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密林之中,視線再次變得有些昏暗。


    一行人往迴飛奔了約莫兩個時辰的時間,便開始就地露營紮寨,歐陽尋說這個地點剛剛好,因為東北邊是溺龍淵,一般的古獸輕易不會在此出沒,又因為已經全力飛奔了這麽長的時間,他覺得這算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距離,所以現在的他們盡可以大口吃喝安心睡覺,在那種沉重得快要讓人窒息的壓力之下煎熬了這麽久,終於可以好好放鬆一下了,他甚至還建議蕭聰趁著月色皎潔再給他們露一手解解饞,順便抿一口小酒解解乏,不過蕭聰隻當他是瘋言瘋語,壓跟就沒搭理他。


    帳篷中的火壇子裏燃著篝火,火壇沿子上搭了個架子,上麵掛著那隻自瀕陽荒漠就陪著蕭聰的水壺,和蕭聰從彌芥中取出來的肉,不過負責烤製的不再是鴻翔,而是歐陽尋,因為鴻翔另有任務,他需要在開飯前刻好三十三枚知神玉,以保證待會兒眾人能順利將這些取自於欲囚身上的肉吃下去。


    其實某些人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從幽女出事到現在,差不多已經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他們的腸胃,早就已經淡出鳥來了。


    一通毫無儀範的大快朵頤之後,蕭聰安排蕭家將輪流值班,而後竟然先於鴻翔睡下,這一幕看的眾人目瞪口呆,從他們認識蕭四少爺以來,此還是頭一迴,眾人這才知道,白天施展的秘法,讓蕭聰耗神不少,不過聯想到那等意象,倒也就相繼釋然了。


    一夜無話。


    於次日卯時出帳,修習完早課之後簡單對付了幾口便匆匆啟程,林中光景尚且黑暗,蕭聰和歐陽尋各自從彌芥中取出能照明的寶物,走在最前麵給眾人帶路。


    這不趕路時不知道,行程停滯的時間說起來也不算長,但再走起來,卻忽然發現天亮的有點晚了,看著周圍的老樹一棵棵的皆是鬱鬱蔥蔥,吹在臉上的風也依舊感覺稍暖,似乎不能將其歸咎於季節更替,可原因又是什麽,各有各的想法,但說到底,還是無聊之餘的胡思亂想罷了。


    行程還是像之前那樣地走,連著十幾天,一路無虞。


    歐陽尋說:“我們就一直往東走,直到感受到尋常古獸的氣息,就表示已經出了溺龍淵的影響範圍了,到時候就轉彎,迴到原來的方向上去。”


    這些日子,他們都是這麽幹的,可是,在察覺到一般古獸的氣息之前,他們又遇見了一些別的東西。


    這是一處尋常的林間空地,周圍靜悄悄的,眾人翹首以望,目光所指,皆是前方,他們看起來有些緊張,不過有的表現隱晦,比如蕭聰和歐陽尋等幾個年輕人,隻是微微皺著眉頭,有的表現強烈,比如尹諾等人,已經做好準備,隨時都能把家夥什兒亮出來。


    那地方看上去跟別處一樣毫無生氣,隻是這些折斷的石柱、弓起的土台還有已經被枯枝敗葉掩埋了一半的石欄,在大荒的深山老林中著實顯得太過突兀,蕭聰不敢說這是人族留下的痕跡,但可以肯定的是,大荒中的欲囚和墮落者絕對搞不出這些,難道這就是自由民的領地?迴想老猿的講述,好像又覺得出現的有點早了……不過倒是還有一種可能,這是在荒古之前人族留下的文明遺跡,但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這些遺跡怎麽可能保留這麽久?


    沉寂良久後,鴻翔第一個開口說道: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歐陽尋麵色詫異,


    “不祥的預感,我怎麽什麽都沒感覺到。”


    鴻翔沒好氣地迴了一句,


    “那是你靈魂感知的層次太低,跟我比,誰給你的勇氣!”


    蕭聰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前方,忽然頭也不轉地抬手在鴻翔腦袋上拍了一下,漫不經心道:


    “少在這兒給我胡說八道,我也什麽也沒感覺到。”


    鴻翔摸著腦袋,振振有詞,


    “那是因為哥哥的水平也不夠!”


    此言一出,眾人都笑了,尤其是歐陽尋,甚至抬手往鴻翔頭上拂了一下,看似輕然無力,但就他那如鐵塔一般的身板,稍微使點勁兒就不是鴻翔那細胳膊細腿能撐得住的,這廝還笑罵道:


    “小聰可是初具靈威的蕭家人,靈魂層次會不如你,臭小子,學了幾天《應魂咒》,還真把雞毛當令箭了。”


    鴻翔嘟嘟嘴,有氣沒處撒,隻能憤憤道:


    “哼,都不信我,那咱們就騎驢看劇本,走著瞧吧!”


    為了能更清楚地看見前方遺跡的狀況,蕭聰他們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步,這時候他們終於能夠看到遺跡的大致輪廓和各建築的布置,卻總覺得怪怪的,也叫不出它們的名字,而最讓人想不透的是,這裏有那麽多參天巨木,為什麽所有的建築全都是由巨石打造,難道是因為物以希為貴而彰顯地位和價值?


    整片遺跡中,保存最為完好的是一塊塊方形巨石,這些巨石擺置在遺跡的四周,上麵有滿滿的浮雕,且全都是朝外的,往裏看,開始出現一些古怪且殘缺不全的塑像穿插於形形色色的亭台樓閣之間,這些建築大多損毀嚴重,雖然已經看不出他們原來的具體樣子,但從大體輪廓上還可以感受到那種別樣的風格特點,跟大荒外麵的相比,可謂是迥然不同,最裏麵的是一處神殿,遠遠看上去成圓環狀,神殿外圍立著一根根粗大的石頭柱子,盡管被歲月侵蝕了這麽多年,卻依舊是純白色,神殿的穹頂是一個半球,保存的相當完整,至於其他的,就實在是看不清了。


    蕭聰看著,眉頭越皺越緊,


    “怎麽感覺越看越怪呢?”


    歐陽尋輕聲道:


    “是啊,太奇怪了,總感覺這不像是人族留下的。”


    蕭聰轉過頭來,問道:


    “你知道的那麽多,可曾在什麽地方見過與此類似的描述?”


    歐陽尋搖搖頭,


    “這個還真沒有。”


    “那你覺得這裏有什麽奇怪之處?”


    歐陽尋轉過頭去,指著前方,說道:


    “你仔細看,這裏的每一處浮雕和塑像,上麵的景物一點都沒牽扯到人族,而能留下這等遺跡的生靈,怎麽會跟人族沒有關係呢?你再往裏看,所有建築的位置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是有一定規律的,我雖然還不能說出這規律是什麽,但是我卻可以肯定,從最基本原則上,這樣的布置跟人族聚集地建築的布置很不一樣,甚是有點完全相反的味道,而且剛才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片遺跡的所有建築都是以石頭為材料,沒有使用一點木材,這是一個很大的疑點,按道理來講,但凡有血有肉的生靈都不會這麽做,除非這些石頭有什麽特別之處使得這裏不能使用木頭。”


    鴻翔疑惑,


    “雖然現在已經看不見木頭,但你怎麽就肯定這裏從來沒有過,或許是年代久遠,腐爛掉了呢?”


    歐陽尋冷笑,


    “你再瞪大眼睛仔細看看,這片遺跡雖然殘缺的厲害,但建築上的每一個細節,還是有一點痕跡的,而他們的用材,全都是石頭,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咱們要是能進去探查,說不定能從這些石頭上尋到技藝高超的接口。”


    蕭聰聽著,點點頭,問道:


    “還有嗎?”


    歐陽尋撓撓額頭,


    “應該還有很多,隻是還沒理清頭緒,我得再看看,然後跟你說。”


    察覺到蕭聰投來的奇怪目光,歐陽尋微微皺眉問道:


    “怎麽了?”


    蕭聰咧嘴一笑,


    “沒什麽,你接著看就是了。”


    歐陽尋不明所以,但也沒多想,緩緩轉迴頭去。


    雖說蕭聰明麵上算是將解題的希望全放在了歐陽尋身上,但現在不止歐陽尋在觀察著前方的遺跡,蕭聰在看,星流雲在看,連尹諾這種平時沒心沒肺的家夥此時也是聚精會神目不轉睛之色,這倒不是他們想跟歐陽尋較個高下,也不是他們有自己的想法,隻是因為歐陽尋剛才的話勾起了他們的興趣,他們已經等不及歐陽尋給他們答案,就這樣心思全部被吸引到了那裏。


    忽然,歐陽尋驚唿一聲,


    “我明白了!”


    聲音不大,沒把身邊的蕭聰吵醒。


    他轉過頭來晃晃蕭聰的身子,神色略有興奮,


    “我知道了,這裏之前可能是一處草木靈族的聚集地。”


    眾人紛紛投來詢問的目光,蕭聰直眉輕挑,問道:


    “草木靈族的聚集地,何以見得?”


    歐陽尋抬手橫著畫了個半圓,道:


    “看見那些浮雕了嗎?我就是在他們上麵找到的線索,我們一開始分不清楚上麵之前都雕刻了些什麽,不是因為歲月的剝蝕,而是因為這上麵的東西本來就很抽象,擱誰打眼一看,都不一定能看出上麵雕刻了什麽,但現在,我看出來了,上麵雕刻的是各種自然景觀,山川、河流、沙丘、平原、丘陵等,而裏麵的那些塑像,有幾座其實是雨雪風霜雷等自然現象,其他的應該是他們族中的某些領袖,所以看上去奇形怪狀的跟外麵的大不一樣,這些建築之所以這樣布置,也是為了讓那些草木靈族更好地修煉,至於中間的神殿,看到那兩根跟別的不太一樣的的柱子了嗎,那是神殿的主門,麵朝東方,所以半球形的穹頂象征太陽,也正好印證了草木靈族對太陽的崇拜和依賴,所以我認為,這裏曾經的主人是一草木靈族,這裏的所有建築沒用一點木材,就是因為這個。”


    蕭聰聽完不住點頭,眉開眼笑,


    “眼睛還真是夠毒的,竟然發現了這麽多細節,而且每一處說得還都挺有道理,大才子,你可又一次讓我們刮目相看了啊。”


    歐陽尋搔搔腦袋,又在習慣性地故作謙虛,


    “過獎過獎,這些東西其實不算太難,再說,我說得對不對現在還不確定呢。”


    “嘖嘖,”蕭聰臉上露出費解之色,“可還是有一點說不清楚,這些生靈為什麽把地方選在這兒呢?後來他們又到哪裏去了,難道,這片遺跡建造於溺龍淵出現之前?還是說,他們並不受溺龍淵的影響?”


    歐陽尋嘿嘿笑了兩聲,


    “我倒覺得這個不奇怪,咱們這些人不也沒受到溺龍淵的影響嘛,至於後來到哪去了,我想,應該是被欲囚給滅了,所以隻留下了這片斷壁殘垣。”


    蕭聰摸摸鼻子,而後搖了搖頭道:


    “不對,若這片遺跡形成於溺龍淵出現之後,那這個說法是絕對說不通的,因為這一片根本就沒有強大的古獸,要我說,他們可能是出於某些原因搬到別處去了。


    正低頭想著,他豁然抬起頭來,


    “你們說,會不會是我們來的太巧了,正好趕上溺龍淵對尋常生靈沒有危險的時間段?”


    歐陽尋嗤笑道:


    “哪有這麽巧,什麽奇聞怪事都能讓我們趕上。”


    鴻翔開口,小心翼翼,


    “哥哥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溺龍淵畢竟隻是禁地,又不是惡地,咱們沒招惹它,他也就不犯我們,況且,咱們隻是離它很近,說到底還是沒有真的進去嘛。”


    星流雲冷笑,


    “那它仙人的老子是怎麽迴事兒,來,鴻翔,你給我解釋解釋,我招它惹它了?”


    鴻翔犯窘,聲音幾不可聞,


    “你跟我們又不一樣,你身上有龍魂,當然要招事兒了……”


    星流雲沒說話,隻是讓眾人清楚地聽見了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見蕭聰遲疑不定,歐陽尋建議道:


    “要不,我們進去看看?”


    鴻翔聞言猛地搗了歐陽尋一下,擠眉弄眼地煞有介事道:


    “你有病啊!”


    歐陽尋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怕什麽,那裏沒危險。”


    “你怎麽那麽肯定?”鴻翔緊咬不放。


    歐陽尋扁扁嘴,


    “都已經破敗成這副樣子了,還能有什麽鬼東西啊……”


    這是卻見蕭聰忽然搖了搖頭,


    “不對!”


    歐陽尋麵色難看,


    “哪裏不對?”


    “邏輯上不對,”蕭聰聲音定定的,“草木靈族,為什麽要生活在全用石頭搭起的建築裏呢?這不符合常理。”


    歐陽尋撓撓額頭,


    “說得也對啊,哪有草木是長在石頭上的。”


    星流雲在一旁幸災樂禍,落井下石道:


    “哼哼,剛才還那麽振振有詞,現在打臉了吧。”


    歐陽尋不忿,


    “得了吧星流雲,有本事你也說出了一二三來給我們聽聽?”


    星流雲鎮定自若,俊臉一揚,


    “你知道個屁,小爺我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以為都跟你似的,炸不爛的麻雀一樣整天亂喳喳!”


    歐陽尋冷笑,


    “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呸,德性!”


    幽女皺眉想著,忽然說道:


    “會不會是果實?果實不能著地,隻能放在石頭上。”


    星流雲微微側目,語氣中滿是譏諷,


    “那果樹呢?該不會在中間的神殿裏吧。”


    幽女張口無言,一時語噎。


    蕭聰糾結半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中稍微一合計,便下定了決心,


    “走,我們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完,不由分說,便徑直往前走去。


    一行人走到最外圍的方形巨石近前,觀摩良久,一開始還不敢輕舉妄動,但屢次嚐試之後膽子越來越大,尤其是歐陽尋,竟然從彌芥中拿出一小錘在方形巨石上反複敲打,側耳聆聽一副難有的認真之色,鴻翔見之戲笑道:


    “聽什麽呢歐陽尋,人家不都是把耳朵貼在石頭上嗎?你怎麽離得這麽遠。”


    歐陽尋一本正經地迴答道:


    “他們那是在聽石頭裏麵發出來的聲音,我聽的是錘頭裏發出來的聲音,這不一樣。”


    “怎麽,你那破錘子有什麽特別之處?”鴻翔問。


    歐陽尋微微得意起來,


    “那是當然,我這錘子雖然來頭不大,但當年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得到的,用它來敲石頭,根據用力的大小和發出來的聲音可以得到很多信息。”


    “那你是如何判斷這些信息的?”鴻翔又問道。


    歐陽尋臉上的得意之色更甚,


    “經驗。”


    鴻翔訝然,


    “啥?開玩笑呢吧你!”


    歐陽尋搖搖頭,


    “這可不是跟你開玩笑,我在這方麵可是行家,玩了那麽多年石頭,我的經驗豐富著哩!”


    鴻翔納悶,搔搔腦袋問道:


    “石頭?那有什麽好玩的!”


    歐陽尋像個過來人般說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玩石頭,那可是門高超的藝術,無論是判斷石頭的年限和價值,還是探求石頭裏麵的寶貝,這沒點墨水可是絕對不行的,石頭裏麵的故事,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鴻翔不耐煩地擺擺手,


    “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你就直接說,你從這裏麵聽出了什麽吧。”


    歐陽尋故作神秘地笑了兩聲,


    “這些石頭啊……”


    “有屁快放!”


    本來還想鋪墊鋪墊,卻被星流雲如此野蠻無禮地壞了氣氛,歐陽尋滿是嫌棄地看了星流雲一眼,愛答不理地接著說道:


    “硬度很高,堪比上等金屬;渾然一體,沒拚接,裏麵也應該沒什麽東西;裏麵的能量很高,應該是積年累月吸收來的;另外,用錘子敲打時發出來的聲音微微有些斷續,所以我判斷這些石頭可能有阻隔某種東西的作用。”


    鴻翔和星流雲皆對此不以為然,而冥烏族兄弟的眼中卻隱隱有幾分驚歎,蕭聰莞爾一笑,評價道:


    “能探出這些,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說著看了鴻翔一眼,接著道:


    “知道之前為什麽鴻翔極力反對我們到這裏來嗎?因為他早就已經知道這裏有能隔絕他神識探查的東西,如果不出意外的,應該就是這些被擺置在最外圍的石頭了。”


    這次輪到歐陽尋驚歎了,


    “離得這麽近,連鴻翔的神識都能阻擋在外,那說明這些石頭是寶貝啊,咱們要不要……”


    “你趕緊給我打住吧,”蕭聰笑罵道:“別整天跟個收破爛的一樣什麽都拾掇,不分個青紅皂白,總得分個輕重緩急吧,在這地方不要輕舉妄動,你龜府少傑主要是做了撿芝麻丟西瓜的事兒,說出去還不得被人笑死!”


    “財迷心竅的東西,跟我三叔差遠了!”


    “就是,還當著幽女姐姐的麵呢,怎麽能這樣!”


    蕭聰、星流雲和鴻翔,一個冷嘲熱諷,一個落井下石,還有一個含沙射影,搞得歐陽尋一張大臉此時變得跟吃了蒼蠅屎一樣的難看,他的目光在三人陽光燦爛的麵龐上一一掃過,最後卻停在幽女的側臉上,這當姐姐的雖然不如自己弟弟古靈精怪,但也不是俗人,此時她才不想趟這攤渾水,故而若無其事地看著別處,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


    “這他麽是人幹的事?” 歐陽尋忍不住咬了咬牙,大口唿吸幾下,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遇人不淑是人生常態,狗咬我一口,我是絕對不會反咬迴去的,掉價!”


    蕭聰第一個走過了巨石,到達被圍在裏麵的空地,這讓其他人始料不及,他們覺得這圈方形巨石是一個界限,外麵和裏麵可能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所以在外麵徘徊這麽久,直到現在蕭聰才進到這裏。


    有幾個人張嘴剛想驚唿,但見蕭聰無事,便把那剛到喉嚨口的聲音又咽了下去,他們看著麵色有些費解的蕭聰,歐陽尋開口問道:


    “怎麽了,看你這樣子,裏麵有故事?”


    蕭聰輕抿著嘴唇,點點頭,


    “裏麵跟外麵的感覺,確實有點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現在還說不出來,容我再感受感受。”


    “我來試試!”鴻翔大叫一聲,雀躍著蹦到了蕭聰身邊,靜默一會兒後,麵色微窘,“感覺沒什麽不一樣啊……”


    歐陽尋笑了幾聲,


    “看來問題不是出在精神領域,我也來試試水,看看能不能找到症結所在。”


    說著,也幾步走了進來。


    星流雲一聲冷笑,轉臉對其他人說道:


    “哥幾個,咱們也進去感受一下唄,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至少重在參與嘛。”


    就這樣,一行人通過巨石間的縫隙嘩啦啦地全湧了進來。


    也是在這個時候,歐陽尋開口了,


    “找到了,是木屬性的氣息被完全隔絕了。”


    鴻翔狐疑,挑眉問道:


    “你怎麽知道?”


    歐陽尋略顯得意,


    “當然是有獨到的法門嘍。”


    鴻翔不屑,


    “嘁,德性!”


    蕭聰右手彈起一縷火焰,他看著指上躍動的火苗,訝然說道:


    “還真是完全沒有木屬性的氣息,而且,水屬性的氣息很足……這就奇了怪了,沒有木屬性的氣息,還要水屬性的氣息幹什麽,怎麽可能會是這樣的呢?”


    隊伍中最聰明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微微皺眉,計上心來。


    星流雲悵然歎了口氣,說道:


    “又在扯五行,就不能搞點別的嗎?”


    鴻翔哂笑,


    “那你說就這條件,除了五行,還能搞點啥?”


    星流雲扁扁嘴,


    “我他麽怎麽知道,但總不能老是糾結這一套吧,這就叫固步自封,懂不懂?”


    尹諾笑道:


    “星大少爺此言差矣,五行相生相克是世間本源之論,但凡尋常地界,都逃不過這個規則,就算是不尋常之地,也多多少少與其沾點邊,從五行之論出發,肯定能少走不少彎路。”


    星流雲怪笑,


    “喲嗬,連你都來教育我了?”


    尹諾笑容寬厚,


    “不敢不敢,同舟共濟,互相學習嘛。”


    鴻翔眼神灰溜溜地看著尹諾,嚴肅道:


    “尹諾,沒想到你竟然已經墮落到如此地步,唉,沒救了。”


    星流雲:“……”


    木,能克土,也被火所克;水,能克火,卻被土所克,這裏麵少了金屬性的參與,卻重合土屬性,而在五行之中,土屬性一向居於中位,與金木水火皆有牽扯,好像又不能作為一個發現,另外,方形巨石圍成的區域裏鋪著石板,故意將這片遺跡與土地隔離開來,所以土屬性貌似不能作為一個突破;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水土濟濟而生木,方形巨石卻將木屬性氣息隔離在外,這是最大的矛盾,莫不是與金屬性氣息有關,若是這樣,金屬性主掌殺伐,那可就有點難辦了。


    歐陽尋和蕭聰對了個眼神,蕭聰斬釘截鐵道:


    “走,到裏麵去看看。”


    “好。”


    兩人轉身,繼續往裏走去,其他人跟在後麵,也跟著往裏走。


    沿著建築之間的道路一圈一圈地轉,基本上什麽意外發現也沒有,這些亭台樓閣和塑像的材質跟外麵的方形巨石不一樣,全是用的尋常石頭,走近了看蕭聰才發現,確實如歐陽尋所講,這些雕塑有一些是雨雪風霜雷,另一些奇形怪狀,貌似真的是某些植物的形象——不敢說絕對是植物,隻是看上去跟植物的樣子更加相近,這就更讓人想不通了,這遺跡中的所有塑像都跟草木有關,而外麵的方形巨石卻將木屬性的氣息完全隔離在外,這算什麽事兒?故布疑陣嗎?


    歐陽尋放慢腳步,直到停下,眉頭皺了片刻,而後對蕭聰說道:


    “方形巨石可以隔絕外麵木屬性氣息不進來,同樣也能保證裏麵的木屬性氣息不出去啊,會不會這裏曾經生活著一群特殊的草木靈族,不能受外麵那些木屬性氣息的沾染,抑或說,跟荒邪有關?”


    蕭聰想著,微微搖頭,


    “不對,這在因果上不成立,如果他們不能受尋常木屬性氣息的沾染,那他們一開始是怎麽到這裏來的?而且尋找這樣的石頭不容易,需要很長時間,這麽長的一段時間他們又是如何度過的?至於荒邪……這個很難說得清楚,但如果方形巨石是為了抵禦荒邪,而又被他們得到,這不太可能,除非他們能未卜先知。”


    “萬事總會有一個過程嘛,”歐陽尋辯解道:“可能他們之前是一個很大的族群,是以很多同類的性命為代價才保留下這小小的一脈,再者說了,草木靈族與自然最是親近,能有點未卜先知的能力其實也正常。”


    蕭聰懶得跟歐陽尋多做爭辯,歎了口氣,說道:


    “現在說什麽都為時過早,還是逛過一遍再說吧。”


    歐陽尋詫異,


    “還要往前走?再走可就隻能進神殿了!”


    “來都來了,你不打算進去看看?”


    蕭聰說完,徑直往前走去。


    由蕭家將打頭,眾人步入神殿,因為這神殿隻有幾個門而沒有窗戶,所以裏麵看上去有些昏暗。


    蕭聰右手一番,從彌芥中取出用來照明的寶具,歐陽尋亦有此舉,兩根嵌著寶珠的權杖被高高舉著,神殿之內頓時亮堂了許多,他們倆一左一右,緩緩移動手中的權杖以對周圍事物觀察,卻發現這神殿之內除了少量的裝飾之外,近乎空空如也,而那些裝飾,也都是跟神殿連在一起的。


    蕭聰扭頭對其他人說道:


    “先閉上眼睛,我要把寶珠的光芒放亮一些。”


    言畢等了兩三息,也跟著閉上眼睛,同時將自身靈力注入到權杖之中,緊接著,寶珠光芒大方,活像一顆縮小的太陽,眼前景色恍如白晝,神殿裏的犄角旮旯此時全都顯現出來。


    感受到光線的變化之後,眾人睜開眼睛,其內盡是好奇之色,大概他們認為,蕭聰既然讓寶珠光芒更亮,必是有想探究的東西,能讓蕭四少爺如此好奇的東西,會是什麽呢?


    一番尋找之後,卻發現目及一片平平無奇,鴻翔大失所望,


    “這是什麽狗屁神殿,連尊神像都沒有!沒有神像也就罷了,還有個墳包子,這是搞得哪一出兒?真是夠晦氣的!”


    在神殿的正中央,有一兩丈來高的黃土堆,看上去是那樣隨性自然,要是在前麵立一方木牌,再擺上隻泥香爐,那就真的跟民間土墳沒什麽兩樣了。


    “這土堆,怕是大有文章。”歐陽尋信誓旦旦道。


    蕭聰不說話,隻是徑直往前走去,因為他心裏已經有了個大膽而模糊的想法。


    走到黃土堆近前,蕭聰蹲下身來,抓起一把黃土在手裏撚了撚,神色快速變化,方才還是皺眉不解,現在卻變成小心翼翼地樣子,這模樣落在眾人眼裏,便成了忌憚,在他們的印象裏,蕭聰還真沒這麽明顯的怕過什麽,要說這黃土堆比野欲庵、溺龍淵什麽的還可怕,他們定然是不相信的。


    “怎麽了哥哥?”鴻翔臉色煞白,問道。


    蕭聰站起身來,一邊緩緩往後退,一邊說道:


    “這裏的東西,什麽都別動,走,出去後我再跟你們說。”


    就這樣,一行人秩序井然地退出神殿,而後以最快的速度沿著最短的路線逃到方形巨石之外。


    大家心有餘悸,盡管蕭聰帶頭停了下來,但懸著的心可還沒有放下,歐陽尋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發現了什麽?快說說。”


    蕭聰這時候倒是顯得氣定神閑了,


    “不要緊張,對我們來說,不算大事兒,”


    “哎呀,別羅嗦了,快點說好不好。”星流雲在一邊不耐煩地道。


    蕭聰莞爾一笑,


    “不急不急,且容我與爾等一一道來。”


    歐陽尋:“……”


    星流雲:“……”


    “咱們從最外麵的方形巨石說起,這些石頭上有多種地貌的浮雕,堅硬無比,還能隔絕木屬性的氣息,在遺跡外麵圍成一圈,說白了,就是把裏麵給封鎖起來了,而中間的遺跡主體,各種建築和塑像全部都是石頭做的,這些石頭在我們看來很普通,但是裏麵可能有什麽貓膩是我們所不知道的,塑像的形象有雨雪風霜雷等自然現象,這些都先放在一邊不講,最重要的是神殿中央的黃土堆,那可能是一種魔土,反正放在我手上時,”


    說到這兒,蕭聰打了個哆嗦,顯得渾身不自在,


    “怎麽說呢,反正感覺很不好。”


    他又調整了一下狀態,接著說,


    “黃土堆的出現,證實了我後來的一個猜想,之前根據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論,讓我和歐陽尋不約而同地忽略了土屬性氣息在這個地方的重要性,但事實證明,它才是這個地方的重中之重,現在將所有線索結合起來,可以看出,因為有方形巨石的存在,所以木屬性氣息進入不到遺跡內,正好五行中有木克土這一說,遺跡中有大量雨雪風霜雷還有怪異草木塑像,其中雨雪風霜皆是水的形態,雷,即是毀滅,也是再生,而草木有保護水土的作用,這些正好能夠印證遺跡中水屬性氣息濃厚的事實,還有那些亭台樓閣,明明都是人住的,由此,你們想到了什麽?”


    歐陽尋脫口而出道:


    “泥人!”


    蕭聰麵露讚許之色,


    “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這不是什麽族群留下的遺跡,而是某位很厲害的存在做的一個局,一個很大很大的局!”


    “那他做這個局的目的是什麽呢?”鴻翔問道。


    蕭聰微微冷笑,


    “這就要說到方形巨石上的浮雕了。”


    “浮雕?”眾人驚異。


    蕭聰點點頭,


    “雖然在上麵沒有感應到絲毫傳送的力量,但是,它的作用除了阻絕木屬性氣息之外,應該還有傳送,將那些達到要求的泥人送到指定的地點,進而完成指定的任務,至於後麵的事情,因為線索就到這兒,所以就沒法再往下推了。”


    這是還真是不思則已細思極恐,鴻翔等人相繼吸了口涼氣,星流雲緩緩吐出後問道:


    “還有一個問題,這個大局,為什麽要做在溺龍淵旁邊?”


    鴻翔隨聲附和,


    “是啊,這裏距離溺龍淵隻有十幾天的腳程,還不到三千裏,這對偌大的溺龍淵相比,簡直算得上是鄰居了!”


    “難道它也是溺龍淵的一部分?”幽女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蕭聰搖搖頭,


    “這個不太可能,如果照一般情況來說的話,將這個局布置在這裏,可能是為了竊取溺龍淵的某些造化,當然,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蕭聰開口說道:


    “這裏的事情,多思無益,最好還不不要與其產生太大的牽扯,天快黑了,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們還是趕緊找個合適的地方過夜吧。”


    這是一個沒有理由反對的提議,於是誰也沒說話,就這樣跟著蕭聰繼續往前趕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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