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出鐵藏早已帶著他的三個聯隊離開臨城,南下浙江了,鬆尾和岩下要趁著這場勝利顛覆整個魯西南的局麵,一麵威脅各鄉保領導,一麵誘降土八路的頭子。殷華平早就在鬼子那裏掛了名,賀繼章則被鬆尾點了出來,要他誘降殷華平,因為他們都是郗山人。


    賀繼章如同喝了一碗毒酒,難以下咽卻不得不咽。他連續三天往返於臨城與郗山之間,找不到殷華平,隻得找殷華平的大哥殷茂久。殷茂久也是無奈,他也不知道他那個兄弟在哪裏。


    另一個新近被鬆尾收編的特務隊隊長孟憲誌看到賀繼章愁眉苦臉,便出了個餿主意,讓賀繼章帶憲兵隊抓了殷茂久,並散出消息,殷華平再不出現,就殺了他大哥。


    這一天,賀繼章遣退了所有鬆尾安排給他的幫手,隻孤身一人在家裏守株待兔,理由是勸降要有誠意。


    一連幾天的往來奔波,他早已困頓不堪,坐在堂屋的大椅子上,在油燈微弱的光線下,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突然,油燈火苗一陣亂晃,屋裏忽明忽暗,賀繼章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一個烏黑的槍口正對著他的臉,順著槍口往前看去,這是一把盒子槍,槍下裝了長長的彈夾,機頭高高地張著,隨時可以把他的頭像西瓜一樣打爛。拿盒子槍的是一隻大手,這個大手的主人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高鼻梁,國字臉,眼睛裏射出片片寒光。


    賀繼章頭上的汗頓時就下來了,他定了定神,看到堂屋中央還站著一個瘦削的中年人,正是殷華平。


    殷華平倒背著手,平靜地問道:“老賀,鄉裏鄉親的,為什麽跟俺過不去?”


    賀繼章無奈地說道:“兄弟,你來了就好!你來了就好!俺也不想幹這喪天良的事,可是日本鬼子把俺兒抓去臨城看起來了,找不到你,他小命就沒了。”


    殷華平並沒有迴應,向莊紀川示意了一下,莊紀川放下了高舉的盒子槍,站到一邊,但是槍口依舊對著賀繼章。


    賀繼章鬆了口氣,讓殷華平坐到西邊的大椅子上,語氣也恢複了正常:“兄弟,我真是被逼無奈啊!以前天天罵別人是漢奸,我現在也成了漢奸了,心裏每天都像油煎一樣。初十那天,鬼子圍攻微山島,我就在郗山頂上,看著你們被趕到湖裏,心裏那個滋味啊!”


    莊紀川打斷他的話頭:“別扯這些沒用的虛話,說說什麽時候放人吧!”


    賀繼章沒有理他,接著說道:“兄弟,十一早上,要不是思順大哥,你們都得死在袁家渡那個湖灘上。”


    殷華平不解地問道:“怎麽迴事?”


    “這事隻能見到你這個正主說,在第三個人跟前說,思順就得讓鬼子砍了頭。”於是娓娓將那天早上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殷華平這才知道,不是他滕八區運氣好,是自己的鄉親冒著被殺的風險,救了那三十多條命。於是,他的情緒也緩和了下來:“老賀,我現在知道了,你是迫於無奈抓了俺哥,但是,我是不可能投降日本鬼子的,第一,俺滕八區雖然在八路軍裏不入流,但是打鬼子是為國家,不是為我殷華平,不能因私廢公;第二,即使我投降了,日本鬼子也不會放過俺哥,他們會像對付你一樣對付我,到時候,我豈不是更難?”


    賀繼章點點頭說道:“是這麽個理,能見上你一麵,我就能跟鬆尾交差了,我去想辦法,先把茂久放出來。現在鬼子氣勢很盛,田廣瑞叛變,鬆尾根據他提供的線索,抓了很多遊擊隊的人,你們最近要當心點。”


    殷華平答道:“困難隻是暫時的,這些叛徒都不會有好下場的,等著慢慢收拾。老賀,隻要你心是向著自己人,俺們就不會虧待你,鬼子有什麽動靜,及時通個氣就行。”


    賀繼章站起身來,拱手說道:“我一定照辦!”


    殷華平與莊紀川悄然離開了賀繼章的家,殷華平出了門問莊紀川,身上帶沒帶錢,莊紀川掏了掏口袋,迴答說:“有一些日本軍票和中儲券,沒帶銀圓,準備明天給林登海買藥用。”


    “先給我吧,咱們去褚思順家一趟。”


    莊紀川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紙幣遞給了殷華平,殷華平說道:“人家救了咱的命,咱得表示表示。你可記住了,在敵後抗日,沒有非黑即白的事,就算表麵上是漢奸走狗,關鍵時刻也能救你的命!他們也要給自己留後路,除了像張來餘,龍希貞那些壞事幹絕的熊黃子,能拉攏的都要盡量拉攏。”


    二人去見褚思順暫且不表。


    第三天,郝景先慌慌張張地過來跟殷華平說,賀繼章迴去之後,憲兵隊就放了殷茂久,但是王檁洪和好幾個隊員,被臨城的特務隊抓走了。


    殷華平緊皺眉頭,問了幾句:“打聽到邵子真他們的下落了嗎?還有其他遊擊隊的人被抓嗎?田廣瑞這個狗日的叛變了,有沒有供出來鐵道隊的人?”


    郝景先咬牙切齒地迴答道:“他奶奶的,日本鬼子今天又拉出來一批,給槍斃了,我暗地打聽了一下,有運河支隊的,也有受牽連的老百姓,從湖裏抓的都殺完了,這兩天,鬼子大肆抓人,被抓的又胡亂攀咬,‘大牆裏’的監牢已經快裝不下了。鬼子現在放話出來,老師你如果不投降,會一直殺下去。


    不知道有沒有鐵道隊的人,邵隊長那邊也沒有消息。聽沙溝的人說初十那天晚上,有幾個人打了鬼子的鐵甲車,打完就去了道東。”


    殷華平說道:“打鐵甲車的應該就是他們,明天我去一趟嶧縣的西楊莊,王金堂和邵子真關係不孬,如果他們去了道東,肯定先去他那裏落腳。”


    郝景先說道:“老師,我去吧!鬼子點名要逮你,太危險了。”


    “你去不管用,現在這個節骨眼,王金堂可不敢輕易相信你。你在潘莊看著林登海吧!他已經不發熱了,這小子快熬過來了。讓六虎跟我去,他那槍法關鍵時刻頂事。”


    可惜的是,殷華平到西楊莊撲了個空,王金堂告訴他,初十夜裏,邵子真的確來他這裏落過腳,原來浩浩蕩蕩四五百號人的運河支隊僅僅跑出來6個,邵子真最小的女兒小玖摔斷了腰,死在了離島的路上。王統來受了傷,已經送到岩湖村去養傷,剩下的人都隱蔽起來了,而邵子真孤身一人去了運南,之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殷華平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隻要邵子真沒事,潰散的遊擊隊很快就會聚攏迴來,八路軍的遊擊隊都是打不死的小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家鄉紀事之我所知道的鐵道遊擊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賀蘭踏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賀蘭踏闕並收藏家鄉紀事之我所知道的鐵道遊擊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