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摘星翼飛出大坑,隨手輕輕拍醒還在發怔的鴻翔,蕭聰嘴角微微上翹,不緊不慢地往前走,直到感到一陣風吹至身旁,才邊走邊似笑非笑道:


    “前輩,是否可以感受到這帝靈印的影響範圍?”


    冥烏王用靈識傳意道:


    “可以。”


    “那好,帶我到帝靈印影響不到的地方去。”


    “好。”


    鴻翔晃了晃腦袋,先是往深坑看了一眼,然後將目光拉迴來投向蕭聰,趕緊小跑著跟上前來,與蕭聰並肩而行。


    在走了半盞茶的功夫後,蕭聰停下腳步,鴻翔跟著停下腳步,蕭聰微微一笑,於右手一番間,一座兩人來高的小山憑空而現,顯然是為建陣之用。


    見此情景,鴻翔不假思索,習慣性乖乖地退到一邊,跟著蕭聰呆了那麽長時間,他當然知道他的蕭聰哥哥接下來要做什麽,當然不會傻站在這兒礙事了。


    蕭聰取出幻離司空,將古樸戒指戴在手上,盤膝而坐,右手移轉間聚精會神,看樣子是在下棋。


    半個時辰後,蕭聰停止動作,摘下戒指,長身而起,臉上笑意依舊,以誅仙作筆,在這片空地上劃了個九尺見方的圖案,然後又花了近半天的時間,一絲不苟地擺出一座法陣。


    這正是當年為轉移聖城平民時在元都布下的藍橋遺夢,那時的他在元械長老的協助下已經能夠花七日時間布出一座可以容納兩萬生魂的藍橋遺夢,如今陣法造詣突飛猛進已是今非昔比,況且這凜原的氣運也沒有元都是那麽複雜,故而隻用了半天時間,便將一座絕不會出半點差錯的的藍橋遺夢陣順利完工。


    藍橋遺夢陣完成時已是夜幕降臨,漫天鉛雲,無月無星,蕭聰心想時間綿遠,也不差這一時半會——鬼知道那大坑裏在深夜會不會鬧出些匪夷所思的幺蛾子,他若貿然下去,出點什麽事,就這情景,恐怕連個收屍的沒有,故而沒有再去皇傀祭那邊,而是鑽進搭在大坑邊緣不遠處外設匿影藏息陣的羊皮帳篷。


    吃過晚飯後蕭聰與鴻翔聊了會兒天兒,為這膽小如鼠的家夥定了定心,然後心無雜念地一覺到臨晨。


    雖說凜原這邊常年陰雲密布不見太陽,但日出之時的陰陽逆亂與別處相比卻是一樣的,隻是東來紫氣確實是少了點,卻終歸聊勝於無。


    蕭聰為了這點聊勝於無的東來紫氣,照例盤坐於坑沿上修完早課,稍作洗漱後胡嚼了幾口幹糧,而後自坑沿一躍而下。


    晦澀的陽光帶著滿滿的蔭翳透過雲層飄下,周身寒意更甚,蕭聰一步步往前走,沒走出幾步,一股子無名陰風便吹至身前,緊接著一聲幽怨清晰無比地傳入耳畔,但聽得那巫靈老鬼開口講道:


    “你小子昨兒怎麽沒再下來,不下來也不知道說一聲,老子還以為你怕了呢,心裏七上八下了一夜,話說,咱啥時候開始?”


    蕭聰輕輕搖了搖頭,似笑非笑道:


    “不急,且讓我先做些準備。”


    陰風帶著“嗷嗚”一聲原地一旋,轉而又吹遠了。


    又走了十來步,蕭聰停下腳步,右手一翻,以誅仙作筆,在地上畫了個與昨天一模一樣的圖案,地處凜原之上,彼此之間的距離又相差不遠,估計天象道圖也不會有多少出入,關鍵是在這大坑裏有那巫靈老鬼不停徘徊在身旁,他實在是不敢取出幻離司空將戒指戴在手上,讓心神沉浸在幻離司空裏,若那巫靈老鬼臨時起了歹心,殺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陰風又吹至近前,操著那一口一如既往老不正經的口氣疑惑道:


    “小子,你這是要幹什麽?”


    蕭聰微微一笑,既然現在已經掌握了老鬼的生死,那他也不必再繼續避諱自己的身份,於是古井無波,如實相告,


    “我除了是天道翁的弟子,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蕭家人。”


    “能夠修煉的蕭家人……”老鬼的聲音裏明顯有一些凝重和震驚。


    蕭聰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右手又一翻,身邊再度出現一座兩人來高的建陣需物,而那巫靈老鬼在原地旋了一會兒,卻再未說些什麽,隻是再度化作一陣陰風,緩速往遠處吹去了。


    蕭聰顧不上巫靈老鬼的突然沉默,自顧自撿起幾塊空間石檖,將之安置在相應的地方。


    又是三個時辰,大坑這邊的藍橋遺夢陣順利功成,蕭聰卻未作絲毫停頓,於是又以誅仙作筆,畫了兩個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圖案,翻手間又取出一座兩人來高的建陣需物,在皇傀祭外圍緊鑼密鼓地布下一座可以由馭陣士入主的拘神陣。


    事畢,轉迴身來,笑著招了招手。


    待那陣陰風吹至近前,蕭聰道:


    “前輩不是說要幫我破掉皇傀祭嗎,現在就說吧,我也好籌劃籌劃。”


    老鬼幹咳一聲,


    “這事兒先不急,你先告訴我,外邊是不是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


    蕭聰直眉輕挑,詫異道:


    “這跟我們現在的事情有關係嗎?”


    “沒關係。”


    “那你問這些做甚!等你出去不就全都知道了。”蕭聰不鹹不淡道。


    聞聽蕭聰話裏的不敬,老鬼也不動氣,隻是一改之前老不正經的作態,喃喃道:


    “玄真界出了個能修煉的蕭家人,唉,看來這是要變天的節奏啊……”


    蕭聰冷冷一笑,對此感歎不覺得絲毫詫異,天地氣運緊密相連,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榮一損,一報一償,玄真界無盡歲月以來一向被世人公認不能修煉的蕭家人如今出了個可以修煉的蕭聰,這不得不讓人沉思深究。


    可身為蕭家人能夠修煉也就罷了,關鍵是還師承於天道翁那個一向讓人捉摸不透敬而遠之的老頭,這樣一來可就不止是沉思深究,該是害怕了。


    蕭聰對此見多不怪,隻是再次湧起的宿命感讓他覺得有些無力和壓抑,他不由得長歎一聲,喟然道: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算變天了又能怎麽樣,像你這樣見不得光的巫靈,不正盼著玄真大亂能趁機修煉嗎?


    再者說了,就算你有濟世達民之心,可你有那個本事嗎?對你我來說,想得再多也是無益,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天塌下來還有那些自詡高能聖德者頂著,至於你我,能竭盡全力保住小命就不錯了。”仟仟尛哾


    豈料那老鬼聞言,竟悵然淺斥道: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於修者而言,身之重任更是在整個天地之間,拯救蒼生濟世達民方是正途,獨善其身坐享其成,你對得起你蕭家人的身份!對得起你師父天道翁的栽培嗎!”


    蕭聰不怒反笑,


    “能從巫馬家煉製的巫靈口中聽得這話,還真是讓我吃驚啊,敢問前輩,您憑借這一道讓玄真界各大勢力為之唾棄的巫靈之身,打算怎麽拯救蒼生達濟天下,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是好好想想怎麽救你自己吧。”


    少頃,老鬼操著一股子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怒斥道:


    “孺子不可教也!”


    蕭聰付之一笑,聲音平靜,


    “前輩,言歸正傳,能不能出這帝靈印,還得由您說了算呢。”


    老鬼語氣裏依舊帶著點小情緒,冷冷道:


    “這皇傀祭你破不了,你能做的,就是增加它的冥陰之力,量變引起質變,物極必反,太古七大祭祀就算再玄妙,也逃不出天道約束,你隻能在陰陽轉換時為冥烏王自皇傀祭逃出掙得一線生機,不過這皇傀祭的冥陰之力之浩大恐怕非你我可以想象,我願意將我一身的冥陰之力交予你,但剩下的,可就要你自己想辦法了。”


    蕭聰扭頭看了眼插滿黑底鬼紋祭旗的皇傀祭,片刻,又將頭轉迴來,皺眉道:


    “要怎樣將冥陰之力注入到皇傀祭中?”


    老鬼自嘲一笑,


    “當然是由我幫你帶進去了,我是巫馬家那該死的大祭司所煉製的巫靈,可以進入他布下的任何祭祀中,不過咱事先可得說好,老東西我為了幫你救冥烏王拚個半死不活,你小子可不能丟下我不管啊!”


    蕭聰微微一笑,


    “這件事前輩不用擔心,我蕭聰好歹是名正言順貨真價實的蕭家人,家族榮耀容不得我輕易踐踏,過河拆橋的事兒,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他頓了頓,接著道:


    “不過,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身為巫馬家的巫靈,你是怎麽做到要脫離巫馬家控製的,若巫馬家的每一道巫靈都像你這樣,巫馬家怕是不會做這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生意吧。”


    老鬼歎了口氣,沒好氣道:


    “小小巫馬,也想吞噬老子,實話告訴你,老子蘇醒的時間也不長,也就萬把年而已,憑借生前實力越俎代庖,將之前那道巫靈的印記抹掉了,怎麽,厲害吧!”


    蕭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想著:


    “隻要不是巫馬家下的套兒就行,有點燈咒控製著他,應該不成問題。”


    隨即笑了笑,道:


    “好,那咱們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老鬼聲音聽上去分外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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