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星流雲說,皇族調來的物資中,包括有建設驛館的一應所需,傭工正在招募中,明日即可動工。


    當夜蕭聰未迴城東客棧,因為他要在此觀摩大道星象,已備建陣之需,元械長老執意相陪,被蕭聰好說歹說了許久才給勸迴去,沒辦法,大漠夜寒猛獸頗多,而且怪事頻發,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降得了的。


    最後隻留下星流雲和宇文豐都陪蕭聰來完成這份外艱巨的任務,本來留下星流雲,蕭聰就已經很放心了,結果多了個宇文豐都,這便使蕭聰更放心了。


    承蒙老天眷顧,今晚的天氣格外的好,萬裏無雲,繁星若鱗,銀河像一條繡飾著萬千粉鑽的錦帶,冷月像壓在錦帶上一顆晶瑩圓潤的珍珠。


    “今夜這天氣可真好,此乃天助我也!”


    蕭聰不禁讚歎,他轉臉看向宇文豐都和星流雲,卻正好碰上星流雲投來的詫異目光。


    “你難道不知道元都永遠都隻有晴天的嗎?”星流雲問道。


    蕭聰木訥地搖了搖頭,眼神中的興奮之色此時皆變成了疑惑。


    星流雲轉過臉來,神氣略顯淒然,幽幽歎了口氣道:


    “這裏永遠都隻有晴天,因為這裏是被老天遺棄的地方。”


    “為什麽?”蕭聰不解,他雖不才,但也是飽讀經史之人,對此事卻聞所未聞。


    “傳說,曾經在此統治的神祗犯下彌天大罪,惹怒了上天,故而上天降下責罰,將那尊神祗與這一方天地一同在此世間抹去,從那以後,這裏再未落下過半滴雨,方圓十數千裏以內,寸草不生,現在存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全是靠著皇家的定時救濟,才得以存活至今。”


    “那皇族為什麽不把他們遷往他處呢?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決策可不是皇族一貫的行事風格啊。”


    星流雲淡淡地瞟了蕭聰一眼,然後定定地說道:


    “不,這絕對不是費力不討好,據我所知,這裏是皇族子弟的試煉場地之一,而且皇族親衛也大多出於這裏,這個地方的秘密,或許隻有皇族才知道。”


    蕭聰靜靜地看著星流雲,半晌道:


    “老大,怎麽感覺你今晚與平時有點不太一樣啊。”


    “有嗎?”星流雲劍眉輕挑,一雙桃花眼中盡是不以為意,“哪兒不一樣?”


    “沒平時那麽皮了。”


    “臭小子!我倒看你是比平時皮多了,趕緊幹活去吧。”


    …………


    本來計劃的是蕭聰能在子夜之前將星象道圖臨摹完,星流雲發信號給玄悅,明日辰時之前還能迴城東客棧補一覺,但哪曾想這元都的大道實在是缺得厲害,而且在蕭聰的感應中似乎還多了些特別的東西,無奈,星流雲和宇文豐都隻好陪蕭聰在這城西的荒漠裏呆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玄悅帶一行眾人迴到城西,蕭聰將星象道圖交給元械長老,後者接過後端詳半響,愁眉緊鎖,麵露為難之色。


    “小少爺,以此來看,這圖怕是於你我不利啊。”


    蕭聰微笑著點點頭道:


    “還不算太糟,隻是時間可能要用的久一些。”


    “這是……”


    元械長老目光定在星象道圖的某一處,半響不語。


    “怎麽了?”


    蕭聰湊過來循著元械長老目光的方向,看到星象道圖上一處類似於雲朵一般的符號,這是他依照蕭家統一的製圖規定畫上去的,但他自己卻不知道這符號到底是什麽意思。


    “小少爺,修建法陣之前,我等怕是要先搭台祭拜一番了。”


    元械長老目色深邃,雙唇緊閉,一副不容置疑之色。


    蕭聰見狀心中了然,卻不像元械長老表現得這般強烈,他微微一笑,平靜道:


    “好,就依元械長老所言!”


    如此看來,星流雲昨晚所言非虛,這元都之前說不定還真的曾有一尊神祗嘞。


    對於馭陣師來說,碰上這種事情最是麻煩,尤其是修建關於靈體法陣的時候,倘若碰見個脾氣好的,大家一個照麵過後各走各路,相安無事,倘若碰見個脾氣怪的,據蕭家布陣錄上所記,這樣的髒東西倒是被蕭家請人滅過不少。


    但今天這事兒還有點兒特別,若對方當年真的是貴為一尊神祗,經不得他同意,蕭聰就真得繞著走了,不管是否可以經得他的同意,這件事還是要試一試的。


    “老大,要不先把修建驛館的木材搬來修建祭台吧。”蕭聰建議道,


    “嗯,就依你說的辦!”星流雲答應的甚是爽快。


    對於搭台祭祀這類事情,蕭聰一向都不怎麽了解,按天道軒的規定,上不拜天下不拜地,更遑論這些妖魔鬼怪呢,再加上天道翁那無法無天的脾性,別說讓他對鬼神祭祀,說不定各路大能還得在暗地裏偷偷祭拜他呢——祈禱自己不要輕易遇上他,免得給自己惹麻煩。


    但貌似元械長老對此頗是擅長,隻見他拿著蕭聰畫的星象道圖,在城西這不過千方的地界上轉了三趟,最後在一塊看似平淡無奇的地方畫了個圈,他指著這個圈,道:仟千仦哾


    “就在這兒搭吧。”


    在城牆腳下等待已久的傭工們,聽得星流雲一聲令下,便開始熱火朝天地忙活起來,星流雲,歐陽尋和宇文豐都也都脫下錦袍加入其中,僅用了不到兩個時辰,一座高達三丈有餘的祭台,在眾人眼前拔地而起,聳然而立。


    早已準備好的祭品被紛紛搬上祭台,點燭燃香,化紙斟酒,元械長老與星流雲等人在祭台下方席地而跪,叩首以待,而蕭聰則帶上一張黑白鬼臉的麵具,持匕首登上祭台。


    用匕首劃開指肚,在兩根小孩手臂般粗細的燭台上各滴一滴鮮血,鮮血遇火即化,進而被氣化,伴隨著一聲聲滋啦滋啦的聲響,祭祀完畢。


    蕭聰雙手合十,指尖抵著眉心,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半晌,抬起頭來,祭台之上的他看不出在麵具之下是一副怎樣的表情,但一雙暴露在外的眸子裏卻泛著清輝冷冽,他向前方躬身拜了拜,然後行下祭台。


    元械長老等人亦是紛紛起身,迎上從台上走下的蕭聰,並將其圍在中間,


    “怎麽樣?小少爺,他同意了嗎?”


    蕭聰摘下麵具,默然頷首,沉吟片刻,道:


    “這個台子先別拆,上麵的東西也先別動,三天後再說吧。”


    星流雲雖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多餘的話一句也沒說,隻是直接問道:


    “我們可以動工了嗎?”


    蕭聰點了點頭,


    “讓傭工們將這塊兒地方鏟平,記住隻能往下鏟,不能往上填,依我看這下麵應是一大塊石梁,將法陣修在石梁上,可以穩妥些,剩下的就交給我和長老了。”


    “嗯,好,我這就去辦。”


    星流雲點點頭,轉身向傭工們走去,星流雲前腳剛走,元械長老便走了過來,他不說話,隻是操著手在那站著,抑或說隻是在那兒等著。


    片刻後,蕭聰抬起頭來,對身旁的元械長老道:


    “長老,我們先到那邊去吧,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元械長老點了點頭,帶著他那一如既往隨時待死的嚴謹和鄭重道:


    “是,小少爺。”


    元械長老隨蕭聰走到一旁,聽著蕭聰對蕭天宇關於藍橋遺夢的複述,不斷地點頭,麵色如一個八九歲的學童般認真,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卻在其身上尋不到半點倚老賣老和故作高深的感覺,這樣活得簡單而又幹淨的人,才是這個時代所真正需要的人。


    最後,蕭聰對元械長老說道:


    “長老,以上是我對藍橋遺夢的全部理解,假若在別的地方,至此足矣,但是這個地方有點兒不太一樣。”


    “哦?難道連小少爺也覺得此處有點兒別的東西。”元械長老貌似對此頗為在意。


    “嗯嗯。”蕭聰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這裏有別的氣息。”


    元械長臉上的驚訝之色更深了幾分,煞有介事道:


    “原本隻當是那幽靈作祟,卻未想得竟是這樣,敢問四少爺,這是什麽氣息?”


    “忠義之氣!”蕭聰語氣分外肯定。


    “忠義之氣?怕他忠的不是什麽正王明主吧,但如此這般死後竟還能影響一處天地的氣韻,倒真的是難能可貴了。”


    “這忠義之氣是對誰的且先不說,我所在意的是他對我們法陣的修建是否有影響。”


    元械長老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語氣輕鬆自然,


    “四少爺盡管放心,這忠義之氣並非天地衍氣,天地衍氣不可控但是可以引,而這忠義之氣是可控的,既然那幽靈已經允許我們在此建陣,那他理應不會用這忠義之氣來幹擾你我。”


    “可他若是不知道這氣息會影響法陣的修建呢?”


    元械長老哈哈大笑,道:


    “四少爺放心好了,能在死後化出這漫天忠義之氣的生靈,生前也必為一不凡之輩,倘若連氣息將影響法陣這一說都不知道,那便當真是老天無眼了。


    不過死後的氣息可以影響天地氣運這件事情老夫倒還是第一次聽說,或許影響了天地氣運的並不是他死後的氣息,而是他生前的意誌吧。”


    蕭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竟覺得元械長老所言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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