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骨脆放在他的書包側麵拉鏈裏麵,他剛取完東西出來,出門撞見一個人覃誌釗。


    覃誌釗一臉平靜,恭謹又認真的模樣,還側過身給方煥讓路。


    方煥留心看了他一眼,沒有過多停留,往richard所在的甲板方向走去。


    覃誌釗今天主要負責遊艇的基本安全事宜,比如說續航是否足夠,清點救生衣數量,他不近公事、不近雇主,做一些很邊緣但也很有必要的事情。


    方煥剛迴到原處,不僅沒找到richard,還唿聽側麵傳來一陣尖叫,接著,有什麽東西竄入水中,糟了,方煥聞聲而跑,結果狗聲不斷,不是狗落水!


    再尋一遍,除了richard被栓在欄杆上,四周竟空無一人。


    richard卻歇斯底裏地朝海水直叫,趴在欄杆處,又急又慌。


    甲板上落了一頂遮陽帽,方煥撲到欄杆處看,完了,是四姐姐她落水了!查理正在摘救生衣。


    “help!help!”方煥急切地唿喊,額前汗涔涔的,腦子嗡嗡作響,“help”


    方煥的叫喚引起關注。


    四姐姐的藍裙子飄在海裏,整個人像被吞沒了一樣,她掙紮著,頭頂一下冒出來,再沉下去,嗓子都叫啞了:“查理……”


    就在這時,一個矯健的身姿一縱入海,動作敏捷地朝方予珊遊去。


    成年人體力自然好,覃誌釗讓方予珊趴在自己背上,不要驚慌,否則落水者容易勒得求水者窒息,兩個人都沒得活。方予珊小心翼翼地伸手,誰知她沒平衡好,整個人失控地往下栽,再沒有冒出頭來。


    “快快”方煥急得一趔趄,摔了一跤。


    過了一會兒,覃誌釗終於從水裏找到方予珊,將她背上求救船。


    此時她已經不省人事,臉色發白,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


    方禎霖臉色極其沉重,海釣心情全無,今日登船未請陳家亮醫生,現在予珊不醒,必須原路返迴將她送往醫院。下船時,方禎霖幽幽地瞪了白亞婕一眼:“你幹的好事!”


    “不是我”白亞婕百口莫辯。


    “最好不是,”方禎霖看著不遠處的救護車,“我剛剛聽見予珊在喊查理。”


    方煥整個人都是懵的,直到看見四姐姐躺在擔架上,他想死的心都有,都怪他出的餿主意,四姐姐才會意外落水,要不是他……


    四姐姐是他唯一親昵的同伴,一股悲愴油然而生。


    救護車已經提前到達,醫護人員有條不紊地安排予珊上車,方煥怔怔地望向她蒼白的臉頰,心想四姐姐要是出事了他就以死謝罪,誰知在擔架即將消失在車門前時,方予珊的眼皮忽然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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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點還有一更~


    第8章 要倒黴


    ‘哐’一聲巨響,救護車的門合上,方煥的魂終於迴來了。


    跟著一同前去的有不少親屬,救護車上有急救陳設,但開往聖保祿醫院還需要一些時間。


    下午兩點十三分,病房門的終於打開,出來一個女醫生:“無大礙,隻是受了驚嚇,現在需要休息。”方禎霖連連道謝,先進去看女兒。


    謝天謝地,方煥做了一個‘阿門’的手勢。


    在醫院的那個下午特別難熬,先是父親堅決不允許其他人探望予珊,總覺得有人要暗害她,等到方煥小聲央求時,方禎霖想到平日他們姐弟素來要好,勉強同意了。


    病房裏充斥輕微的消毒水味,空氣濕潤潤的,予珊睡眼沉沉地躺在床上,一頭烏黑的長發散開,方煥看得不太真切,視線逐漸模糊,淚珠一顆一顆往下掉。


    方煥終於走到她跟前,予珊睜開眼,一雙眼柔亮,方煥趴在她的被麵上,無聲地啜泣著。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此種默契多難得。予珊也吸了吸鼻子,說:“我沒事。”


    沒事,豈是‘沒事’才好,若上帝要用四姐姐來跟方煥討要東西,方煥什麽都肯給。


    如果沒有四姐姐該怎麽辦呢,不知道,沒想過。


    打雷的時候,如果姆媽不在,四姐姐一定會陪在他身旁,給他拍背,數羊。這麽簡單的事母親就是做不好,他素來有哮喘,母親卻喜歡用香水,他一聞香水就難受,何況擁抱。


    “阿波,我沒事啦”


    阿波。這兩個字隻有姆媽和四姐姐知道,早在他跟姆媽在上海,姆媽怕養不活他,給他取了個名字‘阿波’,香港人喜‘寶’、‘珍’、‘嘉’、‘瓔’,凡是跟珍寶相關的都是好名。


    姆媽在紙上寫:名字太好命不硬,又說太輕賤了有失體麵,遂取了‘波’字。


    ‘波’遇水而伏,生生不息。


    起先他隻是小聲啜泣,慢慢地背脊顫抖,額前的短發也濕漉漉的,他倒是沒落水,人卻驚慌失措一場,身上全是虛汗,到最後懇切又悲痛地哭出聲來,說:“對不起、對不起四姐姐,都是我不好。”


    予珊也落淚,卻平靜地撫他的額頭,“我會遊泳,你忘啦?”


    “噢,那時你還小,可能不記得。”予珊接著說,“不是在家裏學的,夏令營的時候。所以,爸爸不知道這件事。”她又神秘地笑起來。


    “那也不能……”方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予珊說:“你不是也拿命救我嗎。”


    “那不一樣!”方煥擦著眼淚,眼睛紅腫不堪:“我又不會死。”


    “我也不會死的。”方予珊用紙巾擦拭方煥的臉頰,“是你啟發了我,若隻是richard落水,爸爸豈會遷怒旁人,要到達目的,總要付出代價。”


    方煥靜靜地聽著,是,父親能接受四姐姐被冷落,但絕不能接受四姐姐受到生命威脅。


    從前隻知四姐姐內向又膽小,今天一看,絕不是那樣。


    方予珊頓了頓,接著說:“其實查理的事我早知道,有時候你補習不在家,我也看到了。”她捏著紙巾,卷成細細的一根:“他不冤。”


    方煥終於不哭了,眼睛卻像桃子,還順了順四姐姐的長發,聽見四姐姐問:“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空氣裏驟然安靜,良久,方煥終於說:“是救你的那個人。”


    “是他嗎……”方予珊仔細迴憶,在水裏她不敢自救太過明顯,怕穿幫,幹脆暗示自己不會遊泳,海水浸到她的眼裏,她沒看清那個人的臉,隻知道他手臂有力,帶著她一起從海水裏浮上來。


    此時覃誌釗就站在門外,今天事發突然,方禎霖誰也信不過,派了覃誌釗守著。


    這個房門側麵的窄長玻璃,方煥隻看得見覃誌釗的側臉,他身上全濕了,西服顏色深了一大截,好像在跟誰通話。


    “往後要是他也跟查理一樣怎麽辦。”方予珊問。


    一說到這裏,方煥神誌如常:“一樣要除掉,但絕不是用今天的方法。”


    方予珊沉默了。


    護士敲了敲門,進來給予珊量體溫,說:“五分鍾後按鈴。”


    房門很快又輕輕合上,方予珊坐起來了些:“他真的可信嗎。”一次急救說明不了什麽,查理倒黴在他真的不會遊泳,就算跳水救人也是白搭。


    方煥一字一頓地說:“怎麽可能,肯定要通過考察的。”說著,他俯身在方予珊耳旁悄悄說了什麽。


    方予珊顯然有些吃驚:“他是大哥的人,你不早說?”


    “大哥肯嗎,要是他的人出了問題,父親也會責怪的。”方予珊不放心道。


    “你放心,今天大哥會麵試他。”


    盡管不知道方煥葫蘆裏賣什麽藥,方予珊還是點頭同意了。


    跟覃誌釗知會崗位即將變動的人是覃德運,覃誌釗顯然很意外:“不會吧。”


    覃德運也琢磨著不對勁:“你有沒有招惹到小少爺。”


    “沒有。”覃誌釗很肯定,有也是幫他,絕沒有越界行為。


    覃德運思索良久,沉吟道:“你自己先想想吧。”也算個美差,後半句話他沒敢打包票,這怎麽好講,12歲的孩子,變臉比翻書還要快。


    “不用想,不去。”覃誌釗直接拒絕。


    覃德運有點詫異:“這麽快想好了,你確定?”


    覃誌釗說:“確定。”


    “你再好好想想,不用著急迴答。”


    怎麽看叔叔的態度,崗位變動像是板上釘釘了一樣,隻是通知他一聲,“不去,我說。”


    “為什麽?”覃德運真是納悶得很。


    覃誌釗逐一解釋道:“別看他年紀小,不好惹的,他養鯊魚,養賽級犬,不開玩笑的。”


    “這有什麽奇怪,有錢人喜歡的東西都這樣,稀奇古怪。”


    覃誌釗態度堅決:“他現在尚小,又體弱多病,還能養兇猛級寵物,以後呢,長大了那不得開直升飛機?還玩炮彈呢,抱歉,我玩不起”


    沒得談,覃德運大致有數了,“那方先生那邊你自己去說,委婉一點。”


    “嗯。”覃誌釗冷著臉應聲。


    覃誌釗發誓,他這輩子都沒有進過董事長辦公室,裏麵冷氣真是太足了,他穿了一身濕衣服,到現在都沒空換下來,現在越吹空調他越覺得冷。


    約莫半小時,覃誌釗等得都快睡著了,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吱呀’聲,有人


    覃誌釗打起精神。


    “覃先生你好。”方沛延主動跟他握了握手。


    “您好。”覃誌釗說。


    “不必客氣,坐。”方沛延示意秘書上茶,這才注意到覃誌釗身上的衣服沒換,他的鞋底在地毯上踩出一個淺淺的水漬印記,“先換身衣服。”


    “不用了。”覃誌釗婉拒。


    方沛延不容拒絕:“穿我的,catherine?”


    名叫catherine的秘書迴頭,默契地點頭,帶覃誌釗到更衣室。


    盛情難卻,覃誌釗隻好接受了。


    經過這番折騰,再麵對方先生時,覃誌釗竟沒有剛剛進門時膽量足,但濕衣服實在難受,現在總算舒服了點。方沛延倒是不拐彎抹角,直接從抽屜拿出一疊厚厚的美元:“覃先生,我現在誠心地聘請您為方煥的貼身保鏢,當然,這也是來自他本人的意願。”


    空氣有些密不透風,因為覃誌釗雖不說話,但紋絲不動的樣子很讓人頭疼。


    很快,方沛延又加了同樣一疊美元,還伸了伸示意:“覃先生,您再考慮一下。”


    覃誌釗很堅定地搖頭。


    董事長辦公室有一個休息間,牆上嵌了一幅畫,原是為了美觀,後來方沛延為了提前得知來訪者,將畫卷改成玻璃畫,這幅畫從外麵看隻是一幅畫,從休息室看卻是一麵一塵不染的玻璃。


    方煥踩在凳子上,很著急:“他怎麽迴事啊,漲了n倍工資都不肯。”


    方予珊在跟他通話:“是不是錢給少了。”


    “少個屁,查理連他現在的三分之一都沒有。”方煥對著電話說,過了一會兒,他看見大哥站起身來,還伴有手勢,看這架勢,像是談不攏一樣。他跟予珊說:“我等下撥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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