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儒的馬車顛簸地飛快,數千護衛緊緊地跟在馬車周圍,隻為保護周子儒的安全。


    羽林軍快,西貴軍更快。沒有馬車的拖累,前軍的先鋒部隊更是兩千騎軍,猶如一把尖刀一般,直刺周子儒的馬車,意圖明顯。


    吳先生單手索性都甩開韁繩,抽出了西貴王贈予的寶劍,奮勇當先,將身後的騎卒們生生甩出了幾丈之遠。


    “周相,追兵來了!”馬車周圍的護衛都慌了手腳,也各擎兵器在手,隻等著廝殺。


    周子儒望向渝城周圍茂密的山林,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這些埋伏的羽林軍還沒有出手的跡象。不由地捏緊了拳頭,此時他也沒了辦法。


    “周相,羽林軍…如何不出擊啊?”一名護衛忍不住出聲問道。


    周子儒望向了西貴軍的方向,心下了然。這西貴軍的前鋒騎軍雖然已衝殺了過來,可是步軍卻被遠遠地摔在了後麵,甚至有的人還在官道上,沒有轉過這片樹林。


    “唉…”周子儒不由得歎了口氣:“一隻耳朵十兩銀子,他們在等‘耳朵’過來呢…”


    原來,羽林軍是想等西貴軍全部趕到,再一起圍殲,不為別的,隻是為了那一點賞賜!


    “這幫混蛋!為了區區的十兩銀子,連周相您的安危都不顧了,等迴京了一定讓陛下將他們全部治個死罪!”護衛憤憤不平地說道。


    周子儒默然無語,現在朝廷雖說已收複了南淮、東魯、楚湘等地,可是仍舊是百廢待興,正值用人之際,豈是說治死罪就治死罪的?更何況這也不是幾百幾千人的不尊號令,足足有數萬人,難不成都殺了?


    正說話間,西貴軍已經近了,吳先生單人獨騎,躍馬衝來。數十名護衛一起上前抵擋,想要攔下戰馬。可戰馬的衝勁何其之大,這數十名護衛一起阻擋,也被這戰馬直接撞飛了出去,正麵的幾人當場被撞死。


    “保護周相!”其餘護衛一齊發喊,一窩蜂地湧了過來,將吳先生團團圍在中間。吳先生剛剛將數十名護衛撞飛,可是戰馬的衝勁也消散了許多,現在被人圍住,一時也脫不了身,隻得單手揮劍亂砍。


    如果隻是吳先生一人的話倒還好辦,可是他身後緊跟的兩千騎軍很快也衝了過來,一匹匹高頭大馬撞入了護衛步軍陣中,將無數護衛撞得人仰馬翻,哀嚎四起。


    幾百人護衛很快就被殺得七零八落,吳先生也因此解了圍,再度朝周子儒的馬車衝了過去。


    “兄弟們上!一定要誓死護住周相!”護衛統領一聲發喊,率領著近半數人馬當先挺槍向前,攔在了周子儒的馬車前。


    “快帶周相走!”護衛統領一扭頭,對著周子儒馬車周圍的護衛喝道,這些護衛吃了一驚,急急地推著馬車向南一路狂奔。


    周子儒望著這年輕的護衛統領,以及馬車兩側不斷迴頭奔赴廝殺的護衛們,一時間竟然有些木然。


    他是誰?是我的護衛統領,可我怎麽一點也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他們要做什麽?怎麽往那邊去了?有人受傷了,快救人啊!


    周子儒想喊,讓他們迴來,可是他喊不出來,隻得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的護衛從自己的馬車旁衝過,攔在前麵,然後…死。


    “你!你!還有你們兩個!你們四個一定要跟在周相的馬車周圍。不論發生什麽事,哪怕就是你們死了,周相也不能受到一點傷害,聽到沒有!”馬車外,護衛小隊的隊長對著幾名護衛下達著命令。


    “得令!”


    “我們死了周相都不能有事?太難為人了吧?哈哈哈哈。”


    “你那什麽爛命?能跟周相比?哎,你等下死我前麵,你這小子最滑頭了,我得看著你!”


    “隊長…我這家書,麻煩你幫我捎迴家…”


    “我肯定死你們前麵,還幫你捎迴家?給我,我去給你藏個隱匿一點的地方,要是我們的人贏了,打掃戰場看見了,會幫你捎的!”


    馬車外,一群護衛和護衛隊長嬉笑著聊了起來,全然沒要把迫近的西貴軍放在眼裏。


    周子儒聽到這些笑聲,頭腦終於不再混沌,慢慢地清醒了過來,張了張嘴,也可以說話了。


    他急忙探出腦袋喊道:“停車!咳咳…不去南門,馬車折返,迴渝城西門!”


    護衛們全都愣住了,再往前跑一點都到拐角處了,怎麽還迴頭呢?


    “快!”周子儒急了。


    護衛們見周子儒如此著急,雖然不解,卻也沒有怠慢,連忙上前幫車夫一起調轉車頭,避開了廝殺在一起的西貴軍和護衛們,向渝城西門駛去。


    “周相,現在掉頭可是羊入虎口啊!”護衛隊長急忙對周子儒勸道:“周相,掉頭吧!現在迴去還來得及!”


    周子儒走出馬車,站在了前板上,目光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就去西門。”


    戰團中,吳先生一直緊盯著馬車,此時見馬車不僅不逃,反而折返迴來,喜不自勝,隨手兩劍揮砍,迫開了周圍的護衛,策馬向周子儒的馬車直直衝去。


    “有敵襲!”落在後麵的護衛發現了衝過來的周子儒,當即分出數人,迎了上去。


    吳先生手中握劍,也一把拽住了韁繩,縱馬一躍,從這些護衛的頭上飛躍而起,讓開了他們,對著馬車不依不饒地死死追趕。


    周圍就近的西貴騎卒見到了吳先生那獨臂身姿,認出了他,紛紛策馬追來接應,很快,馬車後麵,一隻近百人的西貴騎卒聚攏而起,爭相追來。


    “馬車裏的就是大啟文相周子儒!擒周子儒者,川蜀之主!”吳先生也猜到周子儒去而複返必有貓膩,但是他現在顧不上細想,也管不了許多了,舉劍高聲喊道。


    川蜀之主!那可是西貴王平起平坐的存在啊!雖然即便坐上了川蜀王的位子,也會受到西貴王的節製,可仍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馬車到底是占了先,率先來到了渝城西門外,車夫急忙勒住了馬車,再往前走,便是山崖,馬車可上不去了。


    周子儒從馬車中跳下,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追擊而來的一眾西貴騎卒縱聲高喊:“大啟文相周子儒!在此!”


    周子儒不會武功,更沒有什麽內力,更兼現在身上有些傷勢,這一聲喊甚至都沒有尋常人的嗓音大,可就是這一喊,卻好似響徹了整個戰場,廝殺聲慢慢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看向了周子儒。


    衣冠楚楚,長發飄然,柔麗女相,一切都在表示著他身份的不同尋常。


    周圍的西貴軍動了,有人不自覺地向著周子儒走去,隻要拿下他,功名利祿,榮華富貴,盡在眼前了!


    遠處的西貴軍步卒加快了步伐,向著周子儒這邊飛奔而來。沒有人會跟自己的前程過不去的。


    “殺!”


    聞風而動的不僅僅是這些西貴軍,同樣暴起的還在藏匿在山林中的羽林軍。此時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一聲“殺”字剛剛出口,周圍的山林中湧現了無數的羽林軍兵馬,向西貴軍衝殺而來。


    羽林軍的富貴是西貴軍。


    吳先生心中一緊,自己所料不差,果然有埋伏!可是現在不是去清點敵軍人數的時候,他的眼裏,隻有周子儒!戰馬一瞬間就奔到了周子儒的麵前,寶劍高高舉起,對著周子儒就劈了下來。


    旁邊一名護衛瞅準時機,一頭撞在了戰馬身上,將吳先生的胯下戰馬撞得偏離了一些,寶劍也擦著周子儒的麵門而過,一縷青色被隔斷飄落。


    周子儒低頭望去,青色之中還夾雜著幾根白發。


    “保護周相!”撞開戰馬的護衛聲嘶力竭的吼著,被緊隨其後的西貴軍士卒一記馬蹄踩在了脖頸處,吼聲戛然而止。


    有了這一個打岔,其餘的護衛紛紛反應過來,立馬攔在了馬車麵前,形成了一個半圓,將馬車和周子儒緊緊地護在了身後。


    遠處,羽林軍們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殺入了西貴軍的步軍之中,無人在意這邊的動靜,更不會有人趕來救援。


    “倒是個義士!”吳先生製住了戰馬,迴頭看著被踩斷脖子的護衛,讚了一聲,隨後揮劍指向周子儒:“拿下!”


    步卒對上騎軍,根本就沒有任何優勢可言,即便是身披重鎧,也擋不住戰馬的衝擊,更何況這些護衛們都隻著了一層薄薄的軟甲,幾乎就沒有防禦可言。


    西貴騎軍催動戰馬,往來衝突,手上的兵器又是長槍大刀,將圍了幾層的護衛軍一層一層地削砍。看這架勢,將這些為數不多的護衛全數砍翻,應該隻是時間問題。


    當然,護衛軍們也不完全是坐以待斃,西貴騎軍的每次往來衝突,也總會丟下一些屍體。雙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消耗著。


    “周相,托您一件事…”一名護衛扭頭對周子儒說道。


    周子儒微微一愣,他還記得這個年輕的護衛是剛剛那個四處求著別人幫他捎家書的那個。


    果然,小護衛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雖然褶皺,卻很幹淨,上麵沒有血跡和墨漬:“周相,我這有一封家書,是托軍中一位大哥幫我寫的,我不識字…上麵應該有地址…”


    “要是周相您也有個什麽不測…那便算了。還請周相幫忙…我…不知道找誰好,隻能找您了…”小護衛略帶膽怯地說這。


    倒是聰明!


    周子儒心中讚了一聲,笑道:“因為我大概會最後一個死,也許有可能活,所以交給我嗎?”


    小護衛正要迴答,一柄大錘就向他砸來,勁風淩厲。小護衛一把推開周子儒,反身一躍,踩著錘柄就撲到了騎軍的身上,撕打了起來。戰馬將這名西貴騎卒和小護衛都帶遠了,周子儒再怎麽踮腳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人群中有血跡飛濺了過來,濺到了家書上,周子儒連忙將家書揣進了懷裏,小心收好。


    整個戰場,最不缺的就是鮮血和嘶吼以及哀嚎,周子儒聽得有些膩了,微微皺起眉頭。忽然,一股整齊有序的踏步聲傳了過來。


    周子儒心中一慌,連忙爬上馬車,向西遠眺,一支雄壯的兵馬從密林中慢慢走出,當先一人,白發蒼蒼,正是西貴王!


    西貴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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