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大戰前的氣氛如同暴雨來臨前的烏雲密布,沉悶而緊張。巍巍昆侖,拔地而起,高聳入雲,有著令無數世人仰望的威嚴與氣勢。山頂雲霧繚繞,積雪如銀,隱隱傳出幾聲鳳鳴與鶴唳。


    大禹望著眼前的九重昆侖,不禁感歎道:“昆侖聖地,何有共工?”


    身旁的皋陶默然半晌,道:“共工本就司掌水神之力,與顓頊帝麾下的火神祝融齊名。共工部落的首領更是世代沿用‘共工’之名。顓頊帝時期,共工割據一方,興兵反叛,想要和顓頊帝爭奪帝位。顓頊帝聯合各個部落勢力,共工最終飲恨落敗,被火神祝融重創。但共工不甘失敗,又悔恨惱怒,一氣之下,竟撞死在不周山下。共工部落的族人眼見首領殞命,也為群情激奮,為死去的共工鳴冤,舉全族之力,勢要毀掉不周山,借洪水淹沒華夏地區,為共工報仇。洪水借不周山毀壞的縫隙傾瀉而下,洪水如出籠的猛獸肆虐黃河中下遊的平原和田地。華夏部落大片土地被淹沒,很多小部落的族人流離失所。幸得顓頊帝聯合其他部落及時製止,才沒有釀成更大的災禍。”


    大禹道:“共工司掌水神之力,為何還要興風作浪,荼毒百姓?”


    皋陶道:“顓頊部落在帝丘,處河東。共工部落在河西,居於顓頊部落上遊。當時黃河泛濫成災,共工部落又常修高加固西岸河堤,導致洪水東流,衝毀東岸的大片土地和部落,也嚴重威脅黃河下遊的其他部落。顓頊帝順應天意,討打共工,更得到重、黎兩大祝融支係部落的支持,在澶淵與共工展開大戰。最終共工寡不敵眾,才飲恨落敗。共工一族自此對華夏部落聯盟銜恨,一心與華夏部落為敵。唉,從顓頊帝到堯帝爺到現在一百多年,共工部落與華夏部落聯盟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幾十場,雖然共工部落輸多贏少,但遭殃的卻是無數華夏百姓呀!”


    說罷,皋陶也是一聲長歎,說不盡的無奈與淒涼。


    大禹望著遠處,麵色凝重如山嶽,道:“此兇不除,天下難安!我大禹今日立誓,定要平定共工,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世界!”


    禹軍眾人聞言也是抖擻精神,深感自身肩負的責任之重。可現在千鈞重擔也隻得一肩挑,萬仞昆侖也隻能雙足行。


    禹軍的士兵不禁引吭高歌:


    巍巍昆侖,四方之柱!


    悠悠黎民,生我父母!


    長虹貫日,鐵馬金戈!


    揮劍霜寒,犯我必誅!


    歌聲渾厚有力,振奮士氣,迴聲在山穀間久久不息。


    而此時的共工部落也在嚴陣以待。


    共工早已派出三千精銳的白袍水兵埋伏在弱水岸邊,同時又派出兩千蛇兵繞道禹軍身後,準備趁禹軍渡弱水之時,前後夾擊,令禹軍腹背受敵。


    共工陰沉著臉坐在昆侖神殿的青玉案前,他的手裏緊握著一個玉杯,可他的目光卻望著山下,充滿著瘮人的寒意。


    他忽而沉默,忽而冷笑,忽而怒視,臉色陰晴不定,在神殿的篝火台的光影中更令人捉摸不定。


    “來人!傳浮遊!”共工道。


    很快兩個蛇兵便將浮遊帶上昆侖殿。


    此時的浮遊依舊是一團紅色的幻影,隱隱顯露出一隻巨熊的輪廓。


    “拜見水神大人!”浮遊的聲音有些微弱,顯然是血楓林一戰被白澤六氣劍陣所傷,依舊沒有完全恢複。


    共工望著浮遊,又低頭玩弄起手中的碧玉杯,道:“浮遊,你可知我今日為何召你來昆侖殿?”


    浮遊的幻影忽明忽暗,似乎有些瑟瑟發抖,道:“屬下不知!還請水神大人示下!”


    “不知?!”共工冷笑道,忽然一把將碧玉杯用力地攥在掌心,他輕輕一碾,便見有極細的玉沙從他指縫緩緩飄出。


    兩隻蛇兵見狀便趕緊匍匐在地。浮遊也是心中大駭,忙現出紅熊真身,俯首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共工笑道:“哈哈!想不到怨靈浮遊也會有今日!”說著笑聲便又轉成憤怒,道:“你可知大禹已經帶著他的禹軍攻到昆侖山腳下了?”


    “什麽?”浮遊目中又驚又怒,“水神大人,你說大禹已率兵攻至昆侖?”


    共工沉下臉色,道:“不錯!禹先鎖相柳,後擒無支祁,雍州敗冰夷,又擄我天山雲騎。如今他來勢洶洶,必然要在昆侖與我決戰!”


    浮遊目泛紅光,咬牙道:“水神大人!當日血楓林一戰,白澤是趁我不備,僥幸憑六氣劍陣才險勝我的幽冥鬼蝠!今日禹沒有白澤掠陣,我浮遊定要報當日之仇!”


    共工陰沉地笑道:“好!這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怨靈浮遊!就隨我一起去會會禹!讓他也知道我們共工部落的厲害!”


    浮遊跪拜道:“遵命!”


    ————————————————


    昆侖山下,陰雲密布,濁浪排空,日星隱耀,山嶽潛形。迷蒙的霧氣籠罩在弱水之上,茫茫一片,望不到對麵,隻能聽到弱水奔湧翻騰的聲音。


    看不見的敵人往往更加危險!


    知己知彼是行兵作戰的第一原則!


    可現在數千禹軍列隊在弱水河畔,隻能望著奔湧翻騰的江水,看著白茫茫的霧氣,看不見對岸共工部落的士兵。


    深秋的霧氣潮濕而冰冷,在禹軍士兵的長戈上凝結成點點寒露。可禹軍士兵並沒有在意,仍然是站著整齊的隊伍,像一排又一排挺拔的長鬆,沒有一點喧鬧與躁動。


    大禹望著翻湧奔騰的江水和茫茫霧氣,也陷入沉思。大禹身旁的皋陶、後稷沒有打擾他,也在暗自思索共工的作戰計劃。


    戰爭本就如風雨一樣變化莫測,能根據變化而靈活應對的人才能掌握戰爭的主動權。


    可現在共工在暗,禹軍在明,貿然進攻必然會遭遇伏擊,損失慘重。更何況還有這奔騰翻湧的弱水天險,禹軍若是強行渡河,更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這一切都像一重又一重無形的大山,想要把大禹壓得喘不過氣來。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


    禹,你就是那個要擔起重任的人!


    大禹閉上雙眼,他的眼前浮現出許許多多熟悉的人和事。有治水被殺眼神不甘的父親,有采桑種粟倚著屋門的母親,有一臉柔情翹首思念的女嬌,有麵目猙獰咆哮的相柳,有金睛雪牙怒目而視的無支祁,有渾身雪白的白澤,也有青麵朱發一臉陰沉的共工。最後他想起舜帝爺在蒲阪城給他彈琴的模樣。


    那天的琴室,舜帝爺左手按弦,右手拂弦,一把古樸的桐木琴便傳出悠揚空靈的琴聲。大禹仿佛來到一處椒蘭香丘,鳳鳥仰首鳴叫,白鷺振翅飛翔,清澈的河流在明媚的陽光下閃著金色的波紋,樹上結著鮮嫩多汁的果實。


    忽然,幾點冷雨打著大禹的臉頰,他才恍然醒來,發現自己仍佇立在霧氣茫茫的弱水岸邊,身旁站著幾千名沉默堅毅的禹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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