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茂對李寂城的武藝是很有信心的。


    這個少年是他三百來人的少年團中最為出類拔萃的第一人,三年前從中原流落到江寧時,身上幾乎已經賣光了任何一件可以換錢的物件,唯獨留下了一卷祖傳的槍譜。


    那時候李弘茂就沉浸式體驗了一把武俠劇,隻不過他不是那種身負血海深仇的武俠男主,而是救那個主角於水火之中的貴人。


    他出錢幫李寂城安葬了去世的父母,把他留在了身邊,三年來,李寂城大碗吃飯,大塊吃肉,不但長個,而且力大無窮,他有家學的槍法,李弘茂又聘了有名的槍棒教頭教練這些少年,李寂城又很善於兼容並包,那些請來的教頭都早已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就在剛才,李弘茂相信李寂城絕對有把握在槍尖刺穿那少年的咽喉之前停住,卻沒想到張雲德那個高挑清冷的女兒,竟能用一根木棍把李寂城的槍蕩開。


    李弘茂自己也經常跟李寂城練武,他很清楚,要做到這一步很難。不說別的,這小女孩手上的力量,竟然比他強得多?反正要他拿木棍砸開李寂城的槍,他是做不到的。


    “黑雲都,就這麽點人?”


    進了營寨,李弘茂依然沒有下馬,他看著集結在黑雲都營寨演武場上的一群士兵,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還是感到一陣悲哀和憤怒。


    因為集結起來的黑雲都士兵,不但基本上都是些老弱,而且數量也很少,稀稀拉拉的最多不過七八百人的樣子。


    南唐一個軍的編製,如果是六軍那樣的主力,正兵輔兵加在一起,一個軍妥妥的要過萬,甚至像神武軍那樣的頭等主力,一廂的正兵就足以上萬。


    而眼前的黑雲都雖然屬於二線雜牌,但也是一個軍的軍號,沒有左右廂,軍下麵直接就是馬步軍五個指揮,如果滿編的話,加上輔兵也得有四五千人。眼前的黑雲都兵卒,與應有的編製懸殊極大。


    聯想到張雲德之前給他匯報的情況,黑雲都的整個軍官體係,基本就是個空架子。


    李弘茂再看向那些表情麻木的士卒,那裏麵一半以上都是一些頭發花白的老卒,還有一小半是和那個李大郎差不多的少年兵,真正符合青壯年齡的,最多隻有五分之一,而且看起來年齡雖然符合,身體卻十分瘦弱。先前守門的那少年,年齡比李寂城也隻小了兩三歲,但力量跟李寂城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這些士卒都是黑雲都的老卒?眼下黑雲都到底有多少士卒?”李弘茂不想對這些底層軍官士卒發火,他隻想了解情況。


    張雲德出來說:“迴大王,眼下營中士卒,年歲四十往上者,皆是昔日黑雲長劍都的老卒,如大王所見,現存者不過十之一二;年歲二十以下者,則是俺們這些老卒的後人,約莫有十之一二之數。此外則是就地征召的士卒,也不過十之二三,很多眼下也沒在營中……實在是糧餉不足,若都坐困營中,家中便要揭不開鍋。若是能全數到齊的話,正兵可有千二三,輔兵約莫兩千。”


    黑雲都作為一個軍,規模差不多還是在的,但是這些兵平時都不在營中,訓練什麽的,也不要抱希望了。


    李弘茂感覺很心塞,之前還因為自己撿到了一支可以獨立指揮的軍隊而竊喜,但現在這支軍隊,真要帶上戰場什麽的,拖後腿是肯定的,弄不好隨時都能嘩變叛亂,把他綁了送給敵人領賞。


    但他必須掌握這支軍隊,這是他的基本盤。


    “黑雲都第二指揮第一隊隊正張雲德無視軍規,沉迷賭場,罰軍棍五十,革除隊正之職,以儆效尤。”李弘茂冷著臉,先把張雲德賭錢的帳清算了。


    張雲德低下頭,抱拳領罰。


    不過李弘茂沒有立刻命人行刑,繼續說:“但如今乃是用人之際,擢張雲德暫代黑雲都都虞侯,但你要在兩日內,把黑雲都全員召集起來,如果辦事不力,數罪並罰!本王隔日便帶上軍餉前來整頓本軍,到時不至者,軍法從事!”


    李弘茂把話說完,就轉身打馬而走,直奔侍衛諸軍司衙門而去。


    很巧,更應該是得到了信息,當李弘茂縱馬直奔侍衛諸軍司衙門的時候,樞密使陳覺也在那裏。


    “陳樞密!”李弘茂朝陳覺奔去,手一揚,一包在路上叫人準備好的臭魚爛蝦就朝陳覺身上扔了過去,他故意沒有扔準,東西砸在陳覺的腳邊,隻有很少一點沾到了陳覺的紫袍上。


    但這一舉動,讓侍衛諸軍司衙門裏的大小官員們驚駭萬分,陳覺本人更是嚇得差點尿了。因為當街毆打朝廷命官這種事,眼前這個大魔王可是真的幹出來過的,雖然在衙門裏毆打一位樞密使這種事太過驚世駭俗,但他真要幹出來了,官司打到皇帝那裏去,理不理得清是一迴事,挨打那就真挨打了。


    “殿……殿下這是作甚?”陳覺聞到一股惡臭,加之害怕,連退了幾步,慌亂中連指責對方的胡作非為都忘了。


    李弘茂指著陳覺,怒道:“陳樞密,你給本王安排的臭魚爛蝦,本王這便還了你。陳樞密這就把本王的軍職撤了,這黑雲都的統軍使,本王是萬萬不會去做的!”


    一方麵,是做戲。反正他這個混世大魔王的名聲早已傳遍京城,再離譜的事在別人看來也不足為奇。


    另一方麵,李弘茂心中是真的憤怒。


    黑雲長劍都這樣一支在五代十國中都是威名赫赫的精銳部隊被拆散,被分化也就算了,還破落到如此地步,要說不是朝廷中有人吞軍餉、喝兵血,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但他開口說的,卻不是他要為這支部隊爭取什麽,而是要把這個鍋扔迴去,也是以退為進,陽謀。


    “殿下。”陳覺連退了好幾步,總算站穩了腳跟,心裏波濤洶湧,陰著臉說:“殿下獨領一軍,乃是陛下的意思,且殿下數日前已經親口答應,殿下堂堂親王,豈可兒戲!”


    “那是一軍嗎?那些破**叫花子還不如,陳樞密這是在消遣本王?本王不要這些破爛,父皇要是非要本王領軍,那便領神武軍好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怎麽樣,但是他一定要讓人覺得,他是真的不想領兵,現在隻不過找到了一個機會拚命推脫而已。


    “嗬嗬嗬,殿下真是孩子話。”老好人王崇文又在一邊打圓場,說:“殿下欲領神武軍,陛下必定十分喜悅,不過殿下,要想領神武軍,還得多加曆練方可。”


    神武軍非重臣不能統領,像王崇文自己,雖然是駙馬都尉、節度使,也隻能暫代神武統軍使處理一些日常事務,真正的神武統軍,不但要節度使,往往還得是侍中、中書令來領銜,你當是小孩子過家家呢?


    李弘茂怒道:“那便換一軍,總之本王不要這什勞子的破爛黑雲都,給本王小殿直!不然拔山軍、天德軍也行!”


    陳覺的臉色越發難看,忍不住道:“殿下當軍令是做生意麽?殿下的官告已經落了陛下的玉璽,豈可討價還價!?”


    王彥儔一看這個氣氛火藥味太濃,也趕緊勸道:“殿下息怒,不知在殿下眼裏,黑雲都何以如此不堪?”


    李弘茂冷笑一聲,看著王彥儔道:“王副統軍當真不知?那我們便到父皇跟前分說一二就是!”


    “啊這……”王彥儔看了看陳覺,樞密使大人現在也是氣得臉色鐵青,但不管青不青,他卻是不輕易接話的;而他的頂頭上司王崇文雖然笑容可掬,但更是不會接話的,王彥儔覺得心裏苦,但也隻得賠笑著說:“殿下息怒,息怒,下麵軍紀廢弛,是有一些的,侍衛諸軍司如今也在打算整頓……”


    李弘茂粗暴地直接打斷他說:“本王管你們整頓不整頓!你們既然明知黑雲都如此,卻要本王來做這個統軍使,又是何居心?”


    口無遮攔無所謂,誰讓他還是孩子呢?


    “殿下,”王崇文趕緊說:“慎言……”


    陳覺重重地哼了一聲,以他對皇帝李璟的了解,他知道皇帝是不會去查軍隊係統的這些爛事的,因為問題很大,事情很多,處理起來十分耗時耗力效果還不好,這會影響皇帝吟詩作畫的時間,會很煩……皇帝最怕的就是麻煩。


    但萬一被李弘茂一告狀之後,皇帝也心血來潮想查查看呢……


    那絕對,從樞密院到兵部,到各軍,會有一大批人直接砍頭。


    王彥儔聽得出陳覺哼的那一聲是什麽意思,隻能硬著頭皮對李弘茂說:“殿下,黑雲都的問題很好解決,隻要殿下願意,一切都包在某身上。”


    你反正就是嫌這支軍隊很爛嘛,咱們解決問題,其他的不說。


    “殿下,”陳覺也換了一種語氣,歎了口氣,說:“軍中弊病極多,確須從長計議,殿下還是要以社稷為重,不可因私置氣。”


    其實他們仨想想也來氣,本來就沒叫你真的去管事,就掛個名而已,掛個名就皆大歡喜的事情,誰讓你鬧出這幺蛾子來大家都下不了台?


    李弘茂沉默了一下,說:“既如此,陳樞密答應本王兩件事,本王便做這統軍使。”


    “殿下但講無妨。”三個大佬竟然異口同聲。


    能談條件,那就簡單了嘛。


    “給錢,給人!”


    “給!”陳覺大手一揮,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同時在心裏麵給了李弘茂一個大大的鄙視,裝得跟什麽似的,問題不就在這嘛,要錢,誰不是想要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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