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


    英屬印度殖民辦公室中,裏麵此時正圍坐著十餘人,可氣氛卻顯得十分詭異。


    荷屬東印度總督特使弗洛裏斯·馮·霍爾上校臉色極為難看,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氣憤不已,甚至包括新加坡,這是一個讓他感覺到羞恥的地方。


    在當年荷蘭鼎盛時期,東南亞幾乎就是荷蘭的自留地,包括新加坡也隻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殖民地——然後隨著這些年荷蘭的衰落,英國人在東南亞的實力已經逐漸超越了荷蘭人,以致於荷蘭人屢屢在英國人麵前吃癟。


    特別是剛剛發生在西婆羅洲的事情,更是讓霍爾上校感覺十分為難。


    就在幾天前,荷屬東印度總督簡·雅各布·羅庫森得到了一個足以震驚所有人的消息,那就是他們派遣到西婆羅洲平叛的一個團,居然被那些所謂的叛軍給圍殲了!


    足足兩千人的損失,使得總督大人大發雷霆,隻是還沒等他發完火,英國人竟然在這個時候派人前來質問,認為荷蘭東印度派遣軍隊前往西婆羅洲的事情涉嫌幹預蘭芳內政,表示的嚴正的抗議。


    荷屬東印度總督簡·雅各布·羅庫森一早就知道那個所謂的蘭芳都督府背後有英國人的背景,卻沒想到英國人竟然如此支持這一勢力,在他看來,一個又小又窮的蘭芳不應該引起英國的注意才對。


    於是,總督便將弗洛裏斯·馮·霍爾上校作為特使,前來新加坡與英國人溝通。


    隻是讓弗洛裏斯·馮·霍爾上校沒想到的是,英國人竟然惡人先告狀,率先就表示荷蘭東印度過度幹預了蘭芳的內政。


    此時正坐在他對麵的英國香港總督特使大衛·渣甸,一臉的大義凜然。


    “總之,荷蘭東印度方麵派遣軍隊前往蘭芳幫助蘭芳叛軍的行為,屬於對大英帝國在東南亞體係的挑戰,對大英帝國的無視!必須承擔一切後果,並需要對大英帝國進行賠償!”


    聽到這番話,弗洛裏斯·馮·霍爾上校氣得幾乎要吐血,他冷冷地盯著對麵的大衛,譏諷道:“不知道什麽時候蘭芳也成為了大英帝國的一部分?”


    “蘭芳總督府已經成為了大英帝國的受保護國,我們有義務保證他們的安全,不被外來者侵犯。”


    大衛·渣甸臉上帶著一絲笑容,道:“大英帝國的商人也已經在蘭芳進行了相關的投資,我們也有必要保護這些商人的合法而正當的權益。”


    聽到這一番顛倒黑白的話,霍爾上校終於明白了什麽是帝國主義的強權——


    但是,對於他這個特使而言,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改變,誰讓英國現在就是這麽厲害,而荷蘭卻日益衰落呢?


    真要是撕破了臉皮,以英國目前在東南亞的實力,將荷蘭人徹底從東南亞驅逐走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裏,霍爾上校隻能強行忍住內心的憤怒,低聲道:“可是,大衛先生,您應該知道,蘭芳公司過去曾經得到荷蘭東印度總督府冊封的甲太,他們要更加早於大英帝國的保護!”


    大衛·渣甸微微一笑,從身旁的一名隨行人員手中接過一份文件,遞給了霍爾上校。


    “還請上校看一看,這是之前蘭芳公司呈遞給我們的說明,他們已經自願放棄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冊封,並且已經宣布蘭芳公司自即日起解散了。”


    所謂的解散,自然就是趙源先前做好的準備,上麵也簽下了蘭芳公司總長劉乾興的名字。


    看到這份文件後,霍爾上校再也忍耐不住,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舉起文件嚷嚷道:“這是一封沒有任何法律效應的文件!蘭芳公司脫離荷蘭東印度的行為是無效的!我們堅決不會認可!”


    “請便。”


    大衛·渣甸微笑著伸出手示意,道:“既然你不願意承認,那就請迴去吧。”


    霍爾上校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一般,他沉聲道:“你們如何才能將蘭芳還給我們?”


    “哼,戰場上拿不到的東西,談判桌上也不可能拿到。”


    大衛·渣甸冷笑道:“你們不願意接受,那就再打一場便是。隻不過上一次戰爭中,大英帝國沒有出動軍隊,這一次將不會犯下這個錯誤了。”


    聽到這裏,霍爾上校無力地歎了一口氣,神情複雜道:“我們可以放棄蘭芳,但是需要足夠的補償。”


    “不好意思,我想您誤會了一件事,蘭芳的歸屬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異議,現如今我們談判的內容是,荷蘭應該為此次出兵負責,必須向大英帝國賠禮道歉,並且需要承擔此次戰爭的所有損失。”


    大衛·渣甸步步緊逼,沉聲道:“隻要荷蘭答應這一條件,那麽大英帝國不會尋求繼續在婆羅洲進行擴張的行為。”


    說完,他不等霍爾上校有任何反應,繼續道:“另外,此次荷蘭所派遣的兩千多名軍隊,有一千多人淪為了蘭芳總督府的俘虜,需要單獨聯係蘭芳總督府進行談判,我們將會作為中間者負責此次談判的順利進行。”


    說完後,大衛·渣甸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隻是在霍爾上校看來,卻無異於魔鬼一般。


    霍爾上校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可是,現在的蘭芳總督府還在繼續往坤江以南打.......”


    按照之前蘭芳公司和荷蘭東印度方麵的協定,蘭芳公司的轄區隻有坤江以北的部分地區,而南方的底盤通常歸屬於那些土邦蘇丹,就比如萬那蘇丹。


    可是根據霍爾上校的了解,蘭芳總督府還在繼續往南方打,並且已經消滅了萬那蘇丹,這樣的行為在他看來是絕不能接受的。


    大衛輕聲道:“我再次重申一遍,除了西婆羅洲以外,大英帝國不會支持蘭芳在婆羅洲進行任何擴張的行為。”


    霍爾上校無奈地低下了頭,道:“這件事我必須跟總督大人溝通。”


    大衛·渣甸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那就請便。”


    ......


    東萬律,趙源很快就得知了英荷談判的內容,在他看來,荷蘭接受新的勢力範圍劃分是一件必然的事情,這一點不會以他們的意誌為轉移。


    原因很簡單,自從荷蘭本國衰退以後,荷蘭在東南亞就變成了一隻紙老虎,看上去威風凜凜,可實際上已經窮途末路,這一點從荷蘭東印度公司於1799年解散上得到了驗證。


    巔峰時期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曾經在兩百年的時間裏,向海外派遣了一千七百多艘船隻,大概有上百萬歐洲人搭乘這些船隻來到了亞洲,且是第一個可以自組傭兵、發行貨幣,也是第一個股份有限公司,並被獲準與其他國家定立正式條約,可以對外進行殖民與統治的公司。


    換言之,荷蘭東印度公司就是荷蘭政府征服亞洲的利劍,他們不僅僅深植有限的東南亞市場,還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向中國、日本、阿拉伯和印度等區域進行開拓,最為巔峰時期其股票收益率達到了40%,甚至引起當時的一句評論,那就是隻要一個人能買上幾股東印度公司股票,那麽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好景不長,隨著英國的崛起,發生於17世紀至18世紀英國與荷蘭之間的四次戰爭,也徹底將荷蘭從美夢中打醒過來,最終海上貿易權霸權被英國人拿走。


    而為了贏得和英國人的戰爭,荷蘭東印度公司隻能以股票為質押,發公債去解決巨額經費,因此戰爭開始一天後就負債超過了兩千六百萬盾,後來甚至多達五千五百萬盾,巨額的利息也將荷蘭東印度公司壓得幾乎無法支撐。


    其次,荷蘭除了跟英國人之間的戰爭以外,自身也陷入到東南亞的持續反叛戰爭泥潭中,僅僅是在18世紀,荷蘭就先後經曆了蘇拉帕提之亂、馬打藍王國內戰、爪哇華僑大起義、萬丹王國內戰、東爪哇征服和馬來半島征服等局部戰爭,數量龐大的叛軍和無休止的遊擊戰也使得東印度公司不得不花費大量金錢去招募士兵和組建戰船,而這些巨額開支也最終成為了壓垮荷蘭共印度公司的最後一根稻草。


    由於這些多重原因,也導致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經營狀況惡化到了極點,不得不在1799年宣布解散,從此荷蘭東印度公司轉變為荷蘭東印度殖民地,也意味著荷蘭幾乎喪失了戰略進攻能力。


    麵對英國人的強勢壓力以及現實的窘迫,荷蘭人的屈服隻是時間問題。


    總體而言,趙源對這一次還算滿意,他知道英國人開西婆羅島的籌碼,也一定會帶來更高的要求——他們目前還看不到蘭芳總督府的盈利能力,但是不妨先進行下注。


    “哎,19世紀的大英帝國,壓迫力還真不是一般大。”


    趙源在心中喃喃自語,但是他也並不會過多的擔憂,畢竟英國人遲早會玩掉自己的霸權,關鍵還是得自強。


    當時間進入到十一月份的時候,趙源也終於得到了最新的消息,那就是英荷在新加坡終於達成了最終協議,而接下來荷蘭人還要找他來進行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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