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圖大事,身邊就必須要有足夠的人力可供驅使,其中因為所做的事情不同,又可以分為幾個層次,即心腹,肱骨,爪牙,賓客。


    賓客,不需要花費什麽心思,隻需要花錢就可以找來許多,但是這一類人又無法給予信任,隻因他們為利而來,也必將會因利而去。


    在賓客至上即為爪牙,這一類人的關係就要更深一步,因為他們已經長期以你為主,隻要不會嚴重影響他們的利益,一般都不會離去,但是一旦遇到困難,這些人又很難為你豁出一切,因此信任也極為有限。


    爪牙之士,便是肱骨。像這些人就是成就大業的根基,因為他們的目標和利益已經與你高度趨同,幾乎綁定在一起,對這些人便可以委以重任,而他們也將會成為你打天下的左膀右臂,輕易不會離你而去。


    肱骨之上,則是心腹,而這些人自古以來被稱之為死士,他們可以毫不猶豫為你去死,像那些最關鍵最要緊的事情,就隻能交給這些可以托付性命的人,無論勝敗榮辱,都不會棄你而去,屬於極為難得的一種。


    在趙源看來,得人易,得人心難,想要培養出一批可用的死士更是難上加難。


    在曆史上,能做到這種事情的英雄豪傑屈指可數,這些人也都通過豢養的死士成就了大業,比如司馬師陰養死士三千,一出即在高平陵之變中完成了改朝換代。


    想要培養出這麽一批死士,就得從小開始收養遺孤,給他們進行洗腦教育,再提供吃穿用度,讓這些人與社會關係徹底隔離開來,到這一步基本上算是養成,接下來還得培養磨煉他們的能力,經過一係列的訓練之後,才能得到這麽一批人。


    當然,後世已經不流行這一套做法,開始用理念來團結人心,實現了對過去血脈、宗族以及主仆關係的降維打擊。但是從更深層的階級理論出發,理念同樣是由利益根基所決定的,背後依然是利益關係。


    趙源在心中暗自思忖了一番,開始完善自己的安保公司章程。


    由於趙源的惡趣味,他原本想將安保公司命名為黑水公司或者平克頓偵探事務所,但是後來出於低調考慮,取了一個四平八穩的名字,順安安保公司,對外則是順安鏢行。


    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很符合國人的審美。


    順安鏢行將會分為五個小組,分別是商業組、情報組、人事組、行動組以及總務組,其中商業組主要是對外接洽聯絡,未來也可以適當接一些對外的業務,來掩人耳目,而情報組則負責收集任務情報,人事組負責協調人力資源,總務組則對內實行管理,以上這些組將都會放在黃埔。


    唯獨行動組,趙源準備進行單獨的軍事化管理,第一期行動組成員將會一共招募八十人,前往長洲島進行軍事訓練,將來再安排到匯豐行下的各個點進行維護安全。


    “八十人,會不會多了點?”


    趙誌倒不是因為錢的緣故,光靠匯豐行現在的收益養起這些人也是妥妥有餘,隻是感覺八十人似乎有些太過於招搖了。


    說個難聽的,很多綠營把總屬下都沒這麽多人。


    趙源搖了搖頭,道:“無妨,我準備將他們放在長洲島來訓練,到時候封鎖四周也就是了,平日裏也沒人會去那裏。”


    趙誌沉吟了片刻,道:“那你準備找誰來訓練?要不要讓大哥給你撥幾個人用?”


    “不用,我準備讓亨得勒去招募幾個西方軍官。”


    在這件事上,趙源思考得非常得非常清楚,綠營也好,八旗也罷,本身已經嚴重落伍於時代,再讓這幫人來訓練,用的還是老一套戰法,打起來根本沒用——還不如找幾個正兒八經的英軍或者法軍退伍軍官來幹這事,好歹這個時代裏英法軍都還屬於戰力靠前的歐式陸軍。


    趙源繼續道:“我打算直接從長洲島的百姓裏招募,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已經成為了咱們的工人,比其他人要更加可靠,而且這些人平日裏不怎麽與外人接觸,也能最大程度保證隱蔽性。”


    趙誌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源兒,你現在思考得越來越全麵了。”


    趙源繼續道:“二叔,接下來是匯豐銀行發展的關鍵時期,咱們不能完全放手給亨特和於連海,必須親自盯著才行。”


    趙誌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道:“源兒,咱們趙家可沒你想得那麽簡單,他們有些人想要動一動,那咱們就動一動。”


    .......


    廣州巡撫衙門後花廳中青煙繚繞,兩隻銅爐上正燃著香,將整個花廳籠罩其中,一股淡雅而不刺鼻的味道若隱若現,令人不覺心曠神怡。


    花廳正中,隻見兩名老者正相對而弈,紫檀木棋盤上黑白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卻讓人分不清局勢究竟誰占據了上風,一旁還站著兩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人麵不改色,而另一人的眉目間則帶著幾分諂媚。


    “唔,和棋了。”


    正在對弈的一名老者放下了手中的黑子,臉上卻似乎沒有半點失落,道:“和軒,看來你這棋藝越發精熟了。”


    說話的老者正是廣州巡撫黃恩彤,而與他對弈之人則是廣州布政使傅繩勳,一旁觀棋的二人身份也非同凡響,那麵不改色的中年人則是黃恩彤的幕僚徐一清,另外帶著幾分諂媚者則正是風頭正盛的同順行老板吳爽官——吳健彰。


    傅繩勳神情未變,隻是拱手道:“撫台大人實在客氣,這不贏方為贏啊。”


    黃恩彤頓時放聲大笑,頭上的花白發辮也隨著笑容抖動著,道:“和軒啊,你這話就說得偏頗了,老夫倒不是不想贏,隻是年紀大了,思維混沌,早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


    “撫台大人那裏話,實在是讓下官汗顏。”


    傅繩勳說完這番話,便看了一眼吳健彰,道:“撫台大人這般靜氣功夫,下官也得好生體會。”


    吳健彰被傅繩勳這麽一看,原本在嘴邊的話頓時便吞下了肚子裏,臉上浮現出幾分落寞之色。


    黃恩彤似乎沒有看到二人的小動作,輕聲道:“在朝廷的眼裏,廣東一動不如一靜,隻要沒有惹出夷亂,咱們也算是能安穩著告老還鄉,臨了也算是落了個太平,何必強出頭去爭先呢?”


    傅繩勳若有所思,緩緩道:“撫台大人昔日也曾說過,‘粵患未已,不在外而在內也’,那邊最近態度急轉直下,怕是這稀泥快要活不下去了,到時候還指不定出了什麽亂子,有些人可以跑,可終歸苦的還是百姓。”


    黃恩彤擺了擺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擺了擺手,道:“聽說最近那個匯豐行大出風頭,連總督府都派人去登門了。”


    傅繩勳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道:“仗著英夷的勢,還跟那邊拉拉扯扯,怕是真以為廣州無人了?”


    黃恩彤微微一笑,看向站在一旁許久的吳健彰,道:“吳健彰,聽說你剛剛從上海迴來?”


    “啟稟撫台大人,小人的確剛從上海迴來。”


    “聽說你跟英夷打交道有一手?”


    一聽到這番話,吳健彰嚇得連忙跪下道:“撫台大人,小人.小人也隻是為了一口生計而已.”


    站在一旁的徐一清笑道:“健彰兄,大人這話可沒別的意思,你別誤會,眼下朝廷跟不可避免要與夷人打交道,急缺像你這樣的夷才,大人也是想給你一個為大清效力的機會。”


    吳健彰頓時一喜,將頭貼在地麵上,道:“撫台大人但有驅馳,小人定當竭盡全力。”


    黃恩彤點了點頭,道:“你有這個覺悟,說明本官沒有看錯你,好了,下去吧。”


    “是……二位大人,小人告退。”


    吳健彰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他挽起下擺,跟著徐一清亦步亦趨地走了出去。


    待二人離開後,傅繩勳有些疑惑不解,道:“撫台,要收拾那個匯豐行何須如此麻煩?下官遣一二差役,便可將其上下全部捉拿。”


    “和軒,老夫過去也像你這麽想,這些商賈見利忘義,一味賺取錢財,卻不知為朝廷分憂,著實該死。可自從對英夷一役後,老夫發覺西方竟是那商賈把持一國大政,竟為蠅頭小利悍然出兵我大清,以全商賈之利,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黃恩彤輕輕歎息,眼神中透著些許複雜的意味。


    在鴉片戰爭結束後,被打垮了骨頭的絕不隻有兩廣總督耆英,還有以黃恩彤為首的一大批官員,像黃恩彤就在投降派中扮演著‘智囊’的角色,還為此寫了‘撫夷論’等理論,本質上與耆英並無區別。


    正因為如此,黃恩彤在麵對具備英國背景的匯豐銀行時,多少有些束手束腳,他繼續道:“老夫以為,既然西人講究在商言商,那咱們就不能像過去那樣做事,否則隻會授人以柄,倘若英夷以此為借口再次掀起動亂,隻怕你我在朝廷麵前也沒辦法交代。”


    聽到這裏,傅繩勳有些不甘心地歎了一口氣,悲涼道:“沒想到小小英逆,竟鉗製我等動彈不得,實為奇恥大辱。”


    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棋盤,隻聽見‘啪’的一聲,上麵的黑白棋子便頓時如雨點一般散落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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