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翻滾,電閃雷鳴,天地之間隱隱有末日之相。金陵城中,不論是權貴富商還是平民百姓,都嚇得躲進了房屋中,摟著自己的家人,瑟瑟發抖。


    “這天氣有點怪啊…”


    “都是行軍打仗的,怕什麽?老天爺的雷還能長眼睛,這麽多人能劈到你身上?”


    “京城裏怕不是真的有什麽妖人吧?”


    常年在行伍之間的人,膽子終歸要大一些,雖然也注意到了天氣的惡劣,但是多數人都沒當迴事,三三兩兩的在閑聊著。


    鎮城縣令馮夢鴻看了看天,烏雲已在金陵城上空連成一片,卻還在持續向外擴張蔓延,大有吞並天地之勢,就連天色也暗了下來,好似黑夜一般。


    “姐夫,動手嗎?”年輕的小舅子來到馮縣令身邊,詢問道。


    馮夢鴻扭頭迴顧四方,錫城,揚城,常城,泰城,溧城等等,京城以東的諸多城池兵馬都已到達了城下,卻沒有一方動手,都在互相觀望。


    “京城以西的各城兵馬如何了?”金陵城攔在中間,馮夢鴻對於京城西邊的諸多城池情況並不了解,隻知道也有不少城池兵馬趕到了京城下。


    “諸城皆到,李太師好像早就開始布局了,京城附近的城池,皆是李太師一派。”小舅子在一旁迴答道:“姐夫,要不…再等等?”


    馮夢鴻又看了一眼越壓越低的烏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能再等了。要不然風雨一來,我們攻城就更難了。這種事不舉則矣,一旦舉兵,就沒有迴頭之路了!”


    “好!”小舅子滿口應下。


    “你怎麽和將士們說的?記住,我們是在清君側,是在扶保大啟,明白嗎!”馮夢鴻放心不下,再三叮囑。


    小舅子招手迴道:“姐夫放心!”


    其餘諸城都圍在了京城之下,逡巡不前,光是打探的哨探,都派出了幾十個不止,務必要求了解第一情況。


    哨探們往來奔波,頻頻傳令。


    “京城腳下,情況如何?”各城縣令都在緊張地詢問著自家的探子。


    “各城隻是圍定,並無異樣。”


    “迴大人,鎮城兵馬動了!向京城東城牆推進!”


    “迴大人,溧城兵馬已經開拔!向京城南城牆集結!”


    “報大人!鞍城兵馬,淮城兵馬已準備攻城!”


    哨探們將一個個情報送迴自家陣營,很快,最先行動的鎮城猶如一顆火星,將所有的城池兵馬全都帶動了起來。人人都知道,事已至此,隻有齊心協力,努力向前,才能博取一線生機。


    衝進城中,悄悄殺了小皇帝,再另立新帝,滔天權勢便唾手可得!


    亂中取勝,向死而生!


    四方兵馬圍定京城,開始攻城了。


    城牆上,除了把守的禁衛軍,留守京城的羽林軍,就連十二天衛也登上了四方城牆,嚴密把守。


    “嗖嗖嗖!”


    酉羽衛總衛長潘綽,三箭齊發,將衝在前麵,抬著雲梯的三名溧城士卒全數射倒,偌大的雲梯少了一角的支撐,頓時插進了土裏,巨大的慣性將其餘的溧城士卒都反震得人仰馬翻。


    “潘衛長射得好!”其餘的酉羽衛讚了一聲,一個個也張弓搭箭,準備射殺敵軍。


    子隱衛盡數出城,和其餘各城池的探子捉對廝殺起來;醜鎮衛長得人高馬大,在城牆上搬動巨石,向下拋砸;巳刺衛則是蹲在城牆上陰暗的角落裏,一旦發現了對麵的頭目或將軍接近,便如毒蛇一般,衝上刺殺…


    兩邊將士,一邊是要保護京城,保護皇帝,另一邊則是為了“清君側”。雙方兵士都覺得自己在為大啟而戰,個個英勇異常。


    京城西側,鞍城,滁城,埠城等諸多城池的兵馬也早已渡過長江,圍了上去,唯獨肥城和蕪城兩城兵馬,仍舊在按兵不動。


    “張大人,其餘城池…都已經…攻上去了…”一旁的副將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嚇得說話都有些斷斷續續的。


    “蕪城的彭慧彭大人呢?”張楚還真沉得住氣,甕聲問道。


    副將迴道:“彭大人…蕪城還未有行動。”


    “等,盯死他!”張楚沉聲說道:“諸多城池,就他先出兵!他還是陳嵩陳大人一派的,哼!要誅惡就得誅首惡!”張楚說著,捏緊了衣袖裏的狴犴鎮紙。


    蕪城軍營這邊,彭慧身披戰甲,站在了自家的營門前,望著遠處烽火燃起的金陵城,有些望出了神。


    “大人,我們…要等到什麽時候啊?”一旁的戰將猶豫著問道。


    彭慧沒有迴答,卻是輕聲地反問道:“你怕嗎?”


    “不怕!就是有點緊張…”戰將知道彭慧將要做的事是什麽,不假思索地迴道,隨即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


    “好!不怕就好!傳令下去,出兵!”彭慧提劍走到自己的戰馬邊,踩上馬鐙,翻身上了戰馬。


    蕪城大營,彭慧獨自一人騎著戰馬,在營門口靜靜地等待著,身後的蕪城士卒正在快速集結,準備征伐。


    很快,士卒都已集結完畢,人人摩拳擦掌,士氣高昂。


    “諸君聽令,此戰隻管向前,不得撤退!”


    “謹遵大人令!”


    “鞍城,滁城,埠城諸多叛逆,以下犯上,圍攻京師,諸君隨我來!殺!”彭慧舞劍高喊,獨自一人衝了出去。身邊的數位戰將副將,紛紛拍刀舞槍,追隨彭慧而去。


    蕪城的士卒們一聽,都愣住了。咋迴事?不是說進城清君側嗎?怎麽變成打鞍城,滁城他們了?


    心中雖然疑惑,但是多年的行伍生涯,讓這些兵士們動作比腦子快,眾人還沒想明白,就已經隨著彭慧衝了出去,衝撞上了離得最近的鞍城兵馬。


    鞍城兵馬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蕪城兵馬從背後衝撞,前麵是朝廷的禁衛軍,羽林軍,後麵是蕪城兵馬,腹背受敵,當即被衝撞得人仰馬翻。


    “張大人,蕪城兵馬動了!”副將趕忙過來報信。


    “哼!傳令下去,從後麵掩殺蕪城兵馬,一定要給我抓住彭慧!”張楚激動得從椅子上站起來,捏著狴犴鎮紙就向營門外衝去。


    副將連忙攔住:“張大人,且慢!且慢!蕪城兵馬沒有參加攻城,反而衝撞了鞍城兵馬,我們…也去打他們麽?”


    “什麽?衝撞了鞍城兵馬?”張楚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扭頭問道。


    “是,衝撞了鞍城兵馬,這一波衝鋒將鞍城已經衝得七零八落了!”副將如實地說道。


    張楚愣了片刻,隨即苦笑著搖頭,伸出手,望向了自己手中的鎮紙,感歎道:“倒是我小瞧錯怪他了,忠義之士還是有的啊!”


    “張大人,那我們現在…?”副將詢問道。


    “傳令!出兵!隨我去掩殺埠城和滁城的人馬!”張楚豪氣幹雲地說道。


    副將猶豫了:“可我們隻有一城之兵,卻要去招惹兩城之敵…”


    “你是縣令我是縣令!”張楚雙眼一瞪:“給我去!”


    “是!”副將忙不迭地奔出了大帳。


    ……


    “現在你刺殺失敗了,陳太傅那邊你如何交代?”


    “嗬嗬嗬。”


    “你都失敗了還笑?你要如何去向陳太傅和金掌門交代啊?”彭慧急了。


    薛芒把玩著手中的三枚銅錢,依舊在笑著,還笑得有些開心:“刺殺是為了天下穩固,我神機派自創立之初,要的便是天下穩固,現在我刺殺失敗了,不正是說明他就是天命之子嗎?”


    “否則以我神機派的術法,又怎會殺不掉一個區區的凡夫俗子?”


    彭慧頓了頓,說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我可以幫你傳封信迴去,你刺殺失敗,身份已經泄露,京城還要迴去嗎?”


    薛芒點頭:“迴,為什麽不迴?陳太傅和金掌門還在等我的消息呢!”


    “可是現在刺殺失敗,你若還迴去,隻怕…神機派難道就不怕死嗎?”


    “哪有人不怕死的?嗬。”薛芒咧嘴笑了:“每個人都會死,就要看死得有沒有意義了。神機派的人,便是死,也該死在為天下蒼生的路上,這樣的死,才能價值。”


    彭慧搖頭道:“現在天下大亂,各地藩王包藏禍心,人人自危。僅僅靠你們怕是沒辦法扭轉乾坤。你們既有望氣之能,又有神術傍身。依我看,不然且歸山林,待到山河清明,再臨世間未嚐不可。神機派的傳承,可不能斷啊!”


    薛芒站起身,向屋外走去:“神機派的傳承可不是什麽望氣之法,神術之能。有著為蒼生而死的決心,這才是神機派的傳承。你不是說想加入神機派嗎?等你什麽時候有了這種決心,再來找我吧~”


    ……


    鞍城兵馬被彭慧率領的蕪城兵馬衝撞,乍一接觸確實吃了不小的虧,不過很快,周圍的黃城、湖城、淳城等諸多城池都向蕪城包圍了過來,將這數千人裹脅在其中,廝殺越來越激烈。


    “嘭!”一記銅錘敲在了彭慧的頭盔上,本就不善征戰廝殺的彭慧中了這一擊,隻覺得兩眼一黑,頭暈目眩,在馬上顛簸了許久,才穩住了身形,沒有摔落馬下。


    “為蒼生而死的決心…神機派…嗬,薛芒,我可要來找你了…”


    “討賊!”彭慧仰天一聲長嘯,隨即便連同蕪城士卒,被其餘各城圍了個結結實實,淹沒在了人海中。


    後來,僥幸死裏逃生的各城士卒曾言,從沒見過一個文人,還能吼出“虎嘯”之音…


    戰場上廝殺還在繼續,高空中,一直閉目禦劍的趙易執,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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