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丞府中,沒有了喧囂,更多了肅穆和蕭索之氣。


    前廳中,薑雲天、夫人綦毋水真、中政藺欽良、中候吳茂榮、大司空薑雲海、大司農薑憲道等人緊急聚集起來,為即將到來的風暴商議對策。


    藺欽良有些六神無主,埋怨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聖上不該在獵苑過早的表露意圖,看今日就知道當初多麽失策。”


    吳茂榮連連歎氣,責怪道:“聖上應該慢慢更立的。”


    薑雲天沉重歎息,“哎!聖上秉直,可性情過急,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結果弄到這步田地。更立太子,姚家豈能不知?怕是比我們知道的還早。”


    藺欽良氣憤的言道:“姚家這是弑君篡位!”


    綦毋水真麵色平靜,“當姚家知道更立太子,能走的隻有一條路,能做的隻有一件事了!今日來看,姚家陰謀得逞了,他們將皇帝毒殺了。”


    薑雲海憤憤言道:“好狠的心腸,好毒的手段!”


    長久的沉默,薑憲道打破了死寂,神色堅毅,果斷言道:“諸位,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不坐以待斃,要不就襄助成遂,為先帝複仇!”


    這句話說出了眾人心聲,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望向薑雲天。


    見薑雲天不答,薑雲海麵色決絕,“大兄,十九年前,你能帶領眾人顛覆乾坤,再造河山,掀翻成敖,擁立成宣,那時力量是多麽微薄,可依然成功了!”


    薑憲道恨恨言道:“與其洗頸就戮,不如奮死一搏。”


    薑雲天無奈的言道:“更立之事,先帝沒有昭示天下啊!”


    吳茂榮問道:“這個眾人皆知,當日在北野苑的人都清楚啊!”


    薑憲道說出了想定的謀劃,“先帝指定繼承大統的成遂,薑家、藺家和吳家三家聯手,北軍公子勝,也是先帝心腹,會忠心擁戴成遂的;皇室之中,公協和你素來交厚,公庶安和公師都是成遂好友,也會擁立成遂,加上大兄擢拔的單父大營的羊舌師,他定然會支持我們,擁有這些力量,何懼他們!”


    薑雲天搖搖頭,“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公師都是公協安排到成遂身邊的!若太子能勝,公協繼續穩坐中宰,將公師都順勢推入太子門下;若成遂獲勝,公師都自然是從元功臣,能保家族昌盛。先帝駕崩,勝負難料,公協既有退路,自然不會孤注一擲。至於公道安和公庶安,也是公真武刻意安排,分侍兩位皇子,不管誰獲勝,都能確保家族不衰。退一步來說,公庶安就算真心為成遂而戰,怕也是有心無力。區區百人宸衛,支撐大局待變還可以,真是野戰攻防,根本不是龍武衛和北軍的對手。若真是匡扶大統,關鍵還是龍武衛和北軍。”


    眾人眼前一亮,薑憲道興奮的言道:“掌管龍武衛的公道安和執掌北軍的公子勝,都是先帝的心腹啊!公子勝是成遂好友,隻要他們響應,大事可成。”


    薑雲天歎息,“人心叵測啊!這次事起倉促,毫無準備!東林門兵變為何成功?很簡單,有心算無心!提前數年布局,最後時刻才勸服公真武相助。事變前夜,也是命懸一線,若是公真武去戾太子或大成帝麵前告發,我等都是死無葬身之地;若是戾太子不是掉以輕心,誤入東林門,也是失敗;如此天助,也差點功敗垂成,要不是水真突然出現,最終也是敗亡之局。造反這種事,十反九敗!十九年前,我年少氣盛,過後想想,真是僥天之幸,現在就是想,也不可能了。”


    眾人在不知所措時,戚計成從外麵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有些驚恐的言道:“府君,所有的城門都被封了,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飲茶的藺欽良聞言,茶杯失手掉在了地上,“啪”的聲音,如同撕心。


    聽到茶杯破碎的聲音,正要發問的眾人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吳茂榮有些驚慌的問道:“究竟是誰這麽大膽?”


    戚計成迴道:“大都統公道安突然發難,將中帥公子勝扣押,拘謹了成遂殿下,封閉所有城門,消息無法送達北軍公孫颺和單父大營的羊舌師那裏。”


    薑雲天有些發軟,似乎身體中的精氣神被一抽而空。他深吸一口氣,擺了擺手,頹然言道:“大家迴去,靜待天命吧!”


    過了半晌,眾人才恢複過來,紛紛辭別而去。


    想到女兒宜思已是太子的女人,且有身孕,隻要不興風作浪,事情還有轉機,大不了以後薑家被罷官為民。趁著災難還沒有降臨,有些事需要安排好了。


    薑雲天和夫人將孩子們喊了過來,水真言道:“計成,帶上宜璋和宜思,去野穹山見燕長老!燕長老和綦毋家百年相識了,危難時刻,一定會幫忙的。”


    戚計成鄭重的點點頭,準備離開。戚計成本屬北地綦毋家族,薑雲天年輕時,遊曆北地,認識的這位老友。水真嫁入皇領,計成也跟隨而來。來到中土後改戚姓。薑雲天一直把他看作是推心置腹的朋友,而不是唿來喝去的仆人。


    薑宜昂和薑宜璋姐弟二人心中難受,眼淚都流了下來,上前跪別父母。薑宜思強忍悲痛,對姐姐笑道:“姐姐,過幾天我就迴來看看我的小外甥了。”


    水真麵色淒然,“計成,我看著你們祖孫四代長大,見你高祖時,還是昨天之事,他那時還是個嬰兒,我也大丹剛成,見他可愛,就抱進我們綦毋家。時間真快,百年已過,你們祖孫四代人盡心侍奉我們綦毋家,你還忠心耿耿的隨我來到了這裏。”說完,薑雲天夫妻對著戚計成拜倒。


    戚計成趕緊將二人扶了起來,鄭重言道,“你們放心吧!”


    “計成,我們薑家遭此大難,連累了你。”水真露出堅毅之色,“雖然兇多吉少,我不迴北地了,我要待在這裏,和雲天同生共死。”


    四目相對,笑容中充滿了幸福,薑雲天笑道,“人活百年,終有一死,我們雖不能同生,但能共死,這就是我薑雲天最大的福分。”


    取過星痕劍來,薑雲天交給了戚計成,“戚先生,這是天子劍,我們薑家留著,是取禍之道,勞煩交給燕長老,他是世外之人,自有計較!”


    水真進入內室,搬出小小的檀木箱子。打開厚重的銅麵箱子,從箱底取出鎛幣,上刻四個字“渡海浮囊”。將鎛幣交給計成,叮囑道:“先祖和燕長老是至交,我修道有成時,燕長老以這枚鎛幣作賀禮,他必能認出來曆!”


    戚計成拿過鎛幣,轉身就要離開房間。看著戚計成的背影,水真喊了聲,“計成。”似乎還有什麽話說,可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正要邁步出門的戚計成愣了一下,可沒有迴頭,大踏步的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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