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道光皇帝收到六百裏加急的同一天,趙源也騰開了時間,特意會見了天地會的一眾領袖,即鄭安、鄭洪、李文茂、鄭芷、甘先、彭春等人,他們在為趙源攻克廣州的過程中也付出了許多心血,自然也到了迴報的時候。


    隻是趙源心中明白,眼下隨著廣州被攻克,他跟天地會之間的關係也走向了一個十分微妙的局麵。


    與嚴密的複漢軍不同,天地會組織鬆散,各堂口都自有主張,長期以來都沒有一個共主,就好比這一次隨著複漢軍起義,廣東粵北各府二十餘縣都掀起了一場場會黨起義,湧現出了大量的起義群體,但是這些人層次不齊,很難將力量集中在一起。


    曆史上的洪兵起義便出現過這樣的教訓,當時的起義軍缺乏統一的指揮和領導,攻下各州縣以後,也都是各自為政,各自設官理民,甚至還有人自稱一路諸侯......


    清軍之所以能夠順利撲滅涉及十餘萬人的洪兵起義,與這一點關係非常大,因此無論趙源怎麽想,他都必須將這股力量化為己用,而不能放任自流。


    一眾會黨領袖們對此也都心知肚明,其中年輕的甘先和彭春,早就向趙源進行了表示,他們願意率眾加入複漢軍,成為複漢軍的一員,接受大都督府的全麵領導。


    趙源並沒有急於答應下來,反而召集了一眾天地會領袖,就是為了能夠將這件事擺在台麵上說清楚。


    作為天地會總舵主,鄭安這一次沒有衝在最前麵,倒不是因為他不願意,而是因為他疾病纏身,身體極為虛弱,這才將得力手下李文茂和女兒鄭芷一同派遣出來協助趙源,如今順利攻下了廣州,他便也一起前來拜訪趙源。


    看著鄭安蒼白的臉色,趙源心中多少有些擔憂,若是這個名義上的領袖都不能站出來,隻怕更難整合天地會的一盤散沙了。


    鄭安似乎看出了趙源的擔憂,他輕輕點頭,微笑道:“大都督,不必過於擔心,眼下大勢還沒到他們放肆的地步,隻要清軍稍有動作,他們隻怕是都要來求大都督了。”


    趙源不置可否,輕聲道:“鄭總舵主,我也是天地會的一員,按理說不該對同盟兄弟們指手畫腳,隻是局勢變幻莫測,若是等清軍有所動作,隻怕到時候就晚了。”


    廣州洪兵大部分都是無組織無紀律的幫會武裝,這幫人的戰鬥力著實令人懷疑。


    鄭安輕聲道:“倘若大都督看得起他們,不如先出兵拿下粵北,屆時便可收編粵北洪兵,或許能夠一用......”


    聽到鄭安這番話,趙源的眉頭卻依然緊皺,粵北洪兵以目前的發展速度而言,少說也有七八萬人,要是花費大量錢財養下這麽一支毫無戰鬥力的軍隊,還真的沒啥好處。


    不過趙源認為,如果能用錢擺平這些人,倒也是一件好事。


    “總舵主,收編粵北洪兵沒有問題,但是總得有個人先去聯絡他們......”


    趙源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盡管他位居高位,但是在天地會的威望還是有些不足,得讓鄭安來解決這個問題。


    原本最適合的對象就是鄭安,隻是他的身體已經扛不住,便輕聲道:“不如讓鄭洪去聯絡吧,不過大都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還請總舵主直言。”


    “迎娶鄭芷。”


    鄭安不顧趙源的驚訝,也不顧鄭芷滿臉羞澀,低聲道:“你隻有娶了鄭芷,才能讓兄弟們放心......”


    這年頭,聯姻雖然是一個老掉牙的辦法,但是的確很好用。


    雖然鄭家已經沒有辦法掌控天地會下麵的各個分堂口,但是人人都得賣鄭家一個麵子,畢竟當年也算是共主,江湖地位和威望擺在這裏。


    趙源的確很強,但是他再強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得到天地會一眾大佬的認可,除非他跟鄭家聯姻,這樣一來無論是鄭家就會全力助他,鄭洪去聯絡洪兵這件事也就能做得成。


    趙源有過一絲短暫的猶豫,但是很快就被他克服。


    “我同意。”


    他的內心裏已經越來越考慮利益權衡,而非個人的情感。


    鄭安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大都督,粵北洪兵少則七八萬,多則十餘萬,你打算怎麽安置他們?”


    趙源仔細思考了一番,道:“此次攻下廣州一府,抄沒了清廷八旗大量旗田旗產,還有那些北上的官員財產、地產也被留在了廣州,加在一起倒也不少,關鍵的是廣州的商稅和粵海關的關稅也有一筆不少的盈餘,但是這些錢用處很大,還不能直接給粵北洪兵,所以我打算直接分田。”


    “分田?”


    鄭安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


    趙源進一步解釋道:“我們的人正在清查廣州一府十四縣的所有旗田,初步估計就有二百多萬畝地,準備拿出來分給有功將士.......如果到時候收編粵北洪兵,也可以拿一部分出來分出去以田代餉,有了地,話也就好開口了。”


    說起來,這一次打下了廣州後,趙源這才發現廣州八旗的生活有多麽滋潤,因為全廣州最好的田地基本上都被圈成了旗田,還有大量旗人購置的宅邸、店鋪,幾乎占據了廣州城的三分之一多,光是得到的銀兩就有數以百萬兩之巨,因此這些都被趙源所查抄。


    其次,除了旗田以外,內務府在廣州的產業和園子也不在少數,像原來十三行手裏就有內務府名下的大量財產,以及廣東官府在廣州也有大量的財產,還有就是那些死忠於大清朝的官員們被勒令隻能攜帶不超過五兩白銀北上,也給趙源留下了大筆財產,再加上一些被查抄的清廷官員官產和一些不長眼的地方豪紳,加在一起的收入輕輕鬆鬆就能過兩千萬兩銀子。


    趙源對此也並不奇怪,廣州可是目前這個時代華夏最大的商業城市,兩百年下來積累的財富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因此趙源根本不需要去得罪地方士紳和行商,光是吃這些人的財產就有不菲的收入。


    當然,這個錢也是屬於一次性所得,後麵還得考慮開源節流。


    聽到趙源這麽說,鄭安倒也放下心來,他最擔心的就是趙源卸磨殺驢,那樣就太對不起天地會的兄弟。


    盡管放下了心,但是鄭安還是想聽一聽到底怎麽個分發。


    說起來,收繳的那些旗田大部分都是上好的水田,土地也比較肥沃,平日裏的產出比較高,再加上廣州地少人多,商賈較多,地價一直非常昂貴,一畝水田往往能賣出去二三十兩銀子出去,二百萬畝田地少說也能值個五六千萬兩,拿出來分掉的確很有魄力。


    趙源早已經在腦海裏思考過以田代餉的方案,便直接介紹道:“二百萬畝地倒也不會全部分掉,目前會拿五十萬畝地出來作為軍功田,按照此戰立功大小分別授田,另外會拿一百萬畝出來作為軍餉田,凡是入伍新卒皆可分到十畝地,但是必須要在軍隊幹夠十年才能得到。”


    也就說,一名新卒每年相當於能白拿一畝地,換算成市場價格至少是二三十兩,一個月下來至少就是二兩銀子。


    趙源繼續道:“在軍餉田之外,也會發正式的軍餉,每個人每個月二兩餉銀,一兩菜銀,戰死後十畝軍餉田直接補償給家人,並且額外給與二十兩白銀的燒埋費。”


    聽到趙源這番話,眾人不由得直嘬牙花子,這待遇可不是一般優厚——要知道綠營的兵一個月也就一兩五錢銀子,差得可不是一倍兩倍......


    “會不會有點太高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反而是鄭洪,他在蘭芳擔任大港公司大哥的時候,都沒有給手下開這麽高的收入,都有些擔憂會不會拖垮整個複漢軍。


    趙源搖了搖頭,道:“兄弟們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打仗,求得不就是一份安穩嗎?要是咱們再不開高一點,人家憑什麽跟著咱們冒這麽大的風險?不過咱們這個要求都是針對正卒,到時候收編洪兵,肯定要進行一定的裁汰,最多不能超過三萬人。”


    按照這個算法,一次拿出去的土地也不過三十萬畝而已,再加上餉銀,一個月也就九萬兩白銀。


    鄭洪略微放下心來,道:“有了三十萬畝地,再加上三十萬兩銀子,收編粵北洪兵也就不成問題了。”


    鄭安也笑道:“能有十畝地到手,他們也願意把這條命賣給大都督了。”


    這是一句天大的實話,因為廣東地少人多,在一個人均隻有二畝地的地方,十畝地也足夠他們為之冒險了,再說一旦立下功勞,還能拿到更多的土地,這些可是能傳給子孫的財富,不少人都會冒險一搏。


    商量妥當後,趙源當即任命鄭洪為粵北總指揮使,負責編練粵北洪兵,並且還給他配置了一個副手,也就是彭春。


    李文茂、甘先等一眾會黨首領則全部加入複漢軍正式編製,前往黃埔軍校進行短期學習,待學習結束後再分配實職。


    至於趙源跟鄭芷的婚事,則等到此戰結束後再行婚禮,到時候同潘清涵一起,成為趙源的兩名正妻。


    盡管這件事充斥著政治成分,但是趙源也隻能選擇接受,在眼下的這個階段裏,他是絕對不能允許任何的意外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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