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郵局在德國人的監視和強迫下再度開業了,甚至生意比戰前更紅火。來郵局裏找人代寫信件的巴黎市民排成長隊,從公司大廳一直延伸到半個街區以外。為了應對這種情況,霍金斯不得不與其他員工一道,將一部分休息室和辦公室也改造成信件代寫室,即使如此,來的較晚的巴黎市民都往往會排隊一天失望而歸。


    手機人偶沒日沒夜地為市民“代寫”家書,就連郵遞員也開始幹這行了,正如先前沃爾特·馮·烏爾裏希的侄子湯姆森·馮·烏爾裏希少校所說的一般。


    難道郵遞員真的具備承擔複雜文案編寫工作的潛質,隻是霍金斯自己沒有挖掘好他們的潛能嗎?


    別扯了!德國占領軍當局草擬了一份一張紙就能寫下的“標準用語表”,薇爾莉特她們的任務就是讓顧客從這張標準用語表中選擇不超過三句話,然後打印出來給負責審查的德國軍人過目,接著就寄出去了。手記人偶直接成了抄寫員,郵遞員當然能幹得了這活!


    這份“標準用語表”包括的信息量匱乏到令人發指,除了表達某人是健康還是生病以外,幾乎沒法傳達任何其他消息。有個母親生了個小孩,打算把這個好消息通報給南方的父母,但她完全無法用“標準用語”把話說明白。隻能用“我很好”、“女兒很好”來說明她生了個女兒!


    “至少得讓南方的祖父母知道新生兒的名字吧?”


    但是就連這個要求都被德國人拒絕了,他們認為新生兒的名字千差萬別,而且起名幾乎全靠父母意願,此例一開,難保不會有抵抗者借此機會利用新生兒的姓名傳遞情報。


    “用新生兒姓名傳遞情報?!”薇爾莉特簡直無語到了極點,“每傳遞一次情報就要生一次小孩?這樣傳遞情報的成本未免太高!”


    “這我管不著,但是不出現在那張表上的詞句一律不許使用,如有違反,送信者和寫信者都會被逮捕。”負責監督郵局的德國上尉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氣憤不已的薇爾莉特,“我認為我說的已經夠明白了。”


    薇爾莉特還能怎麽辦?隻能壓抑怒氣返迴工位,將德國人的迴複告訴那位母親。那位母親甚至連憤慨都不敢有,因為薇爾莉特的辦公室中就有一個荷槍實彈的德國上等兵坐在角落裏監視著她們。


    於是一封信件就這樣“代寫”出來了:


    “親愛的母親:


    我很好,女兒很好。


    1940年9月16日。”


    “代寫”這封信簡直是對薇爾莉特20年手記人偶生涯的侮辱。


    那個年輕的母親剛走,下一個客人便迫不及待地進入薇爾莉特的辦公室。這個中年男子是一個市政廳的職員,他先是向薇爾莉特脫帽致意,留意到坐在角落裏的上等兵之後,便又諂媚地向後者躬身打了個招唿。


    不過德國兵連最起碼的迴應都欠奉,他已經完全被樓道對麵的年輕人偶馬蒂爾德吸引。隻要馬蒂爾德出現在走廊上,上等兵的目光就像黏在了她的裙擺上一般。


    平心而論,這個德國士兵模樣還算帥氣,年輕小夥見到美女就走不動道本就不是什麽特別讓人反感的事情。但德國兵目光還是讓薇爾莉特反胃極了,因為他看馬蒂爾德的眼神就像是主人在挑選中意的女奴。


    “她叫什麽名字?(德語)”德國上等兵總算按捺不住,開口向薇爾莉特詢問馬蒂爾德的情況。


    薇爾莉特沉默了一會,隨後嚴肅地用德語迴答道:“她是誰不重要,ch郵局所有的人偶都是受占領當局保護的,如果你實在精力充沛,那就去外麵找女人,我不允許你打這些女孩的主意。(德語)”


    年輕的德國上等兵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坐迴了原來的位置。


    薇爾莉特隻花了一分鍾就為這個職員“擬好”了“信件”,下一個顧客正要進門,卻被突然趕來的一個德國軍官推開了。那個德國軍官不是別人,正是奉命總覽巴黎郵政事務的湯姆森少校。


    “你出去一下。”湯姆森趕走了屋子裏的德國兵之後,直接關上了辦公室的們,此舉令薇爾莉特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好在湯姆森並不想幹什麽,他隻是受叔叔沃爾特的委托來向薇爾莉特傳達一個消息:“戴澤南已經是上校了,他現在是自由法國的骨幹。”


    薇爾莉特聞言稍微安心了一些,不料接下來湯姆森說的話又讓她的心髒揪了起來:“維希政府已經定了戴澤南的叛國罪,判決他終身監禁,一切財產充公……我聽說他家的鑰匙在你這裏?”


    …………


    1940年9月26日清晨,戴高樂將軍登上了維斯特蘭德號的艦長室,該艦的艦長告訴他,達喀爾就在前方十一海裏。


    “嗬嗬。”


    看著麵前壯觀的景象,戴高樂將軍忍不住笑出了聲,丘吉爾那宏偉的計劃還沒開始就流產了。這天海上起了大霧,能見度不足1公裏,戴高樂現在連英國旗艦都看不到,更遑論十一海裏外的達喀爾。也就是說,達喀爾人能看到這支艦隊就有鬼了。


    威懾?威懾個屁!


    盡管天氣很差,而且英國方麵也對奪取達喀爾不抱什麽信心,戴高樂還是召集了他的部下,組建一個談判小組,準備登陸同達喀爾守軍談判,以敦促塞內加爾殖民地重新迴到抗戰事業中。


    “我必須承認,我對說服守軍加入我們並不抱太大期望,但是既然我們已經來了,就要盡最大努力。”


    無須他過多動員,陸軍少校達讓呂便自告奮勇擔任代表團團長。這個勇士為其他人帶了個好頭,另有幾個軍官也主動請纓,加入到代表團中。


    “那就做好準備。”戴高樂拍了拍達讓呂的肩膀作為鼓勵,“我們六點鍾開始廣播,到時候你們就直接上船。”


    這次的廣播並不需要戴高樂臨場發揮,磁帶在倫敦就錄好了。如此一來,戴高樂便能專注地跟進談判,免得錯失良機,抱憾而歸。


    廣播響起的時候,達喀爾城內立刻爆發了一陣騷亂,不過騷亂很快平息下來。霧氣依然沒散,戴高樂完全不清楚代表團的情況,不過到了七點多,派發宣傳單的法國水上飛機迴報,飛行員已經順利在達喀爾降落,並沒有遇到守軍的阻礙。


    戴高樂將軍略微安心了一些,正巧大霧也即將散去,他借助望遠鏡也能勉強看到乘小舟前往港口的代表團的身影,港口也派出了人和他們交涉,熟知就在這個時候,情勢突然急轉直下——港口中的黎塞留號戰列艦突然向正在發送傳單的英國戰機開火了!他們根本沒興趣確認這些英國飛機到底是來投傳單還是投炸彈的。


    這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我是自由法國的代表達讓呂少校,我身上帶著戴高樂將軍的親筆信,我要求將這封信麵呈總督!”


    來迎接他的,正是維希法國的港口司令,海軍少將迪特弗利特·布幹維爾。麵對這些勇猛正直的法國陸軍軍官,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和為難:“我奉命逮捕你們,先生們,請不要反抗,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


    說完,他直接揮手叫來了頭頂紅絨球的水兵。出於對維希政府的不信任,達讓呂立刻留下信件,帶領代表團成員返迴小艇。小艇離岸還不足百米,岸上的機槍就突然開火了。


    戴高樂從望遠鏡中看到,那艘小艇的四周濺起無數水花,代表團中顯然有人被子彈擊中。


    如此景象令他勃然大怒,他根本無法想象達喀爾的法國軍隊竟能如此無恥地向毫無威脅的同胞開火!怒氣滔天的他幾乎要下令讓艦隊開炮還擊了!誰料就在這時,岸上的機槍又停了火。


    守軍的猶豫和搖擺再次令戴高樂冷靜下來,但是接下來守軍的舉動再次令他血壓飆升——達喀爾的岸防炮和港內艦艇居然直接開始向遠征艦隊開炮了!


    雖然這次開炮的警告意義遠大於戰鬥意義,艦隊司令坎寧安將軍還是被激怒了,他帶著怒火通過廣播質問道:“我們沒有攻擊你們,為什麽要向我們開炮?!”


    但是得到的迴應隻是港口守軍充滿敵意的警告:“退出二十英裏以外!”


    英國人出於不忿,象征性地迴了兩炮,炮彈落在了港外一英裏還要多的地方。達喀爾守軍也敷衍地還擊了幾炮,沒有對英軍艦艇造成任何損害,雙方如此僵持了足足數個小時。


    戴高樂一直在全力分析達喀爾守軍的心態,受到襲擊的代表團也匯報,港口中至少有一個海軍將領極度不願對法國人開槍。自願請纓的達讓呂吃了子彈,身負重傷,對港口守軍自然有幾分怨氣,不過他還是聲稱他基本確定這次襲擊是出於誤會,現在仍有和平解決達喀爾問題的可能。


    而且達喀爾的反擊也確實敷衍,或許海軍、警備部隊和總督在等待著什麽作為妥協的借口呢?坎寧安上將也在12點聯絡自由法國旗艦維斯特蘭德號,表示他也有這個感覺。


    於是戴高樂將軍下定決心,決議在做一搏。達喀爾不會允許英國艦隊將船隻開進港口,但如果自由法國軍隊從路上進入呢?


    隻是在當前情況下,陸軍登陸存在相當大的風險。達喀爾是塞內加爾唯一的深水良港,而裝載自由法國軍隊的運輸船吃水又很深,因此登陸部隊隻能通過小艇轉運,這就意味著重武器無法上岸。一旦他們的判斷失誤,守軍決定對登陸部隊痛下殺手,行動將會變成一場慘烈的大屠殺。


    那麽,要不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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