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沒有農藥,沒有化肥,也沒有超級水稻,糧食產量本身就存在一個天然的上限,那麽這個上限是多少呢?


    按照後世的統計數據,清朝平均畝產不過180公斤,也就360斤,但是要考慮到一般播種麵積隻有總耕地麵積的80%,再加上糧食收獲和儲藏過程中需要20%,另外考慮到原糧加工出品率隻有50%到60%,也就意味著每個人的口糧也就不到200公斤,甚至到了嘉慶晚期以後,也就隻有100公斤多一點。


    人多地少成了一個絕對的矛盾,也成了一個大清王朝揮之不去的定時炸彈。


    這個炸彈的威力有多大呢?


    首先,在嘉慶出現了一場持續了九年的川楚教亂,使得清朝耗費十六省的數十萬軍隊,導致十餘名提督以及總兵級別高級武官陣亡,更是導致人口減少過億;


    但是,這個炸彈並沒有炸完,緊接著到了太平天國時期,又導致清廷被打得幾乎四分五裂,人口損失同樣過億;


    直到清末,人口也才將恢複到嘉慶、道光時期的四億人口。


    可以說,在眼下這個生產力環境下,四億人口已經成為一個天花板,再多就隻能等著這個炸藥桶爆炸。


    陳澧沒有想到趙源居然會這麽思考,他不由得下意識點頭,道:“你說得倒也沒錯,所以曆朝曆代都在開墾荒地,增加糧食,隻為了活民。”


    趙源搖了搖頭,道:“華夏已非昔日,觸目所及之處皆是耕地,已經沒有什麽荒地可供開墾了。”


    陳澧張了張嘴,最終也隻能長歎一口氣。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趙源主要還是在學海堂學習四書文,並沒有過多涉及到科舉的應試技巧,不過依然感覺受益匪淺,因為他這具身體過去的記憶還在,再加上後世的知識融會貫通下,很多書籍上的問題看得更加通透。


    當然,趙源一方麵在學習,另一方麵也在有意識結交學海堂上的學子們。


    這些學子大部分都來自廣東各府的精英,甚至不乏千裏迢迢而來的外省學子,他們當中也沒有幾個真正的書呆子,大部分都是能做事能讀書的人才,在趙源的刻意結交下,與這些人也都混成了朋友。


    不過,在趙源看來,整個學海堂裏麵除了陳澧,最值得他結交的其實隻有兩個人。


    第一個是廣東番禺人楊榮緒,字黼香,比趙源大十歲,此人乃學海堂肄業生,曾擺在阮文達門下,曾與鄭灝若、梁傑等人各自就《四書文源流考》作出一篇雄文,深得阮文達的看重,且此人做事心思縝密,人緣在院中頗好。


    另外一個人是廣東南海人康以泰,字交修,他文名不顯,但是性情豁達不拘小節,頗有幾分能文能武的風采。


    對於趙源而言,他深知與人相交在於興趣相投,而以他前世的經曆見識,想要折服二人實在太容易不過,僅僅用了幾日三人便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常常在一起相談恨晚。


    時間很快就來到四月下旬,在此期間亨得勒也派人上了山,主要是兩個消息,一個是匯豐機器廠的籌建工作正在展開,預計下半年將會開始投產;另外一條消息,則是亨特已經從香港返迴,並帶迴了一條消息,那就是麗如銀行總裁羅伯特對趙源的提議很感興趣,他將準備抽出時間來廣州會麵。


    至於橡膠資源則比趙源想象的還要難找一些,這件事光靠亨得勒的人脈怕是還不夠,或許可以到時候拜托給麗如銀行方麵協助。


    趙源皺起了眉頭,如果遲遲沒有辦法獲得橡膠,那麽自行車的實用性恐怕會打折許多,也意味著不能進行大規模投產。


    趙源也隻能先將這件事記在心裏不表,準備在五月份時下山一起處理。


    在書院裏,趙源平日裏跟另一位叫高從哲的學子住在一塊,二人之間的關係也還算不錯,平日裏趙家也會派人送一些吃食上山,趙源也多有相贈。


    對於趙源而言,這樣的生活與前世的大學生活倒有幾分相似。


    “你在看什麽?”


    趙源走進略顯悶熱的屋子裏,拿來架子上的方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抬頭便看到了高從哲正興致勃勃地捧著一本書在看。


    高從哲嘿嘿一笑,將手中的書籍搖了搖,讓趙源看了看封麵,道:“這是魏良圖的《聖武記》,讀起來倒也不錯。”


    這本書聽上去像是後世的一本三流網絡小說,可是在這個年代卻是一本正兒八經的專題性史書,由大名鼎鼎的魏源所著,而此人所著的另一本書則名氣更大一些,那就是《海國圖誌》。


    趙源也看過《聖武記》,裏麵主要記載了清王朝建立至道光年間的軍事曆史,其中還有許多作者對相關軍事問題的論述,屬於相對專業的一本書。


    趙源點了點頭,隨口問道:“不知他的《海國圖誌》,你看過沒?”


    高從哲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據說此書多述夷情,我沒有看過。”


    趙源也不以為意,這個年代裏大部分讀書人就是這副德行,盡管大清國在戰場上被他們看不上的夷人痛揍一頓,可是在他們看來,這些西方夷人隻是熱衷於‘奇技淫巧’,依然是不讀聖賢書的夷類。


    高從哲放下了手中的書,道:“對了,楊黼香剛剛來過,他好像有事情找你。”


    趙源點了點頭,簡單收拾了一番,便去了楊黼香所在的院子。


    當他剛剛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便聽到裏麵傳來的一陣爽朗笑聲,隻是從聲音聽上去分不清是誰。


    等趙源走進了院子裏時,除了康以泰以外,還看到了另外一個相對陌生的中年男子。


    楊黼香見到趙源進來,便笑道:“來,秀山,這位可是咱們大名鼎鼎的學長,也是咱們的老鄉,玉生先生。”


    趙源過往也是有一個字,喚作秀山,隻是尚未及冠,字號也就沒有確定下來,隻是朋友們之間多用這個稱唿。


    趙源聽到這裏,一下子就想起來,笑道:“沒想到今日能見到玉生先生,實在是晚輩三生有幸。”


    這一位玉生先生本名譚瑩,也是廣東番禺縣人,字兆仁,號玉生,自幼便博覽群書,且天資聰穎,強記過人。十分擅長詩文詞賦,深受兩廣總督阮元的賞識,在廣東省的才名非常高,不過此人舉業不算順利,直到去年才得中舉人。


    譚瑩笑道:“看來咱們廣東番禺人才眾多,有了一個楊黼香,又來了一個趙秀山。”


    “玉生,你可別忘記還要再加上我陳蘭甫呢。”


    說話的功夫,卻是陳澧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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