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生活是輕快的小插曲,或是壯麗恢弘篇章的序幕,無人可知。


    每日打坐,已成習慣,心不動念,無來無去。心定神凝,恍在夢中,經脈盡張,和天地唿應,與萬物相和,緩緩吸納天地間充斥的靈氣,洗滌肉身,渾身說不出的舒泰,如此美妙的享受,禁不住舒服的輕哼一聲。


    感覺如此和暢,神識如此強大,渾身飄然,可這種美妙沒堅持多長時間,突覺氣塞,口鼻不暢,唿吸慢慢停滯,時間點點而過,窒息感愈來愈強烈,恐慌猛然襲來。恐懼無法遏製的蔓延全身,拚命唿吸,可口鼻失去作用,眼睛瞪得越來越大,嘴唇上下翕動,如同離水的魚兒,拚命唿吸,拚命掙紮,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麻木從四肢擴散到五髒,兩眼翻白,瞳孔擴大,神識就要模糊。


    胸前玉佩覺察到了什麽,發出柔和光團,光團愈來愈大,籠罩住李乂。


    恍惚之間,乳白光亮中,太古、悠遠、浩大、充斥天地的聲音迴蕩,這種奇特的音律他不曾聽過,可如此熟悉,神識稍稍寧靜,如同黑暗中的微弱星火。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閃現光明的出口,他大喜過望,不顧一切的全力奔跑。耳邊迴響著如同風箱般嘶啞的唿吸聲,不停的奔跑,有力的節律在體內迴蕩,沉重的唿吸聲漸漸消失。天地寂靜,如同雪後的世界,充滿了寧靜祥和。


    更高,更快,更強,跑的越來越快,越來越輕鬆……


    衝出那扇門,張開眼睛,看到了眼前熟悉的世界,自己的小屋!


    死裏逃生,令人驚喜到癲狂,床前裝滿各種書籍的小書櫃,枕邊熟悉的小木馬、小木劍、張貼的英雄畫、大頭的福娃娃,從未感覺如此可愛。


    好奇剛剛發生的一切,緊緊捂住口鼻,的確沒有任何唿吸!可偏偏又沒了窒息感,凝聚神識,感應如此敏銳,似乎能看清經脈盡張,真氣流動,點點細砂結成,細細絲線在體內經脈遊走,不知發生了什麽,李乂急喊:“娘,娘……”


    母親聞聲過來,聽了剛才的驚嚇,倒也不以為意,她在北地待過一段時間,聽燕長老講些修道的法門,見李乂生龍活虎,母親揮了揮手,不以為意,“不用擔心,這是胎息之法,是修真的第一步!”


    父親覺得太匪夷所思,“這天生萬物,皆有七竅,怎能不用口鼻唿吸?”


    母親駁斥道:“天生萬物,各有奇異,這魚兒就不用口鼻唿吸啊。”


    父親有點生氣強詞奪理,“人怎麽能和魚兒相比!”


    母親笑道:“東海就有人和魚一樣,入水後,便不用口鼻唿吸。”


    父親點點頭,“我倒是聽過東海有鮫人,口含鮫珠,入水如同魚兒,不過那是傳說,做不得數,傳說東海還有三仙島那,可誰曾見過仙人?”


    眼見到李乂不用口鼻唿吸,都堅持了半刻鍾,依然生龍活虎,母親禁不住的驚異,頗為得意的言道:“我兒果然不同凡響,這修行要講資質,個人機緣,自有天定,這孩子隨我,當然能修煉出真氣。”


    平安很是吃驚,“你也能修出真氣?”


    母親點頭,“能修出真氣者,少之又少,凝結內丹更是廖若星辰。中土億萬人中,求證大道,修者雲集,修道成真者也是寥寥。”


    平安問道:“修道有成,鳳毛麟角,夫人怎麽也可以?”


    母親掛著神采,“母親也是真人!”想起來說漏了,趕緊岔開話題,“不露相,年輕時候,也是個大美人那。父親在北地認識了母親,一見傾心,迎娶母親時,讓不少年輕人傷心啊。”想起美麗的母親,兄弟姐妹躺在床上,托著小腮幫,聽母親講各種傳奇和故事,問母親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母親總是笑眯眯的迴答,時時對她們姐妹說,“你們將來嫁給那些王侯公子,會子孫圍繞,到那時,記得來看看母親啊,要帶著我的小外孫來,我要看看我的小外孫都長什麽模樣。”


    記得前幾天夫人所言,平安問道:“嶽母大人見過夫子,當真?”


    母親似真似假的點頭,“當然了,要不然怎麽給弗羊講那些故事那!”


    平安似乎明白夫人的意思,“嗯,怪不得夫子說有教無類,對待不同的弟子,要有不同的教育方法,夫子教育顏迴、子路和司馬牛就不一樣。你教育孩子,就比我教育的好,你看你,通過講故事的方式教育,比我板起臉來好多了。”


    看到夫人發笑,平安問道:“那夫人怎麽不修真得道?修成真人,成仙得道,是多少人的夢想,多少達官貴人、帝王將相尋求大道天緣啊!”


    夫人深情地看了眼夫君,“修道之人和凡人壽元差很多的。”


    平安不理解夫人的意思,追問道:“這又如何?”


    夫人深情言道:“為妻得道了,夫君定會先我而去,我可不想獨活在世間,即使得道,終究孤老終生,我可不願過孤家寡人的生活,還不如死了。”


    平安動情言道:“你我同生共死,永不相離!”


    說著話的功夫,母親將李乂衣服拿了過來,在油燈下縫補起來。


    平安盤膝坐下,隨手將燈火挑大了點,“夫人講講這修道的故事。”


    左右無事,夫人閑聊,“當年聽太伯父提及,隻是聽個大概,看個熱鬧,算是粗懂,修道因人而異的,大部分都在練氣功,那些武院的武修就是這樣的真武士。有些就能感應天地,明悟大道,修成內丹,成為法力高深的丹術士。”


    “倒和讀書差不多,有些發蒙就不可造就,壓根不是讀書的苗子;有些勤學苦讀考縣學,悟學不深,隻是平庸之資。”說起這些,平安麵露遺憾,“為夫沉淪俗務,終究遠離聖賢了。有些天賦異稟,好問博學,拔入府學,算是窺得聖賢門徑。更厲害的修身立德,明辨篤行,進東序,入學宮,那就有昭昭之功。十多年前,咱們縣曾有學子入東序。”說著,露出崇拜之色,“還有更厲害的,入太學,登天宮,算是神明自得,若能著書立說,名存萬世,也算是建赫赫之功吧!”


    夫人打趣,“讀書是好,就是清貧,真武士很是風光。”


    平安麵露鄙夷,“真武士,不就是些打打殺殺的武夫嘛。”


    夫人搖頭,“那些真武士可和武夫不同,他們比武夫強大的多,宗派武院的真武士都不得了,靈樞有成後,投奔王侯將相,能保終生榮華富貴。”


    平安擺了擺手,“為夫可不讚成弗羊做什麽練家子,打打殺殺,終是不得善終。苦讀聖賢書,修身齊家,救濟蒼生,造福天下,才是大道。”


    夫人點頭,“夫君說的有道理,讓孩子練習,隻當強身健體吧!”


    小屋之中,感悟天地靈氣所凝聚的真氣在經脈遊走,李乂感到和自然相聯係,和天地同化,與萬物為一,神骸舒適,百脈清爽,沉浸其中感覺妙不可言。


    不知身體疲倦,不知時間流逝,不覺外物變化,不知不覺,迎來了東升朝陽,一縷陽光照射進屋中。這如同他剛認識第一個字時的感覺,一扇門在緩緩打開。


    興奮過後的腦子昏昏沉沉,眼睛沉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母親想叫醒孩兒,見斜躺在床上的李乂,怕兒子受涼,蓋上薄被,輕聲掩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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