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臨城一片安靜,戰亂年代的百姓也都學會了自我保護,在收割了麥子,種上了高粱後,便不再東竄西竄。家裏的狗子似乎也嗅到了味道,都夾著尾巴,躲在窩裏,不敢出來汪汪亂叫。


    這一切,都是因為—微山島丟了!


    有一些漏網的偽軍從島東逃到了韓莊之後,一哄而散。但是“火雞陣”和“魚鉤陣”的故事卻傳遍了臨城,傳遍了棗莊,也越傳越神奇,人們都說,殷華平的部隊是上天派下來的,老天爺看二鬼子不幹人事,放出神雞來幫助八路軍,有的說是張良和微子顯靈把二鬼子引進了“魚鉤陣”。


    而臨城火車站站台南邊的小洋樓裏,高崗茂一這個堅定的戰爭販子又開始了頑強的部署,他不再摔那些名貴的宜興茶壺,也沒有砸爛他那把從日本漂洋過海的三弦。他將閻成田從古井押到臨城,要他限期一月整改隊伍,奪迴微山島。否則,把他槍斃,隊伍全部發配到東北當勞工。閻成田內心既憤怒又委屈又害怕,卻隻能逆來順受,不敢多言。


    但是,微山島在高崗看來隻是個無傷大雅的癬疥,加強鐵路周邊的鄉保長管理,不給遊擊隊留下活動的空間,才是頭等大事。常尚德的死讓鄉保長膽顫心驚,鬼子的公開施壓更是讓他們苦不堪言,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活一天算一天!


    高崗玩起了絕戶辦法,一村為一保,保內十戶為一甲,實行十戶連坐法,一戶反日,株連十戶。


    同時,擴建治安軍,區有區隊,鄉有鄉兵,保有保手。逐村清查戶口,登記造冊,強迫成人照相,發放“良民證”、“登記證”、“旅遊證”等,限製抗日軍民活動。


    他又叫來熊尾和石川,打聽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毛猴”殷華平的底細,高崗認為這個人是地頭蛇,能量不可小覷,是影響“強化治安運動”的危險人物。這段時間,冀中平原大搞“地雷戰”“地道戰”對“大掃蕩”的破壞作用明顯,可不能讓魯西南步了後塵,一定要抓住殷華平這個人,最好是策反他為自己所用。


    之後,臨城的大小牆上便貼滿了懸賞殷華平的告示,這位滕八區的區長身價高達三百兩黃金。


    莊永璞看著大街小巷緝拿殷華平的告示,若有所思地想著,“強化治安運動”又要更加“強化”,雖然常尚德的死,讓鄉紳害怕被鐵道隊鋤奸,但是,日本人和保安團的雙重壓力下,津浦鐵路沿線的風向很容易變化。現在微山島又重新成為遊擊隊的根據地,但是,島子大如雞卵,易攻難守,沒有縱深可言,若鬼子較起真,調來汽艇大炮,連一天都扛不住。


    這天,他趁棗莊接收臨城的一宗貨物結算不清的機會,跟王振華打了個招唿,去棗莊火車站辦理交割。在那間熟悉的宿舍裏,找到了宋邦珍。


    “二哥,你咋來了?”宋邦珍高興地招唿莊永璞坐在椅子上,順手給他點了支煙。


    莊永璞深吸了一口:“我來對一個賬,順便找你打聽個事。微山島前天動靜鬧挺大,閻團一個營都被滅了,聽說是個叫殷華平的幹的。


    高崗估計也看不上那個孤島,但是,鬼子給鐵路沿線鄉長保長稍微施加點壓力,就夠鐵道隊喝一壺的。”


    宋邦珍雙手放在腦勺後邊,躺在床上,翹起來二郎腿得意地說:“二哥,你消息太不靈通了。這事我第二天就知道了,微山島可不是殷華平自己打的,人可多哩!主要是運河支隊,還有鐵道隊,連洪隊長都參加了呢!”


    “不會是什麽‘八大金剛’告訴你的吧?”


    “你猜對了,黃二喜那家夥有點騷包,估計是在俘虜那裏搶了錢,第二天就跑到棗莊喊我喝羊湯,請我去嫖妓,朝我諞呢!


    我讓他小心點,別隨便亂說,萬一有人舉報,他馬上就得被抓起來。他說他不怕,鐵道隊的人都要和高崗拜把子呢!”


    莊永璞聽到這,“騰”一聲站了起來,手裏的煙都掉到了地上:“誰和高崗拜把子?”


    “我問他,他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就不吱聲了!我尋思,這黃二喜整天胡日狗油,說話沒個把門的,說不定是他胡吹大氣。”宋邦珍看莊永璞反應激烈,心裏也沒有了底。


    莊永璞沉思了一下:“不對,如果是黃二喜吹牛,他不會打自己嘴巴子,他肯定知道點什麽。這是個大事,去年冬天,鐵道隊被趕的沒有地方藏身,好不容易熬過來了,這些人魚龍混雜,肯定是有人想兩邊拿好處,給自己留後路。高崗這個老鬼子如果滲透了鐵道隊,那洪振海他們可就有危險。”


    宋邦珍頓時沒了主意,坐在床沿上發呆。


    莊永璞接著說道:“你熟人多,先打聽打聽是不是有遊擊隊的人勾搭日本鬼子,我把這個事跟鐵道隊反應一下,讓他們提高警惕。


    微山島丟了之後,車站開始管的嚴了,我來棗莊都是找日本人開了條子,還有人跟著我,不能呆太久,我還得去辦點事,就不和你多說了。”


    說罷,莊永璞戴上黑色的禮帽,朝窗外看了一眼,推開門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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