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大越林中,蒼茫群山中,星羅散布著虞部。


    清澈的河流穿寨而過,層層梯田裏水稻在風中起伏,灰黑色木製吊腳樓掩映在綠蔭中,沿山修築,錯落有致,這就是大山中的虞部。其中心虞都建在貢水東側的河灘上,紅土為牆,風吹日曬,呈現出烈火般的鮮紅,被稱為“火城”。


    幾名披頭散發,帶銅耳環,臉上刺青的彪悍戰士急急衝入議事殿中。


    見到少頭領仡雄吾,軍頭連聲叫喊,“少頭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年輕的少主仡雄吾膚色古銅,兩眼雖小,卻是精光四色,臉型俊朗,兩耳戴著碩大的黃金耳環,穿著黃黑相間的無領短袖,露出精壯的虯肉,頭紮白黃相間的印花格子條,下穿過膝的寬大灰色吊腿褲,足穿水牛皮的綁帶鞋。見精銳近衛如此狼狽,心中不喜,怒目威嚴,厲聲大喝,“鎮定點,什麽事這麽慌張。”


    被眾人簇擁上前的軍頭臉色蒼白,戰戰兢兢的跪下,“兇獸跑了!”


    仡雄吾嚇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什麽?兇獸跑了?啥時候?”


    見到少主震怒,軍頭嚇得牙齒上下哆嗦,失聲言道:“昨晚……”


    仡雄吾大手一揮,急急喊道:“快,去看看。”


    氣喘籲籲的跑過去,關押兇獸的石洞中隱藏在幽深山中,周邊被葛藤和灌木精心掩飾起來。剛到洞口,就發現遍地鮮血,幾具屍體躺在地上,麵部被啃食的殘缺不全,已經無法辨認。湊近細看,精鋼鑄就的大鎖被人用巧力破壞了,仡雄吾臉色血紅,憤怒的看著軍頭,暴跳如雷,“昨晚你做什麽了?”


    軍頭更是嚇得說話磕巴,“去……去……”


    有老兵小心的接口道:“軍頭昨晚去了火鳳樓。”


    知道這名軍頭昨晚去狎妓去了,看著被破壞的鐵門,想起將來引發的不可估量的後果,仡雄吾眼中冒火,拔出腰刀,毫不猶豫的軍頭腦袋剁了下來。


    見到噴湧的鮮血,和地上咕嚕嚕滾動的人頭,護衛被嚇得六神無主。


    仡雄吾指著地上的屍體問道:“這些人都是誰?”


    “少頭領,這些都是我們的守夜人。”老兵鎮定起身,指著地上麵部血肉模糊的屍體,言道,“隻有這具屍體,所有人都不認識。”


    仡雄吾將屍體來迴翻看,問道:“這人怎麽進來的?”


    老兵掏出張鐵牌,恭謹的遞了上去,“少主,剛才發現的。”


    仡雄吾多留意了兩眼這名思路清晰的老兵,接過鐵牌,細看起來。鐵牌製作精細,鏤刻花紋清晰,用古老的虞部落文字寫著“允執厥中”四字。這是部落長老才有的鐵牌,隻要拿著這個鐵牌就能暢通無阻抵達這裏。


    仡雄吾暗暗琢磨,“難道是歡氏故意的?”不過這些想法也不能對自己的近衛提起,麵色生寒將鐵牌收起,陰冷的對眾人言道:“帶上獵犬,給我追!”


    隊伍帶著幾十條獵犬,在山林中追逐逃亡的兇獸。獵犬狂奔,抵達了洶湧的赭泥水,大家隻能無奈的看著滔滔江麵,老兵言道:“少主,看來是過河了!”


    看著赭泥水上空來迴巡邏的蒼鸞,仡雄吾無奈言道:“有這些畜生守著江麵,怎麽過去?若是強渡,恐怕朱凰衛的風雷騎士很快就能發現我們。”


    老兵上前,問道:“該怎麽辦?少主。”


    “告訴大有城的來福,讓他帶上所有的手下,借著收茶,盡快到對岸尋找這條兇獸!”仡雄吾眼露兇光,逼視眾人,“把嘴管上,誰要是泄露了,老子就撕了他!他娘的,三苗那些混蛋,找個機會,把責任推到他們身上!”……


    赭泥水之上,浮在江麵的兇獸,扒著浮木,使勁的遊動。


    屍噬獸本是鬣狗,劫掠墓地,以死屍腐爛血肉為食,心智被幽魂侵蝕,慢慢開啟靈智,雖然狡猾無比,但終歸還是野獸。屍噬獸通過口水蘊含的屍毒來麻痹獵物,這屍毒最為陰毒,野穹山大戰時,為了對付實力超群的大魔神,絞盡腦汁的思謀對策,意外發現了給食腐鬣狗灌輸屍氣,喂之以死亡之花的夢蘭花,便能祛除毒液中的異味,製造出來無色無味的屍毒,正是這種屍毒,克製了大魔神!


    絲絲細雨飄落,茂密茶林在風中搖擺,依山而植,如階而上。


    三十多歲的婦人帶著孩童采摘嫩茶,父親染病在家,隻能母子上山采茶。這些晚春的嫩茶用來製作最昂貴的新茶,因為稀缺,能賣出不菲的價格。


    為了不誤茶時,母親隻好帶著孩子來到茶林,多賣出幾個圻幣,為生病的丈夫抓藥治病。孩童跟在母親身後忙碌。別人家都采摘完畢,打著招唿下山了。


    母親看到茶簍已滿,就走向茶林邊緣,將茶簍中的嫩茶裝大背筐中。夕陽西斜,風聲吹起,將茶林吹的颯颯作響,母親心中有點害怕,便唱起歌曲壯膽。


    溪水清清溪水長,溪水兩岸好呀麽好風光;


    妹妹呀,東山西山采茶忙;


    采茶采得心花放,采得茶來滿山香。


    一行一行又一行,摘下的青葉簍裏裝;


    千縷萬縷千萬縷呀!縷縷新茶放清香……


    天色見晚,母親看到大筐沒有裝滿,微微有些失望,但看到空蕩蕩的茶山,春風吹過,風聲唿嘯,有種難以言明的心悸,準備喊上兒子迴家。


    空蕩蕩的茶林中一片死寂,並沒有傳來兒子的迴聲,母親生氣貪玩的兒子又不知道跑到那裏去了,喊著兒子的名字,疾步進入茶林。


    剛進幾步,隻聽身後傳來了“當啷”的清脆聲響,有些驚恐的迴頭。見到背筐傾倒,茶葉散出,趕緊迴頭裝茶,完全沒有感覺到,身後一條暗青色,光滑身軀上長著黑色斑紋的屍噬獸,正借著草叢的掩護,壓伏身軀,悄然靠近。血紅的眼睛透著興奮,尖利雜亂的牙齒暴露,盯著婦人細長的脖頸,口中不由自主的流滴黃色舌誕,腮腺分泌的舌誕蘊含著劇毒,能讓人在頃刻間麻痹,陷入昏迷。


    感到身後的喘息聲,婦人聞到了刺鼻的屍臭。驚恐的轉過臉來。


    帶著興奮的血眼閃耀,張開獠牙的血紅大口朝著咽喉而去,還沒等驚恐的聲音發出,長牙牢牢扼住婦人咽喉,舌誕注入婦人身體中,婦人眼前一黑,陷入昏迷。看到地上鮮嫩白淨的屍體,屍噬獸興奮的低吼,滿足的吮吸著鮮血,吞噬著皮肉。恐怖浸透了身體,婦人皮膚慢慢的變成青色,這讓屍噬獸感覺更美味。


    走出茶林中的孩童,抬頭就看到母親的屍體正被屍噬獸撕扯的血流滿地,身體內髒分布四處,恐怖畫麵映入眼中,孩童發出了持續而驚恐的尖叫聲。


    屍噬獸停下了就食,猩紅的眼睛盯向孩童,目露兇光……


    天空翱翔的蒼鸞,依靠敏銳的聽覺,發現了茶林中的異常,銳利的眼光隨即投向茶林,看到潛藏其中的屍噬獸,便在上空不斷盤旋,鳴叫示警。


    聽到蒼鸞高亢的聲音,屍噬獸知道要大禍臨頭,驚恐的放下食物,拚命的逃向赭泥水,準備潛迴大越林。緊隨的蒼鸞俯身衝下,急速掠過茶林,試圖抓住屍噬獸。屍噬獸借助茶樹來躲避攻擊,不時的躍起反擊,屍噬獸渾身上下散發著屍氣,蒼鸞也極為忌憚,不敢過分緊逼,一鳥一獸便僵持起來。


    屍噬獸不敢久留,拚死逃入密林,蒼鸞低掠,噴出細長火舌,攻擊狂奔的屍噬獸。屍噬獸四處遊走,想借助密林遁去,蒼鸞無法攻擊,在上空徘徊鳴叫,聲音破空而去,響徹天際,天空中不斷的傳來應和之聲。


    過了片刻,傳來更高亢的鵬啼之聲,翼展四丈的灰色巨鵬,伴著清亮的嘯聲,破空而來,氣勢駭人,身後跟著五條體型較小,卻更加靈活兇猛的雷鷹。


    麵色陰冷,眼神冷酷的戰士挺拔如槍的立在巨鵬背上,身著灰甲,帶著黑色襆頭,狂風掠起灰色披風,隨風飄蕩,天地間頓時彌漫肅殺之氣。


    巨鵬便是聞名中天的雷鵬,戰士便是強大的聖殿風雷騎士!


    風雷騎士到達後,看到蒼鸞盤旋的位置,知道敵人躲在林中,便在高空盤旋監視。通過有韻律的尖哨,驅使雷鷹壓低高度,在低空仔細搜索。訓練有素的五條雷鷹掠空飛行,將高度壓低到樹梢,不停的釋放雷電,形成細密電網,感知屍噬獸的存在。五條雷鷹以蒼鸞為中心,不斷的擴大扇形搜索圈。


    一條雷鷹發現了屍噬獸,在上空指示位置,發出長鳴警示雷鵬。騎士指揮蒼鸞和雷鷹在屍噬獸身後不斷釋放火焰和雷電,阻止屍噬獸再次潛入叢林。


    屍噬獸全力狂奔,但雷鷹的速度更快,五條雷鷹轉瞬間追上,在空中不停的釋放雷電。被擊中的屍噬獸突感麻痹,速度越來越慢。見時機成熟,雷鵬壓低高度,釋放出閃亮電弧,在電弧強力打擊下,鬣狗最終倒在地下,痛苦痙攣。


    年輕英武的騎士從雷鵬上跳下來,在懸掛腰牌上,刻著“道心唯一”。


    屍噬獸在地上痙攣,口中流出粘稠黃色的舌誕,彌漫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聞到這股腐爛的氣息,騎士眉頭深皺,抑製住唿吸,拔出腰間利刃,上前割去屍噬獸頭顱,將其放入腰間皮囊,準備迴去取出腮頰中的毒素。


    風雷騎士驅鵬領鷹離開,轉瞬之間,就消失在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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