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領,被山帶河,擁關四塞,自古乃是王霸之地。浩瀚元水穿越而過,使皇領成為中土樞紐所在。天下財富匯集此城,中土英傑在此登上舞台。


    中都,帝王之城,雄城似嶽,地物含春,戶盈羅綺競豪奢,千騎萬乘擁高牙。中土眾多璀璨的明珠中,中都是最大最閃亮的那顆。貫穿中都的九條大街將城分為坊市,坊者居人,市者互易。坊市如同帝國的統治那樣井然有序,整齊劃一,宛如圍棋格子。興業坊緊挨著東市,商戶在坊中租賃房屋作貨棧垛場,商賈、力夫、掮客、道士,蟊賊、走江湖的,耍把式的……車來車往,甚是熱鬧。


    十名騎兵在前麵吆喝舉旗開道,駟馬拉動的寬大的華麗馬車在街道上行駛,讓本不寬敞的巷道更加擁擠,不過坊內人知道這輛馬車屬於中都令,紛紛避讓。


    馬車中斜躺著散值歸家的三十多歲高大男人,正是姚家少主姚武。


    姚武身為大員,穿著威嚴的錦繡官袍,卻怎麽也掩飾不住渾身散發出的市儈氣,大大咧咧的仰坐在皮質座椅上,右手隨意把玩著精美玉如意。


    作為中輔姚政君唯一的兒子,自小頑劣,混跡鬧市,察言觀色,揣度人心之能無人能及。在隻言片語中,便能預知皇帝厭惡喜好,給父親的主意無不合皇帝心思,這才保住姚家的富貴。小時右眼不慎被竹竿刺穿,安放了淡青色鏤空玉石,當他盯人時,如同匯聚的尖針,穿透身體,直指內心,令人不寒而栗。


    想到坐下馬車,姚武麵色變得陰冷,這輛駟馬大車寬敞華麗,乘坐舒坦,也沒多想就用了。卻不想,前日被中侍具衡國召進宮,因為違製僭越,被大姐,當今的皇後罵的狗血噴頭,這事也被中丞薑雲天盯上,上達天聽了。


    皇後威脅姚武,若不改惡習,再不安分守己,就再也不管此事了。


    這讓姚武很是煩躁,看到對麵兩個女人,便眯眼端詳起來。頭發稍紅的女子,長腿大口,藍色眼瞳和蒼白肌膚,是瀚海商人從更西的大夏國販來的,因其妖豔被中土稱作“鬼女”;黑發女子臉部圓潤,胸部堅挺,唇線清晰,加上柳眉長眼,眼神顧盼,隻要看上一眼,目光就被吸引,無法挪開。


    這兩名女子是皇後三個月前托人買來的,帶到坊中調教,學習奏樂舞曲,等小成後獻給皇帝,來平息皇帝的憤怒。皇後讓姚武趕緊將這二女從教坊中接出來,找個機會,獻給皇帝,以求博得皇帝歡心,以求饒過。


    兩名女子也注意到假寐的姚武,正半閉眼睛,色眯眯盯著自己。


    鬼女嘴型寬闊,笑起來皓齒如月,加上烈焰紅唇,讓人心馳遐想,她用不太熟悉的皇領話生硬言道:“大人是去皇宮嗎?”


    對麵傳來香囊也無法遮掩的體味,令人生厭,姚武鼻子皺了皺,這就是大夏“鬼女”令人不喜的原因。為了讓她入宮吸引皇帝,姚武專門從元館找來了經驗豐富的章台來調教,希望床上功夫能讓皇帝流連忘返,得邀聖寵。


    鬼女湊上來,看著姚武座旁放著的封冊,好奇的拿了起來。


    眯眼休憩的姚武突然睜開眼睛,惡狠狠的看著拿著封冊的鬼女。


    被這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鬼女心虛的問道:“大人,這是什麽?”


    姚武猛然奪過封冊,小心翼翼的放到馬車座位下隱藏的暗格中。


    看到姚武緊張無比,鬼女知道這封冊事關重大,悻悻然不語。


    看出鬼女的失落,姚武覺得剛才太過緊張,笑著解釋,“這是中都大員的檔案,記載了他們的家世背景。這國事不過是家事罷了,是各家族的權力分配,隻要弄清楚了各個家族的主幹支脈,人情往來,做事就容易多了。”


    鬼女不解的盯著姚武,“大人說的什麽?賤妾聽不懂。”


    “若是聽得懂,也就聽不到了!”姚武有意炫耀和逗弄,“說起來,這中都有六大家族,姚、餘、劉三家聯合,薑、藺、吳三家勾結,加上皇族公室,就是三大派,現在薑家獨大,竟視他人為無物,為皇帝和公室所不容了。”


    聽著滔滔不絕的高論,對中土文化並不熟悉的鬼女眉頭漸皺,低頭凝思。看到鬼女恬靜的樣子,姚武頤指氣使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鬼女放肆大笑道:“賤妾名叫克裏娜,來自大夏。”


    看到姚武眼光投了過來,麵對淩厲的眼神,克裏娜身邊的女子有些害怕,小心輕柔的迴道:“奴家寶麗娜,二十一了,來自漠林。”


    鬼女好奇的問道:“大人,他們說中都有很多陰謀。”


    姚武哈哈大笑,“沒了陰謀,還叫中都嗎?”


    克裏娜挺直身子,碩大的酥胸正好落入姚武眼中,讓他禁不住來了興致……


    趕車的馬夫貴五對此毫不意外,隻是讓馬車行駛的更慢更穩。


    大汗淋漓的姚武疲倦的躺下,二女柔順的給姚武按摩,姚武有些不舍的看著二女,“調教的真是不錯!可惜了,明日就要將你們獻進宮中。”


    克裏娜很是興奮的言道:“大人,賤妾就要去伺候皇帝了。”有些挑釁的笑盈盈道:“那可是你們中土最強大的男人,能伺候他,是我們的榮幸。”


    姚武嘲諷道:“所有的宮人都是他的女人,成百上前人那!”


    克裏娜有些心驚,“這麽多女人!哪天才能輪到我們。大人能留下我們嗎?皇帝也不知道我們,大人隻要不把我們獻給皇帝,我們盡心伺候大人。”


    姚武有了盤算,誘惑道:“克裏娜,寶麗娜,你們到了皇帝身邊,隻要肯幫我,我就想方設法把你們討來,做我的侍妾,你們生的兒女會一視同仁。若是不願意做我的侍妾,可以選擇自由,我會給你們千金,讓你們返迴家鄉的。”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二女眼光一亮,異口同音的言道:“大人能立誓嗎?”


    在二女期待目光下,姚武毫不猶豫的雙手合十,無比虔誠,沉聲言道:“黃天在上,貴五所言,即為吾誓,若有違背,天可滅之,地可殺之,人可誅之。”


    見姚武如此虔誠,二女言道:“大人若是遵從諾言,我們會盡力幫你的。”


    趕車的貴五想象得到車內場景,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樣的誓言他聽了太多了,見了女人就有這誓言,他有時候好奇,少主發誓怎麽吃豆那般的輕鬆。


    前方商戶眾多,到了通衢,有些擁堵,貴五就讓車慢了下來。


    前方有輛車的馬匹受驚,和另外馬車撞在一起,車主紛擾不休,衙役正在處理。姚武也懶得管,就掀開車簾,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久違的市井風情。


    此時有仆人過來,將一封信交給了貴五,貴五拆信細看,越看臉色越難看,“大人,孫辟閭說邾元固被帶迴中都了。”


    姚武無所謂,“這事和咱無關,實在不行就讓他自己去死吧!一群蠢貨。”說完後,饒有興趣的看著孩童在街道兩旁的空地上玩丟沙包,跳房子,老鷹抓小雞,看著天真爛漫的孩子快樂嬉戲,想起了自己貧困卻幸福的童年。


    看的愣神,市井的吵雜讓他有些恍惚,突然,耳畔傳來女孩邊跳邊唱的聲音,“往水望,荒水黃,羊子北來食町塝;淋呀雨,東呀西,汰衣女,自生氣。”


    姚武細品這段童謠,越琢磨越有味道,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大聲的對馬夫喊道:“貴五,掉頭,去昭德宮看看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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