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莊的守備比腰黃可是強了不止一個檔次,在通往旺莊的路上就有兩道哨卡,第一道是保安團,第二道則是鬼子。林登海順利通過第一道哨卡之後,被第二道的鬼子攔了下來。


    “什麽的幹活?”一個鬼子上前喝道。


    林登海放下挑子,手忙腳亂地比劃著:“太君,香!給神仙燒香的幹活!過年拜神的!”


    這時,一個挎著王八盒子,三十來歲的鬼子走了過來,嘰裏呱啦地說了一堆。但是看表情,這貨很高興的樣子。林登海一句沒聽懂,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


    “王八盒子”上前仔細地翻著挑子裏麵的香,前麵那個鬼子上來搜他的身,檢查的很仔細,連大棉鞋都要脫掉,翻開鞋墊看看。


    那鬼子查完之後,邊比劃邊說:“我的,要的。”並招手讓林登海跟著往旺莊裏走。


    過了哨卡,兩個身背長槍的鬼子跟了上來,看起來是這個“王八盒子”的衛兵。林登海心道:“奶奶的,這家夥不會就是澗頭集的那個寅次郎吧!”


    進了旺莊,他悄悄觀察起村子來,說是村子,其實,旺莊就是個鎮,村頭有個很氣派的大石牌坊,上麵刻了兩個大字—旺莊。


    中間一條大路,路上鋪了砂焦猴子,經過車輪的反複碾軋,早已經碎成粉末,這樣鋪就的泥路,下雨天就不會黏鞋了。路兩旁跟普通的市鎮一樣,都是一些商鋪,商鋪的背後,就是村裏的住戶。在鎮中心的位置有一座關帝廟,鬼子指揮所應該就在那裏。


    林登海心裏打起了小鼓,這“王八盒子”的心情不太好把握,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斷提醒自己,要沉著應對。


    關帝廟的東南角新建了一個炮樓,高度與廟的屋脊平齊,已經超過了鎮上的所有建築,估計視野非常開闊,上麵架了挺機槍,看不清是什麽型號。院子中央有個石香爐,裏麵殘留的香灰早已沒有一點點香火氣。


    關帝廟並不是很高大,僅僅比普通的民房高一點點而已,正中立著關公的像,前麵擺了個供桌。林登海站在石香爐的右側,隱約看到西間擺滿了烏黑發亮的武器。他怕鬼子起疑,將挑子放在石香爐前,對著前麵的“王八盒子”不倫不類地說道:“太君,中日親善大大的,有關老爺保佑,太君一定武運長久,天皇陛下健康長壽!”


    那鬼子撫摸著南部十四式手槍的王八殼,一聲不響,直直地盯著林登海看了半天,寒冷的冬天,林登海背後汗濕了一片,額頭也冒出了汗珠。


    “王八盒子”扭頭看了一下殿裏關帝爺的神像,可能覺得公然在關帝爺麵前搶劫不太好,重重地唿出一口氣:“多少錢?”


    林登海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慌忙躬起腰,討好地說道:“太君,中日親善的有,不要錢,太君覺得好,我常年給送。”


    那鬼子才點了點頭:“吆西!你的良民大大的!”


    他並沒有讓林登海將挑子挑進大殿,而是示意兩個士兵搬了進去,香的數量不少,摞滿了大半個供桌。


    林登海不禁有些後怕,剛才如果多走一步,恐怕他的小命就交待在這了。


    不一會,一個士兵將挑子遞了出來,他接過挑子,向“王八盒子”鞠了一躬,鞠的狠了,頭上的氈帽都掉到了地上,惹得三個鬼子“哈哈”大笑起來。


    林登海撿起氈帽,衝三個鬼子說道:“太君,俺要去後趙家跟訂好貨的主顧說一聲,香讓皇軍征用了,迴頭再給他們送,不能讓他們等急了。”


    說罷,將兩個空筐摞起來,用扁擔串起來,係緊麻繩,扁擔一挑,將筐背起來,轉身出了關帝廟,順著路向東南走去。


    日頭西墜,眼看天就要黑了。


    “旺莊這趟算是白跑了,多少手炮,多少機槍,多少人,都沒弄清,還賠了一挑子香。”林登海正自懊惱,忽然一陣風吹來,背後的筐裏掉出一疊天皮,灶王爺,被風一吹,刮得滿街都是。他慌忙放下扁擔,嘴裏叫罵著追著去撿,眼看撿得差不多了,一陣妖風,竟然將剩餘的彩版紙都刮進了一個雜貨鋪。


    林登海追著紙,一頭鑽進了雜貨鋪裏,差點踩碎門口的一摞大瓷碗,踉蹌兩步,才堪堪站穩,借著昏暗的光線,往裏一看,確實是個雜貨鋪,裏麵鍋碗瓢盆擺了一地,一個男人伸著腿半躺在一個竹椅子上,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林登海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道:“大哥,對不住,神像刮進來了,俺拾了就走。”


    那男人動了動上半身,似是想坐起來,但是努力了幾下,又躺下了,無奈地歎了口氣:“家裏還沒請神呢!我也請一個。”


    林登海已經撿起刮到屋裏的神像,小心翼翼整理好,拿出兩張,上前遞給男人。那男人驚叫道:“林子?”


    林登海一臉茫然,男人看他對自己並沒有印象,便解釋道:“我是劉玉堂的兄弟劉玉河,去年你們打仗要用船,人不夠,俺哥叫我過去幫忙,當時,你和褚大隊長就在我船上哩!”


    林登海隱約記得這個事,心道也太巧了吧!他並沒有正麵迴應,看劉玉河的腿不便利,就問道:“劉二哥,你的腿是怎麽迴事?”


    劉玉河牙齒咬得格格響,低聲罵道:“龍耀宗和趙二毛這兩個畜生,去年秋天,龍希貞派他倆來旺莊搶糧,糧食搶完,又來勒索我,說我私通八路,我稍一反抗,那群畜生就把我的腿打斷了,到現在都不能活動。現在這旺莊又讓日本鬼子占了,都不知道能活到哪天!”


    “你知道旺莊有多少鬼子嗎?我剛才往關帝廟送香,沒看到幾個。”


    “有四十來個吧,在前趙家還有十幾個,這旺莊四周都挖上了壕溝,有四個碉堡,大路兩頭再放幾個哨兵,你哪能一下都看全!實際上旺莊就是個空心的,我要是腿腳利索,半夜就摸到關帝廟把那個領頭的寅次郎挒死!”劉玉河恨恨地說道。


    林登海哪裏知道,去年秋天二鬼子來旺莊搶糧,澗頭集的鳩山也來了,龍耀宗和趙二毛為了向鳩山賣好,將劉玉河年輕的媳婦抓過去了,劉玉河拚命去救,才被打斷了腿。而他的媳婦被鳩山帶著士兵輪奸了……


    這事,劉玉河怎麽能說出口呢?林登海不知內情,也不敢透露他來旺莊的目的,就安慰了一番。暗暗下定決心,如果龍耀宗和趙二毛在前趙家,除夕那晚,一定幹掉這兩個龜孫。


    外麵天已經黑了,他悄悄出了旺莊,有了給寅次郎送香的護身符,順利地穿過東南的哨卡,向前趙家方向走去。估摸著崗哨看不到他的時候,在夜色的掩護下轉身穿過麥田折向西行,他早就看好了西南那片楊樹林,離鬼子新挖的壕溝大概有一百米遠,正好可以觀察壕溝裏的暗哨。


    天邊那輪殘月早已被烏雲遮的無影無蹤,除了碉堡裏忽明忽暗的燈光,四周什麽也看不到,他悄悄繞進了樹林,找了一棵不顯眼的大樹爬了上去。


    楊樹葉子早就掉光了,北風吹來,樹枝嘎嘎作響,身後的一棵樹上,一隻夜貓子“咯咯”地笑了兩聲,嚇得林登海渾身汗毛倒豎,腳一滑,差點掉下去,他趕忙向上爬了幾米,找了一個南側的樹杈,將自己的屁股靠了上去,身形正好被樹幹擋住。天黑黑的,不是近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上邊有個人。


    林登海定了定神,眼睛死死地盯住兩個碉堡中間如黑龍一般的壕溝。過了一會,看到壕溝一處有紅色的火星忽明忽暗,他心中暗自數數,在數到一百下的時候,火星沒了,又過了一會,壕溝的另一處,也亮起了火星。


    這樣熬了一個時辰,他發現了兩個固定哨,一個流動哨,兩個固定哨相隔一百五十米,分別離壕溝兩頭的碉堡一百五十米,中間的流動哨會在固定哨之間來迴巡邏。


    “奶奶的,這寅次郎還是很警惕的,打這個旺莊,人少了還真不好辦。”林登海暗暗罵道。


    時間已接近亥時,再無其他發現,林登海活動了一下凍僵的雙腿,順著樹幹溜了下來。背起扁擔,籮筐,悄悄繞到前趙家西邊的一處秫秸泉,打了個洞,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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