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周顯望,姚政君趕緊進入了家廟,對著供桌跪了下去。


    跟來的姚武不屑的言道:“保佑咱家的,不是供桌上的先祖。”


    姚政君聞言大怒,“混蛋,要尊天地,敬鬼神。我們姚家能有今天,那是先祖冥冥中的庇佑。我們先祖姚從聖,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姚武不耐煩的言道:“知道,爹,還有你天天念叨的天生異人姚若蒙。”


    姚政君眼睛一瞪,“我們這位先祖,天生重瞳,乃是大智大貴之相,自幼聰穎,慧察無比,八歲時,隨父參加宴席,侍者呈上蜂蜜中……”


    姚武開著玩笑,“這故事從小就嘮叨,我都背熟了。”


    姚政君有些恨鐵不成鋼,“你看看人家,能娶公主,定天下。再看看你,你八歲時,就知道玩泥巴,瞎胡鬧,上房揭瓦掏鳥蛋,你要是有先祖半分的才氣,也不至於……”說著,來迴的尋找,“盆子,我那卦桶那?你放到哪裏了?”


    姚武迴道:“讓我扔了,那竹桶太舊了,我給你弄副金鑲玉的。”


    姚政君更是憤怒,“那卦桶我用了幾十年了,那是你娘當初的嫁妝,算卦最靈,當初你大姐選妃,就是算出來的。你趕緊給老子找迴來,要不然,不會饒你。”


    姚武笑道:“爹,你還信這個?”說著,指了指胸口,“要信這個。”


    姚政君嘲諷道:“你這心啊,要是能恪守正道,我也不用算卦了。”


    姚武嗤笑道:“我們那位異人先祖,比我可黑多了,讓皇帝詐死,葬禮上布下死士,突然發難,鏟除了暘穀家族。要說這權謀啊,我比這位先祖差遠了。”


    “先祖那是匡扶社稷!什麽權謀。”姚政君氣憤大罵,“盆子,你這個混蛋,要掀起廷爭啊!當心玩火自焚!聖上剛登基,你和姚弼士就掀起戾太子案,殺的血流成河,針對中帥的武庫案,針對中丞的帝陵案,針對殿下的魔案,害的我們幾乎家破人亡。這麽多年,都是爹欺上瞞下的給你擦屁股,剛剛的軍糧案中,要不是中輔齊心合力,你這個混蛋差點把太子搭進去,你以為我們姚家有個皇後,有個國夫人,就為所欲為了嗎?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做人,規規矩矩為官。”


    “爹啊,現在出事了,又嫌我不老實不規矩了!當初大姐地位不穩,我力勸二姐入宮,你把我罵的狗血噴頭,什麽人倫大缺,道德淪喪。後來二姐懷孕,我給大姐出主意,讓二姐嫁給公子肅恬,你罵的更狠,說我喪心病狂,癡心妄想,結果如何?大姐坐穩皇後,二姐也成了國夫人。”姚武不以為意的笑道:“爹,做事不是靠虛無縹緲的道德,想成事,還要靠對人心的把握,對利弊的權衡。我們姚家是如何立穩朝堂的?還不是兒子掀起的這些大案,讓人怕咱敬咱!你是中禦,說句難聽的,不就是皇帝身邊的狗嘛!爹真以為這些案子是咱掀起的?你可真看得起兒子,還不是揣摩聖意,那是成宣想敲打公真武,薑雲天了,要不是這些案子,就爹天天老好人的樣子,早就被踢下去了。”


    姚政君還是嘴硬的罵道:“你這個缺德玩意,何時能做個賢良君子。”


    姚武鼻子輕哼,“爹,官場何時講道德了,想做道德君子,就莫入官場,在家做學問,安貧樂道就是,趟這渾水做甚?老爹忘了?人稱聖賢的夫子,不也在各國奔走,求個功名嗎?說是弘揚道德,廣大善行,我看啊,還是富貴逼人,權勢熏天!上至皇上,下到刀筆小吏,那個不是披著道德,做的苟且之事。再說了,若不是上次的魔案,怎能讓潤輿坐穩太子大位?我們不鬥,行嗎?”


    被狠狠的噎了下,姚政君覺得無趣,正要離去,突然想起還事情交待,“對了,盆子,昨日弼士來找你,你不在家,就告訴了我,說遵照你姐的意思,帶著禮物去拜會薑雲天了,讓人家把禮物都扔了出來,還被罵個狗血噴頭。”


    看兒子沉默不言,姚政君意味深長的言道:“福禍無常,惟人自召,盆子啊!你娘走的早,早些年咱們家貧,你在外麵闖蕩謀生,沒好好學習聖賢之道,這點爹對不起你。可現在好了,你就忘乎所以,忘本了!你有多少房妻妾?為父都不知道,怕你自己都不知道,就見你妻妾成群,女人流水樣的送來,你大姐為這事,罵過你多少次了?說以後出了事,那是你咎由自取,她可再也不管了。”


    姚武臉色陰沉下來,眼睛閃爍著狠厲,配上他的玉石眼睛,看上去有些猙獰,盯著紫玉屏風上大大的紅色“忍”字,緊咬牙根,恨恨言道:“他娘的,薑雲天這個老匹夫,和老子沒完沒了。這麽多年來,為了太子能順利承位,咱們父子對他一再忍讓,能避就避,能躲就躲,見了麵也投其所好,逢迎巴結,沒想到他把咱們的忍耐當成懦弱,對我們姚家的指責是肆無忌憚,變本加厲了。”


    見姚武不思悔改,姚政君禁不住怒氣勃發,“怎麽?混小子,薑雲天說的有錯嗎?你要是不侵奪人妻,不僭越禮製,薑雲天能奈你何?他就是想找麻煩,找得到嗎?你怎麽找不到他的麻煩?你現在應該做的是躬身自省,洗心革麵!”


    姚武有些惱怒的看著父親,“爹,你可真是老糊塗了,你真以為薑雲天這個狗才找我的麻煩,他是借題發揮,是大司寇府處理的彭邑軍糧案查辦了他的人!他不是針對我,是針對太子!他不願太子登位,怕我們姚家將來壓過他們薑家。”


    姚政君生氣的言道:“胡說,彭邑軍糧案不也適可而止了嗎?若是薑雲天追究下去,你也脫不了幹係,你瞞著我,和姚弼士做的那點事,以為我不知道。你幸虧是把軍糧賣給了咱們自己的糧商,要是賣給別國,誰也保不下來。”


    “爹,這不是為了弄錢給太子收買人心嘛!結交大臣,討好宮人,賞賜下人,那個不要錢,是你有錢?還是我有錢?爹,還不是靠咱的人來弄錢。”姚武有些意外的看著父親,笑道:“爹,看不出來,你老人家深藏不露啊。”


    姚政君生氣的罵道:“深藏不漏個屁!那是姚弼士昨日說的,是我反複追問,他不得已下才全交代的!他要是不說,老子哪知道你們背著我做了這麽多事。老子告訴你,要小心謹慎,對薑雲天能避則避,讓太子順利登位才是最重要的。”


    姚武不以為意,“爹,你啊!小心謹慎了一輩子,若不是大姐,我們姚家還不是我小時的樣子,雖不是一貧如洗,家徒四壁,應該還是那種衣食無著的樣子吧!這家裏的好事,都是大伯占了,雖說你是庶出,可畢竟是同父兄弟,你看,原來他對你,唿來喝去,如同奴仆。爹你是濫仁濫義,讓我說,就該發配姚伯泰去北地去,讓他多吹吹這北方的朔風,讓他的豬腦子清醒下。”


    姚政君很不高興,瞪起眼睛責罵,“你這混蛋,你大伯早些年是對我們不好,可早就認識到錯誤了,也主動退出家主位子,尊我們為正統,怎麽還抓著早年那些破事不放。別忘了,你大姐入宮參加遴選,若不是你大伯拿出千金給中大夫防成君,你大姐怎麽能入宮那?說起來,你大伯雖然混橫,大事還是不糊塗的。以後給我做個有德君子,別讓你這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給爹丟人。”


    姚武不屑一顧,“做君子可是要守貧的!再說了,薑家也差不多完了,這個‘薑半朝’,現在成了皇上的眼中釘了。薑雲天還不知不覺,不懂自守之道,依然大功自居,強項蠢直,他忘了,當今的聖上不是原來的聖上了!做個十八年的獨夫,能聽得進逆耳之言才怪了那,皇帝當前更需要爹這樣的臣子,能揣摩聖意,能逆來順受,能終日奉承著的人,讓他活著舒心,過的安心的臣子。”


    姚政君也不多說,隻是問道:“盆子,你打算怎麽處理此事?”


    姚武嘿嘿笑道:“和大監正談起的這事啊,還是爹找大姐去說,我現在不宜四處走動,今日去宮裏找大姐就是失策,遺人話柄,府外就有烏鴉盯著那,要是我再進宮,不定招來多少風雨。爹明日進宮,名義上是給太子送書,將今日之事,詳細告之大姐,憑大姐的聰明睿智,自然心裏有數,知道怎麽去做的。”


    姚政君沉思片刻,突然問道:“你和辛夷的關係如何了?”


    姚武不耐煩的言道:“爹,你也知道,她生性放蕩,喜歡女人,也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的。中都魔案後,公家衰落,她父親鬱鬱而終,她也被刺激的越來越偏執,處事越來越極端,現在都快變成老瘋婆子了,見她就煩,隻能任她胡作非為了。她去元館越來越頻繁了,每年浪費十幾萬兩銀子,休了她的心都有。”


    姚政君言道:“當年你姐提出這門婚約時,她的名聲就很不好,爹也猶豫過,還是無奈的答應了這門親事,這是為了你姐,為了太子,為了我們姚家!這樣的女人你就是再厭惡她,惡心她,也不能休了她!怎麽說,她都是公家女兒。”


    姚武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行了,爹說了多少次了,我們姚家最近不順,需要公家支持,我會對她好點,讓采春去緩和關係的。”


    姚政君對此有些意外,“怎麽?采春和辛夷的關係很好?”


    姚武麵帶得意的言道:“兒子看上的女人,哪有差的?采春別看性子溫柔,其實心裏很有主意,為了她的兒女,她也不能置我們姚家於不顧。”


    “兒女才是牽掛啊!”姚政君露出滿意的表情,“這樣最好,你要是去了,我還擔心,你們爭吵起來,有采春去最好,可以把事情做得不露痕跡。”


    正要離去,又突然想起來,“帶來的那兩個女人,趕緊送走!家有鬼***氣過重,宅門大兇。再過十二天,就是你母親忌日,說不定你大姐會迴來祭拜的,你這些天,要給我潔身自愛,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都給我打發了。”


    姚武愈加不耐煩,“知道了,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中天稗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淑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淑坤並收藏中天稗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