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氤氳的後台老板是馮道,這個信息量有點大。


    說起馮道這個人,稍微讀過一點五代曆史的人都知道,因為這實在是個牛人。


    馮道字可道,源自《道德經》“道可道,非常道”,可見他自己也非常自信。他最牛的一點就是命長,雖然他隻活了72歲,從絕對數字來說並不是什麽老壽星,但他的一生前前後後熬跨了三個王朝,九個皇帝,最後老死在第四個皇朝和第十個皇帝手上,死後還被追封為瀛王,諡號文懿。


    那是什麽時代啊?兵荒馬亂,武人當道,城頭變幻大王旗,上至皇帝,下至黎民百姓,能活到成年的人生就已經是成功的人生了。


    後世的史家把馮道罵得很慘,歐陽修罵他“不知廉恥“,司馬光更斥其為“奸臣之尤“。


    當然,李弘茂生在種花家,長在紅旗下,並不會以歐陽修司馬光那樣的忠君思想去評判古人,他就是單純的覺得馮道很牛。你想,公司熬垮幾個,老板換了一茬又一茬,他依舊是他的高層。這樣的人生難道不是特麽的開掛的人生嗎?他也知道馮道在後世史官筆下不是什麽好貨,但在位時貌似也做了不少實事。


    然而,像趙氤氳說的那樣什麽在世菩薩,人間聖人,那又特麽有點扯淡了。不過想到趙氤氳五歲就被收養、培訓,現在滿臉對老馮的崇拜,他也不以為意。他那幫少年親衛,不也把他看成是天上有地下無獨一無二的存在嗎?


    那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馮道不也是一類人嗎?


    既然趙氤氳說起她的恩主來一臉的崇拜和虔誠,李弘茂也順水推舟地說:“本王也早已聽聞馮司空其人,在北地那一片亂局中,也算是一個異數。”司空是馮道曾經擔任過的官職,因為直唿其名很不禮貌,所以李弘茂也就隨便撿了一個他擔任過的官職來代稱。


    趙氤氳正色道:“大王有所不知,北地兵禍連年,武夫橫行,民不聊生,上至朝野,下至黎民,如奴家這般因恩主而活的人不知凡幾。北朝若無君,自有武將去換,但若無恩主,必將赤地千裏,血流成河。”


    李弘茂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怎麽還越說越有點神棍的既視感了?若是別人聽了趙氤氳這話,一定會怒斥大逆不道,但是李弘茂也不關心這個,隻是不動聲色地說:“若是有機會,本王倒想與馮司空好生聊聊。但是,馮司空把你派到我大唐來,打探我朝野虛實,還繪製山川堪輿圖,卻又是何居心?”


    趙氤氳微微搖搖頭,輕歎一聲,說:“大王,恩主所圖者,乃是世間太平,百姓安身。他老人家不管做什麽,自然都有他的道理,奴也不過是恩主收養的萬千義子義女中的一員,雖然學了些武藝,但更重琴棋書畫,見識淺薄,哪裏會懂得恩主的宏圖大誌。”


    五代時期的雄主、武將們都喜歡收幹兒子,李弘茂是知道的,但是他沒想到馮道這個文臣也有這種喜好,而且馮道利用趙氤氳這樣被收養的義子義女所做的事,圖謀也是十分遠大。他是南唐的親王,倒是無所謂,反正都是敵國宰相,但如果他是五代隨便那一朝的親王,那還不得把馮道砍了?曆史上也沒有寫馮道還有這一茬啊。


    趙氤氳說她不懂得馮道的宏圖大業是什麽,李弘茂倒覺得她也沒說謊,她也隻是一個潛伏而已,而且估計江寧城裏她還不是最大的頭,所知自然有限。李弘茂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又問:“那你潛入江寧五年,又都做了些什麽?”


    趙氤氳有些不解,疑惑地說:“大王,奴已據實相告啊。奴在漣漪舫上結交了不少達官貴人,對江南朝廷,可有了解,每年也常以踏青遊賞之名去過不少地方,繪製了些圖譜,便是這些了。”


    “呃,我的意思是,馮司空沒有給你什麽具體的任務?”


    趙氤氳有些茫然地問:“什麽叫,具體的任務?”


    好吧,李弘茂承認自己有點腦補過度了。


    古代的諜報工作哪裏有諜戰片裏麵那麽驚心動魄千絲萬縷?這時候敵對國家要了解敵方信息,多數都是通過做生意的商人,比如後來趙大要征南唐,就有南唐的商人收集了情報告訴了李煜,還自告奮勇要去燒趙宋的船。但要說雙方有什麽正式的情報組織,那估計也夠嗆。像趙氤氳這種被北方的大人物專門派到南方來收集情報的,那已經是非常超前了。


    所以這個馮道這個人到底還有什麽沒有被記錄進曆史裏的?


    基本上李弘茂現在可以判斷趙氤氳說的話都是真的,因為這些東西,這個時代的人要編也編不出來。但是也沒有特別大的價值,不管曆史對馮道有什麽遺漏,反正他也不是北朝的皇帝,動手征南唐那是周世宗的事情。


    當然,李弘茂對於情報那可是非常重視的。風寂蕩一直戴著麵具,除了他本人,誰都沒見過風寂蕩的真麵目,李弘茂一開始是把風寂蕩當做icac來培養的,他不能容許將來自己的隊伍壯大以後內部的蛀蟲把大廈挖空。現在風寂蕩的工作更多也就是正軍紀,查貪墨,也兼做一些信息收集的工作,更主要是對內。現在,隨著李弘茂離開京城,對外的情報工作也應該開展起來了。


    李弘茂腦子裏轉過很多東西,但在趙氤氳麵前,他依舊表現得充滿耐心,也很體貼地說:“你既然已經尾隨本王南下,那江寧你自然也不迴去了,女孩兒家,不要去想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今後便留在本王身邊就是。”


    “大王!”趙氤氳十分感動,她思忖片刻,卻搖了搖頭,說:“不成的。”


    李弘茂皺眉道:“為何?難道馮司空隔了恁遠,還能控製你不成?漣漪舫被燒,即便馮司空還在江寧布下了其他棋子,想必也會以為你已經遇難,你從江寧跑出來,尾隨本王南下,不就是憑借著這一點嗎?”


    “是。”趙氤氳倒也坦然,說:“誰也沒想到那兩個惡少竟然會行兇燒船,坊間百姓自然是看到漣漪舫化成灰燼,漣漪舫上的楊大家並未逃出生天,秦淮河上,從此再無漣漪舫,也再無楊大家。不過,大王也說到了,江寧城中,自還有恩主安排的棋子,奴家是死是活,須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奴家此番南下,一則也是就想跟隨大王一段,二則,奴家原打算去往楚國,恩主想要了解天下風物,楚國那邊,我們卻沒有人手。”


    “也就是說,你原打算跟著本王的船隊南行一段,然後跑到楚國去重操舊業?這就是我先前說的,你的具體任務?北朝馮司空那邊不可能這麽快就知道你的漣漪舫化成了灰燼,所以這是早就安排好的任務?”


    “並非如此……”趙氤氳也明白了“具體任務”的意思,搖頭說:“說實話,近兩年來恩主那邊,我們也早就聯絡不暢,不過,恩主一直有這樣的心願,我們這些底下人,便照他的心願去做就是了。”


    李弘茂也依稀想起,曆史上馮道這幾年似乎是被後晉高祖派到契丹,被耶律德光留在那邊,也不知道迴了大梁沒有。這些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老板都沒有給你明確的任務呢,你就自顧自地要繼續他的藍圖?江寧混不下去了,還要跑到馬楚那邊去,我擦,這樣的員工這也太敬業了吧?


    李弘茂忍不住想起了周星星版《鹿鼎記》裏小寶和神龍教主龍兒的對話:


    “你為什麽對平西王那麽死心塌地?”


    “因為平西王對我們神龍教恩重如山。”


    “我靠,萬一平西王晃點你呢?”


    ……


    李弘茂試探著說:“就算江寧還有人知道你還活著,但是在湖口縣你和小眉被擒,總不會有人還知道你是死是活吧?沒有人知道,你還不是想去哪去哪!”


    “大王,”趙氤氳很平靜地說:“奴家自己知道啊。”


    李弘茂有點服氣了,他點了點頭,突然靈機一動,說:“本王倒是有個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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