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延大人,已經十幾天了,我們還是沒拿下鳳城,怎麽辦?”一名北夷戰將走入帳中,顯得十分急躁,將自己的頭盔重重地擲在了地上,咕嚕嚕地滾到了唿延蘭的腳邊。


    唿延蘭望著這名戰將,認出他是提巴諾帳下的武將,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中原有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個莽夫的帳下也全是莽夫。


    “東邊的情況怎麽樣?”唿延蘭皺眉忍受著這名武將的粗魯,沉聲問道。


    武將一屁股坐到一邊的方凳上,嚷道:“你說密木馬那小子?嘿,他日子過得比誰都舒坦!在那裏不愁吃不愁喝,啥也不幹,要不說人家好命,跟了綦毋闊邪大人呢!”


    唿延蘭定定地望著這名武將,聽著他的牢騷,說道:“闊左衣,幾個月前你率軍去北地侵襲,被一小夥北地軍戲耍了一通,那事你沒忘吧?”


    “記得啊!咋了?”闊左衣瞪大了眼睛,沒好氣得說道。


    “記得就好,我也記得當時好像是兩個領頭的小子,將你的騎兵殺得潰不成軍。現在,那兩個小子,就在這鳳城之中!”唿延蘭氣定神閑地說道。


    闊左衣斜眼望著唿延蘭:“我說唿延大人,幾個月的時間,兩個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更何況你連那兩個小子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敢斷定就在這鳳城之中啊?”


    唿延蘭不急著辯解,說道:“這北方三王的兵馬三個月駐防更換一次,你也知道。當時他們在北地,現在可不就在這鳳城麽?大汗讓我們牢記他們的駐防輪換時間,你不會忘了吧?”


    “當…當然沒忘。怎麽可能會忘了呢!”闊左衣聽到唿延蘭提起大汗,就變得有些局促起來,略有心虛地說道。


    “現在我們十四萬大軍圍困鳳城,安西境內的其他城池都派了援軍趕來支援。他們二人若是輪換到安西,還能不在這鳳城中嗎?”


    不等闊左衣辯解,唿延蘭接著說道:“闊左衣將軍真的是好記性,既記得幾個月之前的敗仗,還記得對方在哪座城裏,隻是…好像還是拿對方沒什麽辦法啊…”


    闊左衣“蹭”地一聲站起來:“唿延大人太小看人了!待我現在再去,讓你見識一下我們和煩部落的厲害!”說著,大步向帳外走去。還沒走到一半,又折返迴來,撿起地上的頭盔,氣哼哼地走了。


    闊左衣一把掀開帳幕,一人欲要進帳,兩人相撞了一下,外麵那人被撞得連退了好幾步。


    闊左衣定睛看去,撇了撇嘴:“看著點路,瞎眼的東西!”


    直到闊左衣離開,外麵那人才爬起身,進入了帳中。


    唿延蘭抬頭,問道:“撞疼了吧?”


    “不疼。”來人是個幹瘦的男子,也是一身盔甲,隻是身形太過瘦弱,這身盔甲在他身上顯得鬆鬆垮垮,很不成樣子。


    唿延蘭揪著自己的淺短的胡須,向一旁的凳子努嘴道:“坐吧。為了你大哥的事來的?”


    來者對於唿延蘭來說不是外人,反而還是北夷之中,為數不多的親近者之一,唿延落。唿延部落的老頭領所養子孫不計其數,但是真正原配妻子生下的就隻有三人。


    長女唿延采,長子唿延托還有此子唿延落。


    唿延采和唿延托二人,都生得膀大腰圓,一眼見去,北夷人的壯碩體魄一覽無餘。唯有這此子唿延落,生得瘦弱矮小,渾身無力,很不得老頭領的喜歡。哥哥姐姐對他也是多有欺淩。雖然生在強盛的唿延部落,卻沒過上什麽好日子,畏畏縮縮,不受人待見。


    唿延蘭這個便宜姐夫,倒是意外地和他挺投機,關係頗為融洽。二人皆是身份低下之人,整日都需看人臉色行事。直到唿延蘭被大汗封為四獒眾,這才在唿延部落中有了一席之地。連帶著唿延落的日子也水漲船高,這次出征,還混上了一套盔甲。


    “姐…唿延大人,大哥的頭顱在城牆上掛了許久。都已經風幹,都掉了下來,我想…想帶兵去將大哥的頭顱搶迴來。”唿延落說出了心裏話,主動請戰。


    唿延蘭望著自己這個瘦弱的小舅子,說道:“他往日那般對你,你還想去把他的頭搶迴來?”


    “終究也是大哥…”唿延落囁嚅著說道。


    唿延蘭輕笑道:“不急,剛剛闊左衣將軍不是去搶去了麽?”


    唿延落向周四看了一眼,大帳中也沒有外人,隻有他們郎舅二人,便說道:“姐夫…闊左衣將軍不會去搶大哥的頭的…”


    “接著說。”唿延蘭知道自己這個小內弟平日裏就想法頗多,思緒敏捷,他也想看看這一次這小子能猜到幾重意思。


    唿延落得到了姐夫的鼓勵,輕唿了一口氣,說道:“剛剛闊左衣將軍出帳的時候氣勢洶洶,姐夫一定是又激了他。鳳城城牆高大堅固,闊左衣將軍此去,定是要铩羽而歸的。倒那時,姐夫要當場治罪還是以罪要挾,都可恣意而為。”


    唿延蘭笑了笑:“嗬嗬,這提巴諾手下的人是一個比一個能打,要是能收服那麽一兩個為己用,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唿延落搖頭說道:“姐夫,提巴諾大人的手下,皆是勇而無謀,收之無用…”


    “我唿延部落雖然人數眾多,但是卻少勇將,現在唿延托又死了,若不及早找些人來當頂梁柱,唿延部落被人吞並是遲早的事。”唿延蘭想起部落現狀,愁眉緊鎖。


    唿延落也不知道說什麽好,自己的姐夫除掉自己的大哥,本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可他知道姐夫不是因為什麽私心,而是為了整個唿延部落。


    唿延托身為他的大哥,不出意外的話,唿延部落的下一任頭領便是這唿延托了,絕沒有讓唿延蘭一個入贅男子掌管唿延部落的道理。


    現在大哥唿延托已死,按順序的話,唿延部落的頭領就是由自己來擔任了。到時候隻要自己再將酋長專讓給姐夫,唿延部落就算有救了。


    沒辦法,若是唿延托當上了部落頭領,如何能比得過其他部落?隻怕強盛一時的唿延部落,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其他的部落吞並,這是誰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唿延蘭看著唿延落的樣子,又笑問道:“你一個唿延部落的二公子,卻在這裏和一個外人合謀,要將唿延部落的首領之位送出去,嗬…”


    “姐夫如何能是外人,這北夷也不是鐵板一塊,要是沒有姐夫這樣的高人讓來坐鎮唿延部落,分崩離析都是早晚的事。”唿延落好似在自顧自地說道。


    “對了,你剛剛不是說想要搶迴你大哥唿延托的首級麽?當真要去?”唿延蘭想起剛剛的事情,出聲問道。


    唿延落,用力地點了點頭:“嗯,還請姐夫批準!”


    “勇氣可嘉,不過你到底還是還是年輕了些。還有一條你沒說到。”唿延蘭故作神秘地說道。


    唿延落望向自己的姐夫,說道:“還請姐夫教誨。”


    唿延蘭眯起了自己的三角眼,說道:“北夷人數重多,我們雖然都是同為四獒眾,但是和煩,重陵兩個部落如今越來越強盛,而唿延部落再不思改變,遲早就是會成為其他家族的囊中之物。”


    “所以我不願你去,是要你保留我們唿延部落的實力,而且這一仗我原本就計劃讓他去送死的,唿延托的事,等等再說。”唿延蘭不願在這個莽漢的身上聊上更多。


    唿延落沉下眉頭,站起身向唿延蘭行禮道:“姐夫,唿延部落就麻煩你多多照顧…”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唿延蘭揮手,示意唿延落退下。


    唿延落離開了房門,唿延蘭站起身,也走了出來,望著高聳的城牆,眉頭緊鎖。


    ……


    “徐將軍,前麵好像有人!”一隊士卒在北地和安西的邊境巡邏,一名眼尖的士卒一眼就看見了前方草叢裏趴著一人。


    被喚“徐將軍”的便是從定遼換防至北地的徐末,幾年來他在這北境,總是換來換去,換得他都有些疲累,心中的那一丁點心思,早就消磨幹淨了。


    徐末聽到士卒唿喚,緩緩走了過來,果不其然,前麵的草叢裏赫然躺著一個人。徐末伸手一招,示意周圍的士卒將他抬起,迴營救治。


    此處離軍營也不算太遠,但是道路難行,沒一會兒,昏迷的那人就被一陣陣顛簸給搖醒了:“這是哪兒?”


    “徐將軍,那人醒了。”身邊的士卒連忙高聲匯報。


    徐末不緊不慢地策馬趕了歸來:“你是何人?怎麽在此處昏迷不醒?”


    “我…我是過路的客商…”那人低喘著氣說道。


    徐末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過路客商?哈哈哈哈,別人不認得你,我可認得。是吧?段同!”


    段同心中一凜,沒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這麽輕鬆就被人識破了!


    段同冷眼望著徐末,渾身繃緊:“不知將軍是如何認得我的?”


    徐末笑道:“說來話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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