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邕國公一言不發,麵色陰鬱,太師張彥俊觀色,看出公上鬱悶,“油賊前幾日夜襲大營,將三百名前去圍剿的郡兵擊敗,若不是虎豹騎的辛將軍救援及時,都可能被他們趁勢占了重鎮戎邑。”說著,麵露憂慮,“勾結瀚海,襲擊破馬陵,謀刺世子,到現在敢大張旗鼓的攻擊重鎮,油賊儼然已成大患了。”


    見張太師提起,太宰李有終開門見山的言道:“現在流民遍地,為了口吃食,鋌而走險,成為匪賊,讓油賊氣焰更是囂張,加上鹿盤山高林密,讓尤少白這個大逆有了進可攻,退可守的空間。”


    常侍方守國點頭,“今春以來,油賊得到了瀚海援助,裝備了戰馬鐵甲,戰鬥力大增,又熟悉山中道路,聲東擊西,四麵出擊,搞得方渠郡中人心惶惶,有些縣城白天都要關著城門,村鎮也隻能是結堡自守,荒蕪了田地,耽擱了秋收。”


    方守國是邕國公身邊的近侍,身材矮胖,慈眉善目,笑起來很是親和。不過在和善的外表下,隱藏著冰冷的心,他主管衛府,負責刺探情報和保衛公上。


    太傅黨幾複言道:“流民可是當前的最大問題了,當年的剛浪軍何等殘暴!將偌大的公國折騰的奄奄一息,若不是皇領相救,幾致亡國,諸公也不想這樣的悲劇重演吧!近百年來政通人和,人口繁衍,荒地被墾殖一空,無地民眾已成盲流。欲想解決油賊,必先解決流民,今日諸公前來,就是商議流民問題。”


    太正庹寶臣語氣有些不耐煩,“此事商議多年了,可年年商議,年年沒有結果,流民問題愈加嚴重,各家今年必須拿出了章程來。”說著,盯著諸位貴族的眼光日益冰冷,“諸位公室都是公國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流民生靈塗炭,諸位錦衣玉食,何以心安?也該拿出點存糧來,安撫流民,以慰公上憂心。”


    又是往年捐糧那套,眾位貴族默不作聲,閉口不言。


    剛嘉良幸災樂禍的笑道:“我可是聽說,尤少白奇襲戎邑,不是三百,而是三千郡兵全軍覆滅,這是剛浪林之亂後從未有過之事啊!都君,你們是富貴人家,不善爬山,這恰好我們邽戎擅長,莫不如給我們十萬石糧,我帶著那幫糙兒郎前來助剿?這鹿盤山啊,我們祖祖輩輩生活,最適合我們作戰了。”


    “三千人?你怎麽不說三萬人?不過千人而已。”鄜遜直麵色掛霜,冷冷言道,“多謝剛大頭領的美意,我們邕國自有辦法剿滅匪寇,辛將軍已率虎豹騎追擊,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區區幾千匪寇,也隻是癬疥之癢,算不上心腹之患。你們邽戎助剿也好,袖手旁觀也罷了,最好不要讓我們知道有暗結匪徒的勾當。”


    對鄜遜直毫不掩飾的威脅,剛嘉良絲毫不在意,用切肉的小刀剔著指甲,“勾結匪徒這事,自然是不存在的,可是有些人想借助剿匪的名義,進入我們邽戎,打我們的主意,來攪渾水,我們邽戎雖然不大,可也不會任人欺淩的。”


    鄜遜直怒拍桌子,“我們屢次進剿,都是你們橫加阻攔,是何意思?若是再阻攔我們,隻能兵戎相見了,油賊是流寇,飄忽如風,你們可有家有業的。”


    這些年來,因邊界墾殖和流民去留問題鬧得不快,剛嘉良趁機發泄情緒,“我們是有城有家,可是我們沒有路啊,難不成你們帶著大刀砍石牆!”


    來自方渠郡的公方聖對這種挑釁很是不滿,他常年混跡行伍,性如烈火,因為邊界紛爭,和邽戎爆發過幾次摩擦,裝備精良的邕國軍隊取得勝利,這讓他愈加看不起剛嘉良,很是強硬的迴應道:“剛嘉良,給你麵子別不自知啊,別以為這幾年蕃羌不打你們,就上躥下跳。告訴你,不用公府出兵,我們方渠出兵,滅了你們也不是大問題。要不是公上約束我們,早就去端了你們老巢了。”


    西虢郡的公廙仁血氣方剛,拍著桌子,怒喝道:“剛嘉良,你再挑事,我們西虢也會出兵,滅了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好像有多大本事!”剛嘉良盯著公廙仁,嗤之以鼻,“公廙仁,我可聽說了,去年,你們世子在破馬陵差點就被油賊偷襲得手,你也沒能攔下油賊啊!還不是任人家來去如風,坐在這裏誇誇其談,真是天大的胃口,井口大的嘴。”


    公廙仁臉色緋紅,有些氣急敗壞,口不擇言的挑釁道:“趕緊將逃亡的流民給我們送迴來,若是不送迴來,那我們就自己去抓迴來了。”


    “有膽你就來,保證讓你有來無迴。”剛嘉良火氣猛躥,也拍著桌子,“你們邕國沒管好自己人,油賊你們剿不滅,流民也是自願來的,為何要送迴?”


    提及此事,黨幾複就有話說了,很是怒氣衝衝的言道:“從各地的奏報得知,有人私下幫助流民逃亡,為越境逃竄提供方便,剛大首領,希望不要私下再做這種孟浪之事,我們是盟友,要相互扶持,不能傷害彼此的情誼。”


    庹寶臣麵帶憤然,“我們禦史府正在追查此事,看看是那些人如此喪心病狂,竟然無視公府禁令,做出損害公府,違法亂紀之事。”


    梁侯公羊錯和禺支馬宿觜見雙方劍拔弩張,依舊沉默以對。


    還沒等庹寶臣說完,剛大首領知道針對自己,臉上怒氣就顯露出來,拍著桌子,“你們有你們的法令,我們有我們的規矩,我們是同盟,不是附庸。”


    看到眾人爭吵,邕國公眉頭微顰,眼中閃現不耐煩的神色。


    太師張彥俊見到國公不喜,知道場麵有點混亂,趕緊安撫道:“好了,諸位,曲子要宮商角徵羽,五音齊備,音節和諧,才是好曲子。有事要有商有量,本來商議流民的問題,怎麽商量著,就要打起來了,這就是亂彈琴了。”


    眾人都善意的笑了起來,讓尷尬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看到梁侯公羊錯和禺支鎮守馬宿觜一言不發,似是在看熱鬧,邕國貴族已被他們隔岸觀火的態度激怒,漸漸的失去了耐心,要逼迫他們表態。


    看到公室都不好意思直麵梁侯,西虢郡的公郭安道首先發難,語氣有些重的問道:“君侯半日不言,不知有何看法?若有高見,示之於眾,共商大計。”


    見到如此冒犯,皋相臉色陡然陰沉,正要起身反駁,卻被公羊錯出手阻止,公羊錯言談舉止有天生的威嚴,雖在眾目睽睽下,麵不改色,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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