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雅青和林登海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迎了出來,他就是褚雅青的另一個警衛員郭文齋,台兒莊人。褚雅青挑亮油燈:”林子,小郭,這次派你倆去運石印機,任務還是有點風險的,小郭這次行動聽林子指揮,得充分發揮你本地人的優勢。要注意,石印機那個石板是機器的關鍵部件,比較脆,一定不能硌破了。


    你倆早點睡覺,明天一早去黃丘套,路上再商量怎麽辦吧!我要先去嶧縣,等你們完成任務,咱們嶧縣再碰頭。”


    第二天天未亮,褚雅青徑自離去,郭文齋問林登海:“林哥,這裏離黃丘套不到二十裏地,咱們直接去嗎?”


    林登海沉吟半晌:“從黃丘套到泥溝,需要穿過五條河,其中北運河的巨梁橋離黃丘最近,但是巨梁橋自庫山戰役之後,保安團加強了防衛,巨梁橋附近也沒有村鎮,石印機又是個大家夥,用什麽運才能不引人注意呢?


    咱先沿巨梁橋往下踩踩點,看看走哪條路比較保險,還得到台兒莊找個地方把槍藏好。”


    三天後,一輛騾車從黃丘的山坳裏緩緩駛了出來,車上裝了滿滿一車煤泥,這車比常見的車大了一些,車幫兩邊加了護板,騾子拉起來也有些吃力。車轅上坐著一個拿著鞭子的青年,臉上身上都是黑唿唿的煤灰,正是郭文齋。而林登海為了不讓騾子太累,在車邊跟著走路,背上的包袱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裝了什麽!


    騾車出了黃丘套,轉彎就上了向東北去往澗頭集的大道。賈汪煤礦的優質煤非常出名。但是普通的百姓是燒不起煤的,都是買來煤泥澆水和上麥秸和細土做成煤球曬幹,壘到牆角,冬天的時候燒爐子做飯取暖。現在正值秋季,正是儲備煤球的季節,所以通往賈汪的大路上煤灰飛揚,也偶有運煤的車輛來迴穿梭,這樣林登海的騾車就不那麽顯眼。


    “林哥,東邊那個山為啥叫羊蹄山?也不像個羊蹄子啊!嘿嘿!”郭文齋似乎是比較無聊,琢磨起周邊的風景來。


    林登海答道:“咱上哪知道去?前麵還有個米山呢!山上也沒米啊!”


    初秋的季節,天氣涼爽,白雲片片,地裏的高粱剛收割完,可以一眼望到周邊的風景,路邊的楊樹葉子還沒有泛黃,風吹過沙沙作響,天上一群大雁一字排開,正在往南飛行,它們要去南方過冬了,而北方的冬季很快就要來了。


    兩人也不著急,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逶迤向北行進。


    走到米山山腳的時候,突然一隊身穿黃衣,肩扛長槍的人從山腳轉了出來,隻見這隊人馬裏麵夾雜著百姓拉著空牛車,一路煙塵滾滾地衝過來,郭文齋趕忙將騾車趕到路邊,林登海走到騾子前方,拽住騾背上的鞍橋讓騾子緩緩前行,並示意郭文齋把好方向,別讓車掉到路邊的溝裏。


    這時,這隊人馬已經走到跟前,兩個偽軍打扮的人端著槍就撲了上來問道:“你倆是幹什麽的?”


    林登海忙上前躬身說道:“兩位長官,俺是台兒莊的,剛從賈汪弄了車煤泥,準備給俺舅曬煤球,留著冬天給老太太取暖。”


    兩個偽軍圍著騾車轉了兩圈,沒看出什麽問題,轉身迴去給領隊的人匯報:“趙隊長,是兩個小孩運煤泥,沒看到糧食。”


    那個姓趙的隊長騎了匹馬,打馬過來也不說話,狠狠地盯著林登海和郭文齋。林登海耳朵比較靈,聽到士兵叫“趙隊長”,估計他是澗頭集土頑龍希貞的小隊長趙二毛,就陪笑著問道:“是龍區長的部隊嗎?”


    趙二毛覺得這個騾子不錯,車又大,迴頭看了看隊伍裏那些空牛車,“哼”了一聲,對著林登海說:“他娘的,把車上的煤泥給我扔溝裏去,跟著去搶糧食。”


    郭文齋一聽急了,說道:“俺還得迴台兒莊哩!”


    趙二毛“刷”一聲,掏出盒子槍,烏黑的槍口指向了二人。


    林登海伸手推了郭文齋一把,對著趙二毛笑道:“趙隊長,按說您安排了,我們得馬上照辦。但是,孫業洪隊長的差就不好交了,俺舅是孫業洪家的長工,他這次突然病了,老太太又急著要存煤球,就讓俺倆跑個腿。”


    趙二毛心裏盤算,這孫業洪是國民黨山東第三專員公署專員兼遊擊司令張裏元的支隊長,可是正牌子國軍,跟他們這些雜毛不一樣,最近龍希貞因為搶糧食不力,被鳩山關了禁閉,要是再得罪了國軍,台兒莊這帶就沒法混了。


    “你說是孫隊長家的就是孫隊長家的?有什麽憑證?”


    林登海忙從包袱裏掏出一封信,在遞過去的時候,裏麵夾了幾張法幣:“趙隊長,這是孫隊長給賈汪煤礦開的條子,您看一下。”


    那趙二毛不識字,裝模做樣地看了一下,把錢留下,信給扔了迴來:“等孫隊長有空,請他來澗頭集喝酒。”將盒子槍插進槍套,迴頭喊道:“快走,今天得給我把空車裝滿才能迴旺莊,別他娘的耽誤時間了!”


    牛車碾壓的煙塵頓起,林登海和郭文齋目送車隊遠去之後,繼續趕著騾車北行。


    “得快點走,趙二毛萬一碰到孫業洪就露餡了。”林登海悄悄對郭文齋說道。


    郭文齋跳下車轅,讓騾子小跑起來,中午時分,兩人已經到了澗頭集的檢查站,澗頭集正好在巨梁橋和台兒莊萬年閘中間,緊貼著運河南岸,是從賈汪去運北的交通要道,鬼子有一個小隊常年駐守在這裏,並設了路卡,往來車輛的盤查非常嚴格。


    林登海將手插進煤灰搓了兩下,向郭文齋點一下頭,兩人趕著騾車,大搖大擺向路卡走去。


    “什麽的幹活?”正昏昏欲睡的鬼子衛兵看到有人來了,打起精神問道。


    郭文齋停下騾車,拿出良民證,上前遞了過去,陪笑著給了鬼子一包煙:“太君,我們良民的幹活,運煤泥迴台兒莊的幹活!”


    林登海躬起腰,從包袱裏掏出兩隻用紙包好的燒雞,上前遞過去:“太君,燒雞的咪西!”


    領頭的鬼子看到林登海兩手黢黑,一臉嫌棄,一把奪過燒雞看了看,確認那幾個黑手印都在紙上,便放下了心。幾個在一邊看熱鬧的鬼子,看見有燒雞,便兩眼放光,一窩蜂擁過來。


    鬼子再也顧不上管騾車,揮揮手,示意放行。


    郭文齋一晃長鞭:“駕”!騾車向前,過了路卡的拒馬。


    這時,一個腰挎指揮刀的鬼子從哨所裏走了出來,“嘰裏咕嚕”地朝這邊喊了幾句,那個領頭的鬼子突然變了臉,扔了雞腿追過來,嘴裏叫道:“哆嘛呆!哆嘛呆!”(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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