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業殿中,見到場麵沉默,清醒後的皇帝看起來精神爽朗,笑道:“這次風波還是罷了,這些士子們說的也不都是錯的,朕躬身自省,為君十載,施政多有闕失。別的而我們不說,就這個敗師而還,該是大家都看到了,元鎮陷落了。”


    姚武言道:“聖上,臣以為這元鎮之戰,恰恰是我皇領的大勝。”


    皇帝露出苦澀的笑容,“怎麽就成了大勝?聊以自慰罷了!”


    姚武激昂言道:“聖上,公師都元鎮為將四年來,外臨勁敵,大戰曠日持久,中帥統疲卒數萬,以孤城拒東元五師,孤城糧盡,兵盡矢窮,外救不至。雖是如此,猶奮羸起病,摧鋒陷堅。前後大小百戰,斬將百名,殺卒數萬,讓東元受到重創,義氣懸合,饒貝笸。三軍武旅,知死不叛,寧甘殺身。”


    聽到激昂所言,受昂揚之氣所鼓舞,眾人麵色肅然。


    姚武動情言道:“及城陷見執,公師都終無饒詞,怒叱兇徒,精貫白日,可謂烈烈丈夫,信光揚於史冊!此百練剛心,千錘義骨,立功當時,垂名後世!”


    皇帝點頭,“細想國舅所言,倒也不虛,公師都還是有大功於社稷的,朕也有心讓師都入成業殿,可是,有公相在殿中……”


    公協心中一動,知道皇帝的意思,語氣沉重,緩緩言道:“聖上,父子不能同入成業殿,勢大難製不說,盡忠盡孝也是兩難。臣老了,五十多了,血氣日衰,牙齒鬆動,不能再跟隨聖上左右,為聖上分憂了,老臣借此致仕吧!”


    蒼老白頭的姚政君也叩首言道:“老臣也七十多了,身老體衰,實在不能侍奉聖上了!老臣奏請,望聖上準臣離開朝堂,含飴弄孫,以了多年心願。”


    皇帝想了想,“嗯,皇叔和外公身體如此,就迴家頤養天年吧!”


    看著垂手而立的眾人,皇帝言道,“公師都和國舅入殿。”目光掃過眾人,不理會眾人的疑惑,“姚大司寇和劉太仆同入成業殿,就這樣吧!”


    梁府中,梁興奴臉色灰白,怒氣衝衝的指責彭子穀,“你為何給聖上寫如此的請願書,言語如此激烈,這不是故意挑動聖上的憤怒嗎?”


    彭子穀滿臉委屈,“梁相,那本上書並不是我等寫的!”說著,將底稿遞給了梁興奴,“這才是我們的上書,完全按照梁相的意思寫的。那天發生的情景,下官也是不知,今日前來,就是要請教梁相,本以為是梁相有意安排的。”


    梁興奴細看底稿,疑惑道:“這就怪了,我親眼所見,安侍國遞給聖上的折子是你們手中拿來的。”說著,凝神靜思當日的情景,“想來,定是安侍國暗中搞鬼,將兩份上書偷偷的掉包了,看來,我們落入人家彀中了。”


    彭子穀目露兇光,“不得好死!這個閹人來自楊家,如此說來,定然是楊家在其中使詐,明投梁相,陰交姚家。”隨後征詢道:“還用重新呈上去嗎?”


    梁興奴搖頭道:“不用了,到此為止吧!我把事情想簡單了!此事不單是我們太學和外戚爭鬥,公室怕也參與了,從入殿來看,他們應是私下商議好了!有人在渾水摸魚,借亂謀私,若是再鬧下去,更是不可收拾。”


    彭子穀麵色擔憂,“那我們的人怎麽辦?他們還在都官獄那。”


    梁興奴露出決然之色,“除了王文成,其他人都可以放出來。”


    彭子穀驚訝的言道:“梁相,伯安可是你向來倚重的。”


    梁興奴無奈的言道:“所有人都不喜歡他,隻能丟卒保車了。”


    都官獄中,姚弼士陪同姚武進入了監牢中。


    牢卒開門,穿戴整齊的詹徽帶著股酒氣,被帶了進來。


    見到詹徽醉眼惺忪,步履有些踉蹌,姚弼士調侃道:“詹學士,這牢中待的可好?元正酒就可是你的最愛,我特地的叮囑他們,必須讓你吃飽喝足了。”


    詹徽滿麵紅光,帶著笑容,得意洋洋道:“有大司寇照拂,自然是舒服極了。”


    姚武哈哈大笑,“人家現在是中禦,是姚相了,可不再是大司寇了。”


    詹徽猛然一愣,麵露喜色,“這麽說,大司寇榮升中輔了?”


    姚弼士指著姚武,笑道:“比起中宰大人,我小小的中禦算得了什麽。”


    姚武看著詹徽,滿意的點頭,“果然深沉睿智啊,連我也沒想到,你那篇上書,竟然引發如此效果!做得很好,頃刻間將誌滿意驕的士子陷入絕境,逼得梁興奴不得不露出馬腳,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詹徽心雖得意,卻肅然道:“全賴姚相妙算,下官不過是代為奔走罷了!”


    姚武點頭,“此次完勝太學黨人,詹學士可是大功啊!詹學士出來後,去做少府卿吧!算是對詹學士的迴報。”


    詹徽聞言驚喜,趕忙跪拜,“下官叩謝門主提攜之恩。”


    看到詹徽離去,姚弼士問道:“聖上為何讓我們同入成業殿?你我都算外戚。”


    姚武低聲言道:“傳言是真的,太子並不是真的太子!”


    姚弼士陷入沉思,久久之後,依然沒想明白,“這有何關係?”


    看到四下無人,姚武聲音壓得很低,“聖上隨時打算廢除名義上的太子,信任我們姚家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們和聖上是血緣,楊家和聖上是姻緣,血緣是割舍不斷的,而姻緣隨時都會消散的!在國本上,聖上不信任我們,還能信任誰?”


    姚弼士疑惑,“太子到底是誰?為何沒有絲毫風聲。”


    姚武搖頭,“不用多問,靜等就是了。”


    沒法摸透姚武心思,姚弼士言道:“劉尚誠入殿倒是出人意料。”


    姚武陰陰的笑道:“劉太仆可不是我們的人!現在想來,他其實是聖上的人!是絕對忠於聖上的,他是我的外父,可也是聖上安插我們身邊的耳目。”


    見到姚弼士有些惶恐,姚武笑著安撫道:“放心吧,劉太仆也不是那麽強直。再說了,此事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中都城中,那個府邸中沒有小侏儒安排下來的耳目,你想想,若是沒有耳目,小侏儒怎麽知道那麽多大情小事。”


    姚弼士笑道:“也是,我府中也不知那位是人家耳目。”


    姚武不以為意,“管他那!現在大局已定,勝負已決,各家都要老老實實待著了!不過此次風波,不死幾人,對聖上也難以交代!他娘的,周家最是可惡,算是咱們的棄子,周廉貞這條瘋狗,必須除掉他,以儆效尤。”


    姚弼士點頭道:“這樣也好,盡快平息風波,不要鬧得不死不休。”


    姚武難掩得意的言道:“塵埃落定,該善後了!該想想怎麽打掃戰場,收拾殘局了!此次風波,你我入成業殿,我們姚家收獲最大;公室心願達成,公師都入殿;而太學黨損兵折將,铩羽而歸啊!你我入殿後,必然是我們的人來填補大司寇和少府卿,這兩個緊要職務,決不能讓別人占了,要不然老底都會被人掀出來。這太學是梁相地盤,派人去也坐不住,中都令是太學黨的大司禮黃高福,這中都丞之職也讓給太學黨人!大家共推岑祖林做個成業殿行走,算是對梁相的妥協,梁相還是懂事的!我給梁相修書一封,說明此事,想必他會答應的。”


    姚弼士饒有興趣的問道:“這書信怎麽寫?”


    姚武故作高深,“你等著吧,我保證讓梁相滿意。”


    姚弼士問道:“那楊家那?難道一無所得?”


    姚武笑道:“這要看聖上的意思了,怕是很快知道太子真假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中天稗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淑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淑坤並收藏中天稗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