走了?”


    “走吧,路上小心。”


    蕭聰直起身來,轉過身去走到堤岸上,忍不住又迴頭看了一眼,見聖麒麟也在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於是點頭致意後縱身一躍,紮進水中。


    聖麒麟還是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泛起一圈圈漣漪的湖麵恢複平靜,忽而一聲歎息,自顧自低聲念叨了一句,


    “好孩子,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隨著七彩光華一閃,老獸原地消失不見。


    一口氣下潛上百丈之後,蕭聰心中默念起神秘古經,如此過了近一個時辰,藏界湖才有了反應,那些密密麻麻的畫麵在他識海中再次顯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頭疼欲裂中掙紮尋找了多久,才找到那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星流雲他們乍一看還是老樣子,隻是仔細端詳,總發現有些不一樣,至於是哪裏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了。


    蕭聰不做它想,心念一動,生不如死,在霎那間失去意識後,便自動往那邊去了。


    大荒,三座險峰中間的藏界湖邊。


    一行眾人零零散散地錯落在青青草地,他們有的站著,有的坐著,站著的姿態筆直如出一轍,可坐著的卻各有特點,尤其是其中一個賣相極好的年輕人,歪七扭八,活像個麻花。


    這個賣相極好的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從裏到外沒個正形的星流雲。


    此時距離一年之約已經過了一個多月,而鴻翔他們提前趕迴,在這兒已經七上八下地等了蕭聰四十八天,每一天都近乎度日如年,所以現在這片草地上的每個人,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星流雲仰天長歎,沉重至極,沒說一字卻勝過千言萬語。


    此舉引起連鎖反應,所有人有跟著始作俑者稍吐心中塊壘,三十幾聲歎息接連想起,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開了口,


    “都已經過去三十七天了,咱們還這麽等著,什麽都不做嗎?”


    歐陽尋看著鴻翔,露出一絲苦笑,


    “再等等吧,既然那時聖使說小聰已經到達古聖峰,讓我們安心等著,我們安心等著就是了,雖然當時小聰也說過讓我們等他一年,但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快嘛,再說了,其實我們心裏也都清楚,此番迴到這兒,不過是心存僥幸,之所以擔心,也不過是想念在作祟罷了,小聰絕對平安無事,咱們就算再等一年兩年的,又有何妨?大不了留個人在這兒守著,我們再曆練去,如此兩不耽誤。”


    星流雲幾聲哂笑,


    “歐陽尋,你心還真大哩,可事情沒法像你動動嘴皮子似得那麽簡單呐。”


    歐陽尋訕笑著低下頭去。


    湖麵上無端泛起一圈微不可見的漣漪,被一向目光敏銳的星流雲於轉首一瞥間及時發現,他心中激動,猛地坐直身體,並驚唿出聲,


    “你們快看,那是什麽!”


    眾人循聲而望,見湖麵上的漣漪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強烈,甚至冒出了幾個水泡,好像有什麽東西就要浮上來,他們屏住唿吸,看著湖麵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不知不覺中心跳越來越快,都要頂在嗓子眼上了。


    在一雙雙灼熱目光的注視中,主角終於露了頭,星流雲等人同時出聲,


    “是小聰(哥哥)!”


    星流雲剛要上前,卻被歐陽尋及時拉住袖子,


    “幹嘛?”


    “先別上去,我們又不知道這裏麵有什麽隱情,不要因為自己的一廂情願而給小聰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反正都已經等那麽久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看看再說。”


    星流雲一把甩開歐陽尋的手,翻著白眼道:


    “哪來這麽多隱情,你神經病吧!”


    “星流雲你……”


    星流雲手腳利索,歐陽尋話還沒說完,他便已經探著身子將蕭聰拉扯到了堤岸上。


    眾人一烏泱地湊上來,看星流雲拍拍小聰的腮幫子,小心翼翼地問候道:


    “小聰,小聰,小聰!”


    鴻翔眉頭緊皺,輕聲開口,


    “哥哥這是因為精神力消耗太大而昏過去了,讓我來吧,這是我的強項。”


    星流雲重重點頭,


    “行,我幫你把他擺正。”


    眾人圍成一個圈,中間是對向而坐的鴻翔和蕭聰,這一幕已經很是熟悉了——鴻翔腦後飄著麵銀色法盤,盤膝而坐,閉著眼睛,右手掐訣,左手抵在小聰的眉心,而蕭聰,僅僅是那樣靜靜地坐著,看上去姿勢還不怎麽端正。


    歐陽尋眉頭緊皺,碰碰星流雲的胳膊,小聲道:


    “你有沒有覺得小聰有點不太對勁!”


    星流雲直眉輕挑,


    “哪兒不對勁?”


    “氣息……好像變弱了很多,也就是說……”歐陽尋支支吾吾,艱難開口,“小聰的修為,應該已經不在摘星境了……”


    此言一出,周圍眾人無不嘩然,星流雲等人不敢相信,趕緊閉上眼睛用心探查,結果得出的答案跟歐陽尋一樣,這一下,連蕭家將們都不能保持淡定了。


    蕭大滿目憤然,近乎咬牙切齒,


    “族長,他……到底經曆了什麽,到底是誰,褫奪了族長的修為!”


    歐陽尋的手撫上蕭大的肩膀,沉聲安慰道:


    “先別激動,一切等小聰醒過來再說,或許,這件事別有隱情吧,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


    星流雲忽而莫明一笑,由此引來眾人的目光,隻見這廝意味深長道:


    “依我看,這八成是小聰自己弄的。”


    “何以見得?”尹諾問。


    星流雲又是一笑,


    “你們別忘了,小聰這摘星境的修為是怎麽來的,而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他應該是聽聖麒麟說了什麽話,終於下定決心,直接將那段嫁接在自己身上的枯枝敗葉給削去了。”


    “枯枝敗葉?”尹諾失笑,“那好歹也是摘星境的修為啊,若不是蕭四少爺在那般年紀就能達到摘星境,哪還有我們這段經曆,所以星大少爺您說那是枯枝敗葉,我覺得有點不太合適……”


    星流雲扁扁嘴,


    “行吧,就算我這次是用詞不當,不過尹諾啊,虧你天天拿著一兩本破書在那兒讀,這思想境界怎麽還是那麽低呢?不是自己的東西,無論到什麽時候,它都不是自己的,我說這句話,肯定沒錯吧!再說了,現在距離小聰破境摘星,都四五年了,你覺得就他這天份和經曆,即使沒有那段奇遇,現在的修為會比摘星境差?我說那是枯枝敗葉,話雖然難聽了點,但它貼切啊,我就敢說,小聰這些年修為止步不前,就是被它害的!”


    歐陽尋終於聽不下去了,


    “星流雲,趕緊閉上你的臭嘴吧,若是沒有那段奇遇,小聰能安然活到現在?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燒,命都沒了,還修煉個屁!過去不能假設,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這話題翻篇了哈,都安靜點,別打擾了鴻翔給小聰療傷。”


    “嘿,你個歐陽尋,這話題不是你提起來的嗎?你現在竟然……”


    幽女狠狠剮了星流雲一眼,冷冷道:


    “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把這事兒搞砸了你就開心了?”


    “我……”


    星流雲扁扁嘴,隻能將所有的怨氣都咽進了肚裏。


    約莫一個時辰後,蕭聰和鴻翔相繼醒來,眾人看著蕭聰的眸子裏重新煥發光彩,一個個眉開眼笑,以各自獨有方式道賀問候,湖邊草地上,其樂融融。


    關於蕭聰下水後究竟經曆了什麽,沒有一個人多嘴,星流雲倒是沒有忘記當時對啄仙鳥的承諾,將事情向蕭聰簡略訴說,訕笑著,其意不言自明。


    蕭聰聽後欣然點頭,心思一動間便有了主意,於是與眾人一起來到山穀外,麵見一直等在林中的啄仙鳥。


    在蕭聰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多虧了啄仙鳥的細心照顧,星流雲他們才能活的如此精彩,並取得如此大的進展——歐陽尋等人的精神力明顯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排名最末的那幾名蕭家將修為已經突破到渡河境中期,再農和霍鬧的修為也已經從摘星境中期突破到摘星境後期,若說蕭家將們修為的提高可能是因為與祖輩之間半傳承關係的一點殘力所致,但再農和霍鬧的突破可就紮紮實實無可厚非了,這些家夥們在這一年的時間裏經曆了什麽,由此可想而知。


    所以,蕭聰也是真心實意地想幫啄仙鳥得到這個成為聖使的資格。


    在蕭聰踏出山穀的那一刻,啄仙鳥的眼神裏就彌漫起一抹凝重和震驚,這色彩一直持續到蕭聰他們走到近前,都沒有完全消失。


    蕭聰笑容和煦,作揖一禮,


    “前輩,我們又見麵了,別來無恙啊。”


    啄仙鳥輕然頷首,


    “你能平安歸來,這真是一件令所有人都高興的事情。”


    蕭聰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稍微一想才明白啄仙鳥指的是什麽,不過這家夥好像會錯了意,可他懶得糾正,因笑道:


    “我聽星老大說前輩想成為聖使,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隻可惜人微言輕,不知能不能幫得上忙,這件東西您請您收好,”


    說著,從彌芥中取出之前的血蓮花來,悄無聲息地注入一縷神識,往啄仙鳥遞去,


    “如果前輩見到了聖尊,把這血蓮花交給他,他定然會明白我的用意,至於能不能成,我不能保證,還得看聖尊的意思。”


    啄仙鳥將血蓮花吞進口中,點頭道:


    “多謝。”


    蕭聰微微一笑,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你們接下來要去往何處,我可以送你們一程。”


    蕭聰笑容依舊,


    “不必了,前輩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這邊自有安排。”


    啄仙鳥不做它想,言行舉止還是一如以往地爽快利落,


    “那好,本座先去了。”


    “嗯嗯,前輩一路小心。”


    啄仙鳥振翅而去,星流雲這才皺眉開口,


    “小聰,你怎麽這麽輕易就讓他走了,咱們還有那麽長的路要趕,沒他肯定不行啊。”


    蕭聰嘴角又微微上揚了幾分,顯得甚是得意,


    “放心吧,有驚喜。”


    “驚喜?”星流雲兩眼放光,“什麽驚喜!”


    “容我先賣個關子,等他們來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看著蕭聰那一臉賤氣的模樣,星流雲撇撇嘴,陰陽怪氣道:


    “什麽好東西啊,還得賣賣關子,怎麽,能比啄仙鳥這頭準仙還稀有?”


    蕭聰不做聲,隻是笑,他之所以三緘其口,是因為對於聖麒麟口中那二十八頭坐騎,他也沒抱多少希望,害怕自己話說的太過,將眾人的興致提得太高,結果卻大失所望,那得多尷尬啊。


    太陽沉進晚霞,暮色四合。


    星流雲等人眉飛色舞地跟蕭聰講了一遍他們這半年多以來的曆練,雖然豐富有趣,但已經講了那麽長時間,也快沒話說了。


    直到這時,那姍姍來遲的驚喜才初現端倪。


    蕭聰和鴻翔最先轉頭望向遠方,在他倆的感知中,正有數十股旺盛氣息往這邊唿嘯而來,隨後蕭家將亦有感知,於是趕緊警戒起來。


    蕭聰暗自思忖,


    “這就是那二十八頭坐騎?感覺中,似乎也不是很強嘛……”


    此時他竟然有點慶幸自己早些時候沒把話說的太滿太過,如若不然,又在星流雲他們那兒添了一樁笑話。


    蕭聰不動聲色,蕭家將們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一行人靜靜等著那幾十股旺盛氣息迅速靠近,直到出現在視野之中。


    二十八頭古獸立於十丈開外,排列很是整齊,為首的是一隻體型優美的白鶴,除了火喙黑足之外,全身上下不摻雜半點雜色。


    白鶴身後,是三列體型威猛剽悍的黑馬,九匹一列,正好二十七匹。


    蕭聰的目光從二十八頭古獸身上一一掃過,麵色漸漸糾結起來,哪想到星流雲一語成讖,聖麒鱗給他準備的這二十八頭坐騎跟啄仙鳥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他們現在這般處境,靠二十八頭摘星境的古獸走出大荒,根本就是癡人說夢,就算有那麽一丟丟的機會,可也得走到猴年馬月才行,之前幸虧沒把話說得太過,否則現在非得被星流雲他們笑死不可。


    其他人亦是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二十八頭古獸,目光全都怪怪的,星流雲扭過頭來,扯扯嘴角,


    “這……難道就是你說的……驚喜?”


    蕭聰咧嘴苦笑,


    “應該……就是他們吧……”


    星流雲俊臉一垮,跟吃了蒼蠅屎似的難看,


    “這也能叫驚喜?這分明就是驚嚇好不好!”


    蕭聰無言以對,皺著眉頭,一臉的無奈和失望,現在的他若說不後悔那肯定是假的,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遣走啄仙鳥,這事兒辦的確實是有夠托大,滑天下之大稽,離天下之大譜,他自問為何會做出如此荒誕不經之事,最後隻總結出八個字——思慮不周,得意忘形。


    歐陽尋打了個哈哈,笑道:


    “有總比沒有強,蒼蠅再小也是肉嘛。”


    星流雲吹了口輕氣,皮笑肉不笑,


    “算了,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


    這一幕看得鴻翔一陣唏噓,


    “切,裝得跟個人似的,這跟他有什麽關係,輪得到他說話?”


    一行眾人走到二十八頭古獸近前,星流雲這才迴過味兒來,恍然大悟道:


    “這該不會是專門給你和蕭家將準備的吧!”


    鴻翔嗤然輕笑,


    “你才看出來?”


    星流雲皺著眉頭,


    “我就想不明白了,大荒中古獸那麽多,它怎麽隻給你們準備了坐騎,真小氣,就算給我們一人準備一頭,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嘛,再說了,它怎麽給你準備了一隻白鶴呢?這太不符合你的氣質了!”


    蕭聰挑眉而笑,


    “怎麽才算符合我的氣質?”


    星流雲張牙舞爪,不假思索,


    “獅子老虎什麽的,那多霸氣!”


    蕭聰看著星流雲,眼裏的歡愉似乎要漫溢出來,搖搖頭,迴過頭去,對蕭家將們道:


    “你們各自挑選一匹駿馬,趁著今晚在這邊過夜,把盟約完成吧。”


    “是,族長。”


    蕭家將們齊聲恭敬迴應,而後走向那二十七匹駿馬,蕭聰則是自顧自走向那隻白鶴。


    星流雲跟過來,憂心忡忡地問道:


    “怎麽,你也要跟他建立盟約嗎?”


    蕭聰聞言微微一愣,少頃,笑道:


    “那是自然。”


    “可是,這隻白鶴根本就配不上你啊!你值得擁有更好的坐騎,不能因為這是聖麒麟安排的,你就一定得……哎喲,臥槽!”


    “多事!”


    星流雲話沒說完,竟被那白鶴悄無聲息地叼住衣領丟了出去,還口吐人言,直接將蕭聰等人給看愣了,


    “你……不是在摘星境嗎,怎麽這麽早就能說人話了?”


    白鶴的聲音聽上去頗沒好氣,


    “怎麽,不行?本尊者天賦異稟,哪是那些尋常草包能比的!”


    蕭聰聞言,稍微一想,便猜出個大概,於是那調侃脫口而出,


    “不對,你生來就沒被荒邪沾染,在大荒中修練舉步維艱,所以修為僅僅在摘星境,至於能口吐人言,則是拜族中長輩所賜。”


    白鶴翻了個白眼,


    “算你聰明。”


    星流雲從地上爬起來,破口大罵,


    “他娘的,摘星境的扁毛畜生,竟敢偷襲本少爺,有本事出來單挑!看本少爺今晚不把你烤來吃了!”


    白鶴眼中滿是不屑,


    “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星流雲二話不說,直接施展化龍訣,腳下生風,急掠而來口中大喝一聲,


    “看招!”


    隨即一記屠龍斬順勢而出,蕭聰見製止不及,趕緊閃身躲到一邊,迴頭時卻見那白鶴站在原地,任由金色的斬刀打在身上,眼睛都沒眨一下。


    手持金色長槍的星流雲已經欺身而至,一招橫掃千軍倒是讓白鶴原地跳了一下,星流雲戰鬥經驗何其豐富,在白鶴躍起的一瞬,他也跟著身化火龍騰躍而起,原來那橫掃千軍隻是虛招,龍焰才是真章。


    可白鶴眼中,依舊是那份一成不變的輕蔑,甚至,隱隱出現了一抹冷笑。


    “啪!”


    星流雲應聲而飛,所有人都沒看清楚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按理說,與濁瀛遺褪合二為一的星流雲已經今非昔比,其龍焰的威力自然也不可與同日而語,白鶴連那金色長槍都要忌諱躲避,怎麽可能不怕龍焰呢?


    “聖尊將我派給執卦者,你小子竟然拿我當酒囊飯袋,今兒個給你點顏色瞧瞧,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星流雲自然不服氣,從地上爬起來,剛要再次上前,蕭聰的聲音兀然響起,


    “老大,就這樣吧,算是給聖尊留點麵子,此事到此為止。”


    蕭聰著重念出麵子兩個字,星流雲心領神會,知道蕭聰話裏有話——與其說是給聖麒麟留點麵子,倒不如說是給星流雲他自己留點麵子,因為在蕭聰看來,星流雲根本就不是白鶴的對手,而通過這幾個迴合的交手,星流雲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那白鶴明顯還沒有動用底牌,就把他擊倒,若再打下去,他星大少爺在眾人麵前肯定要顏麵掃地,這樣的蠢事他才不幹,於是就坡下驢,忿忿道:


    “哼,給小聰個麵子,這次就饒了你,免得把你揍的太慘,搞得大家都尷尬!”


    歐陽尋強憋著笑,看向身旁的幽女,幽女定定地看著星流雲,美眸中蘊著幾分羞憤,一切盡在不言中。


    白鶴亦是一聲冷哼,卻懶得做嘴皮上的計較,因為那自始至終從未改變的輕蔑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蕭聰言笑晏晏,


    “不知道友作何稱唿?”


    白鶴聲音裏既無恭謹,也無傲慢,隻是顯得有點慵懶,


    “大荒蠻夷,沒名字,您喜歡叫什麽就叫什麽吧。”


    蕭聰笑容微僵,白鶴見之,詫異道:


    “怎麽,你不信?”


    “信,為什麽不信。”


    “嘿嘿,我知道你不信,隻是我真的沒有騙你,不瞞你說,就這靈智和口吐人言的能力,都是古聖他老人家臨時給的,說起來,我也算是沾了您的光。”


    這迴輪到蕭聰詫異了,


    “這玩意也能臨時給?”


    白鶴又是幾聲哂笑,


    “裏麵是什麽道道兒,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沒騙你。”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在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上,蕭聰沒必要浪費時間,他隻想趕緊把該幹的事兒做完,爭取明天早上準時起身離開,因問道:


    “您確定要跟我建立盟約嗎?”


    白鶴莫明一笑,似乎知道蕭聰話裏有話,


    “隻要您願意就行,我悉聽尊便。”


    蕭聰亦是明白白鶴話裏的意思,知道聖麒麟應該已經安排好了,這就是他遣這二十八頭古獸到這兒來的原因——那二十八匹駿馬隻是陪襯,這隻白鶴才是主角,為的是讓那些家夥們不往他倆建立盟約這方麵想,所以,這隻白鶴身上肯定有貓膩,但不管怎樣,隻要不出意外就行。


    於是當天晚上,蕭聰和蕭家將們與二十八頭古獸建立盟約,翌日如時啟程,開始像以前那樣如履薄冰地往玄真東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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