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裏,城牆上的北地軍正在往來巡視。


    在這隊北地軍離去之後,一根繩索綁著鐵鉤,悄悄扔上了城牆。


    “當啷。”


    “什麽聲音?”北地軍之中不乏耳尖的,聽到聲音立刻扭頭查看情況。


    其餘的北地軍見到同袍如此,也不敢怠慢,畢竟現在大敵當前:“走,過去看看。”


    這對北地軍又折身返迴,來到了城牆邊,見到了卡在城牆上的那個鐵鉤。


    “快!快砍斷!有敵襲!”一名北地士卒眼疾手快,搶步上前,一刀斬斷了連接鐵鉤的繩索。


    繩索掉了下去,城下寂靜無聲。


    士卒撿起地上的鐵鉤,轉身對其他人說道:“大家晚上都精神一點,北夷…”


    “噗!”


    一根長槍刺穿了他的胸膛,血紅的槍頭從他的胸口冒出。


    士卒反應極快,忍著劇痛反手一刀,向後劈砍而去。


    “啊!”一聲慘叫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城下的重物摔落聲。


    其餘人趕忙上前攙扶,也有兩名士卒跑到城牆邊,敲響警鍾示警。


    “殺!”


    剛修建好的漫長城牆,無數北夷兵一躍而入,爬上了城牆,見人舉刀就砍。


    北夷攻城了。


    ……


    北地王府,何月兒等人剛剛拎著行李,在湯興昌的護送下出了王府的大門。


    “不…不好了,王爺,北夷攻城了!”


    一名渾身沾血的北地士卒,踉踉蹌蹌地奔進了王府。恰好撞在了滿勇的身上,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再難爬起。


    “出什麽事了?”滿勇毫不在意身上的血汙,扶起這名北地士卒詢問道。


    “北…北夷趁黑…攻城,快稟報王爺…”話還沒說完,北地士卒頭一歪,睜著雙眼死去了。


    滿勇輕輕幫他合上雙眼,眾人一陣沉默,湯興昌緊張地看著何月兒,生怕她臨時改了主意。


    何月兒一仰頭:“勇兒,去給王爺報一聲。”


    “易夫人,那我們…”


    “我們走。”


    湯興昌悄悄鬆了一口氣,這尊大神沒改變主意就好。


    在車上放置好行李,滿勇就奔了出來,一臉的驚慌。


    “出什麽事了?”何月兒見滿勇少有的如此驚慌,皺眉問道。


    滿勇迴答道:“不好了…北地王,王爺死了…”


    “什麽!今天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死了!”湯興昌震驚不已。


    “王爺…自己吊死的。”


    何月兒連忙轉身:“走,去看看!”


    眾人慌忙跟隨滿勇進了王府,在王府的議事廳中,隔著門,都能看見那黑暗之中有一個身影在半空中來迴輕輕晃蕩。


    騷亂引來了掌燈的下人,眾人借著燈火進屋一看。果然,北地王已經吊死在了房梁上,秦往遷上前摸了一下,身子已經冰涼。


    “這…好端端的,王爺是被人暗害了嗎?”何月兒不懂偵查,求助地望向湯興昌。


    湯興昌上前仔細查看了一番:“不是,王爺是自決的…”


    秦往遷和滿勇二人合力,將北地王放了下來,又揮手趕走了一大群幹嚎的下人。


    “王爺…為何要如此啊?”秦往遷問道。


    何月兒環顧四周,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封信,上前拆開看了起來。


    “金氏一族,自就藩北地以來,禦北夷於大啟國門外,世世代代,兢兢業業,未敢有絲毫怠慢。今強敵壓境,歸城難保,皆因穆暗藏私心,致使安西投靠北夷,三藩失和,百姓受苦。今日一死,謝罪北地百姓。萬般罪過,過在我身。望我兒金宵以父為誡,切勿自毀。”


    “唉,王爺這又是何苦呢?”何月兒歎氣道。


    湯興昌也有些唏噓:“北夷勢大,難以抵擋。豈是一人之過啊。”


    滿勇直拍大腿:“這…王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這時候死,北夷都打過來了,這可咋辦啊?”


    何月兒瞪了他一眼:“勇兒,不可無禮!”


    滿勇見何月兒生氣了,不敢再說。


    湯興昌連忙說道:“易夫人,請先出城。末將誓死抵擋北夷兵!”


    何月兒望著湯興昌問道:“湯將軍可能調動城中的北地軍?”


    湯興昌被問了個啞口無言,他一個朝廷的將領,如何能調動這北地的兵馬?


    “或許…北地世子金宵可以調動。”秦往遷在一旁提醒道。


    湯興昌緩緩搖頭:“隻怕不行,北地兵馬隻聽北地王的調令,金宵是為世子,沒有王爺的命令,他也隻能調動自己的衛隊罷了。”


    幾人正商量間,忽然外麵一個聲音吵嚷了起來:“爹!爹你出事了?爹!”


    “糟了!世子來了!”


    “絕不能讓世子看到,若是世子現在也垮了,歸城就真的完了!”


    湯興昌和何月兒二人一合計,連忙示意秦往遷和滿勇二人出去攔住北地世子金宵。


    二人一出門,就見到世子金宵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詫異地看了二人一眼,繞開就要進去。


    “世子且慢,王爺…王爺正在和湯將軍商議要事!”滿勇反應快,隨口胡謅了一個借口。


    “商議要事?這北地還有什麽事是我不能聽的?”金宵世子皺眉說道。


    秦往遷經過滿勇一點撥,立馬反應了過來:“是真的,世子殿下,北夷壓境,王爺正在商議對策。隻怕走漏了風聲,所以不許旁人靠近。”


    “是金宵嗎?在外麵吵鬧什麽?爹現在有事,你迴避一下吧!”廳中傳出了北地王金穆的聲音。


    金宵聽到聲音,連忙說道:“爹,剛剛有下人來說…說…說你出事了。”


    “哼!我能有什麽事?是哪個下人這麽多嘴?明知道我在商議大事,還鼓搗你來打岔,怕不是北夷的奸細吧!”


    “好,爹沒事我就放心了。”金宵也沒去深究,轉身就要離開。


    何月兒在廳中裝成北地王的聲音繼續說道:“且慢,金宵啊。聽說城北有些北夷兵馬正在騷擾,你帶些人去盯著點,小心一些。”


    “孩兒遵命。”金宵拱手領命離去,沒有一丁點兒遲疑。


    “唿,總算瞞過去了。”


    何月兒嚇出了一身冷汗,剛剛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幸好滿勇機靈,在門外給眾人起了個頭。


    “易夫人,快些出城吧!”湯興昌此時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是好。這一頭顧不上了,隻能顧那頭了。


    何月兒卻是緩緩搖頭:“剛剛我還可以走,但是現在我走不了了。”


    “如何走不了?北夷隻在城北,易夫人自城南而走,定然無事!”


    “我知道我能走掉,可是我一走,北地軍群龍無首,歸城將是滅頂之災!”


    湯興昌怒道:“可是易夫人,即便你在這裏代替北地王主持大局,我們也絕擋不住北夷兵的!”


    何月兒被駁得無話可說,她知道這是事實。


    二人僵持了一會兒,何月兒說道:“守一時,是一時。我答應你,一旦北門告破,我即刻就走!”


    湯興昌無奈,轉身離去,走出門外說道:“易夫人,我一家老小的性命皆係在你一身。你若是出了事,周相絕不會放過我一家老小的。”


    何月兒點頭:“我知道了。”


    湯興昌離去之後,何月兒望著從門外走進來的秦往遷和滿勇,二人迴望著她。


    “師娘,別看了。天塌下來我們也不會走的。”滿勇笑嘻嘻地說道。


    “還笑,北夷兵都來了,你就不怕?”


    滿勇笑著說道:“怕,但是有師娘在就不怕。要是師父也在,就更不怕了。”


    何月兒不理會他的貧嘴,看向秦往遷。


    秦往遷也搖了搖頭:“大哥不在,我不會離開你半步。小勇,去,給我找些槍來。”


    “好,一共八杆槍對吧?秦大哥你等著!”


    ……


    城頭上,不時有人哀嚎著墜下城牆,跌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金宵提槍站在城下,一時間有些懵,怎麽處處都是喊殺聲?不是說隻有一些北夷兵騷擾嗎?


    “世子殿下,王爺不是說…”身後的衛士焦急地問道。


    金宵沉默了片刻,笑道:“那不是我爹…我才想起來…”


    “世子殿下,你想起什麽了?”


    “想起剛剛…爹叫我的名字了,爹從來就不叫我名字的…”金宵站在城門邊,淚水悄悄滑落。


    本是藩地一世子,未來的北地王,結果卻也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歸城即將告破,父王卻又自殺吊死,現在的他無異於從天堂跌到了地獄。


    “罷了,父王不在了,我還在。北夷想拿下歸城,哼,除非姓金的死絕了!”


    金宵也不是多愁善感之輩,短暫地哭泣了一陣之後,手持鐵槍,衝上了城樓,和北夷兵展開廝殺。


    “阿彌陀佛,眾生如此為哪般啊…”小和尚了塵雙手合十,站在城門數十丈開外,念了一聲佛號之後,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隨後,抬腳緩緩向城門處走去。


    一步走過,地上的灰塵被他帶起,卻是宛如一朵蓮花的形狀。每一步,身後都會綻放出一朵灰塵形成的小蓮花。


    步步生蓮。


    異象還不僅於此,了塵的每一步邁出,踏實。他的身形就會變得高大一分,很快,走到城門下的時候,他已經長成了一名成年男子的模樣。


    “轟!”


    城門被撞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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