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刀剛剛率領兩萬五千將士爬上了天柱山,一個個累得直喘粗氣,體力最差的王玄爬到一半就爬不動了,完全是秦往遷和傷好複原的樊俊將他抬上山的。


    樊俊的腿被東倭忍者淬毒的武器所傷,雖說香蓮兒及時施藥,後來也經過秀扇坊坊主李紅英的醫治,可腿到底還是殘了。如今行走一瘸一拐的,後來每每有人問起,樊俊總是淡然一笑:“技不如人罷了。”


    天柱山一日之間,自上至下,滿滿當當地擠滿了人。


    “易大人…我們也不必…非得上山吧……駐紮在山下就可以了啊。”王玄雖是被抬上來的,卻也累得夠嗆,唿哧唿哧地喘著粗氣。


    “這山下便是密林,無人踏足,鮮有道路。駐紮山下,可就退無可退,一旦被擊潰,這密林之中,兵馬便再難聚攏了。據守天柱山,兵馬在手中掌握,是戰是走,皆由我也。”易小刀對此處地形較為熟悉,以前也曾流浪過此處。


    斥候趕到山下,行不多遠,馬匹難行,斥候隻好下馬獨自上山。可沒爬多久,就累得暈了過去,不省人事。好在易小刀早有準備,半路設有斥候接應,從這名暈倒的兄弟身上摸出信件,接力登山。


    “報,易大人,有書信。”幾番接力之後,最後一個斥候頭暈眼花地跪倒在易小刀的麵前,從懷裏摸出已濕得不成樣子的信件。


    易小刀接過書信,小心拆封:“楚湘軍已撤離潛城,一路向西而退,目前已退至宿城,仍有退相,將入楚湘境內。”


    “易大人,信上說什麽?”眾人口幹舌燥,半敞著衣裳詢問易小刀。


    易小刀默然,將信件在手上捏作一團,竟有幾滴混雜著諸多斥候的汗水順著易小刀的指縫間滴落。


    “諸君之中可有皖城人士?”易小刀有些哭笑不得,轉移話題問道。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將目光轉向了香蓮兒,人盡皆知,唯有易小刀和香蓮兒兩人出自皖城。香蓮兒靠坐在山壁上,李定星在一旁幫她扇著風,汗如雨下。


    “你賣什麽關子?有話快說!”香蓮兒不知道易小刀又有什麽想法,若是需要之處,她自然義不容辭。


    “既無皖城人士…看這風景如何?往西便是別山山脈,風景更是難得一見,要不…隨我去看看?”易小刀望著累得七仰八叉的眾人,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還有些好笑。


    王玄最先反應過來,明白了易小刀的意思,當時氣憤填膺,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扭過頭緩氣去了。


    李定星比王玄稍慢一步,微微一怔,反應過來時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抽出香蓮兒的“念君”劍,追得易小刀到處亂竄:“你個坑貨!變著法折磨人是吧?別跑!吃我一劍!”


    好久,兩人的打鬧才被眾人拉扯開,有了李定星的“暴怒”作鋪墊,眾人心中隱隱有了不詳的預感。真聽到易小刀說出來時,反而還能好接受一些,一個個垂頭喪氣地收拾旗幟兵器,又慢慢往山下而去。


    “完了,這下完了,士氣沒了…”見到眾人無精打采地樣子,易小刀攤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且在山下駐紮歇息幾日吧,也算是幫周子儒看管一下後方了。葛辭風這一退,太城,宿城兩座重鎮空虛,周子儒肯定是要收複的,讓他去吧。”山路上,李定星出聲建議道。


    易小刀迴望王玄:“你怎麽看?”


    王玄身子骨雖弱,體力不佳,但是好在下山還不需人攙扶,自顧自地一步步跟在眾人身後,見易小刀發問,斟酌著說道:“易大人收複南淮,東魯兩處藩地,已是奇功一件。周家乃是文相世家,若是功勞反不如易大人,恐會心生嫌隙。愚意以為,駐紮此地不失為一條妙計!”


    “既可休養生息,又可免遭猜疑……兵士也會感念易大人之德,傳頌四方,令得萬民…”王玄學會了拍馬屁…


    “行了行了。”易小刀受不了:“那就在此地休整吧,我也有些累了。”


    香蓮兒默默白了易小刀一眼,他不僅有馮廣年的深厚內力,還有司望南也將內力傳承於他,他會累?說了狗都不信。


    大軍之中,香蓮兒內力冠絕三軍,易小刀,猶勝於她。


    與此同時,身處朝廷軍營中的周子儒,也收到了葛辭風退兵棄城的消息。


    “周相,小心,葛辭風詭計多端,小心有詐!”湯興昌第一時間提醒道。


    周子儒歎道:“即便有詐,可這等陽謀,我卻避無可避,總得走一遭啊。陛下派我來就是為了收複失地,剿逆平叛的。若是葛辭風退迴了楚湘,我卻還在這皖城,迴京之後,還有何麵目再立朝堂上?”


    “周相以為,這…必定有詐?”湯興昌隻是本能地覺得事情不簡單,並沒有考慮多麽長遠。


    周子儒點頭:“皖城地形易守難攻,我軍三十萬兵馬屯於城外都難以擺開,何況他還有二十萬兵馬。如今一退,不過是尋找合適地形罷了,甚至於太城,宿城藏有伏兵也說不定…隻待我去…”


    “末將願為先鋒,隻需三千兵馬,為周相大軍先行一步,以試虛實!”湯興昌抱拳請令。


    周子儒伸手搭在湯興昌的拳上,將他雙手輕輕按下,笑道:“好歹是軍中副帥,若是派去當先鋒,豈不大才小用了?不勞你出馬,我自有計。”


    “周相,計將安出?”湯興昌人也老實,直接問道。


    “小心隔牆有耳。”周子儒略有深意地看了湯興昌一眼,揮手道:“湯帥先去準備吧,命令將士隨時做好拔營準備。”


    湯興昌愣了一下,隻當周子儒是擔心軍中混有楚湘奸細,也不多問,老老實實地退出帥帳,安排去了。


    周子儒望著湯興昌的背影,感歎朝廷的人才凋零:湯興昌隻有忠心,並無大才。雖有立功之心,卻無建業之能。


    “沒人用時,可用湯興昌;開拓進取之事,切不可用。陛下確有識人之明。”周子儒感歎道。


    一個人影悄悄在角落中顯現,沒有驚動任何人,包括周子儒。


    “主人。”人影出聲喊道,提醒著周子儒。周子儒聽到唿聲,才反應過來,招手道:“過來說話。”


    “人可帶來了?”


    “帶來了,‘雨’的確不對勁,我們到時,甚至想和我們動手,見我們三個都在,她才乖乖地任由我們帶人。”


    “是何原因?”周子儒皺眉問道。


    人影局促地說道:“或許…和何月兒有關。”


    “她人呢?”


    “…我們施了藥,何月兒昏睡了,就在軍營外。‘雨’…不知去向。”人影不知周子儒問的是哪一個,索性將兩人情況都講明了。


    周子儒微微有些詫異,隨即恢複淡然神情,說道:“想辦法找迴來,別讓我再去京城叫他們四個過來。帶何月兒去潛城、太城、宿城,分別招搖三天,人盡皆知的那種。”


    人影微微點頭,退到一邊,不知怎麽便消失不見了。


    “何月兒…不過一尋常農家女子,竟能使得這麽多人為其冒險,赴湯蹈火…既然這樣的話,那本相可得離你遠點兒。哼!”


    南方將至雨季,天氣整日裏都是陰沉沉的,白不見日,夜不見月的。


    今夜也不例外,夜無月。


    皖城外,一片寂靜黑暗。唯有偶爾一些村落,會有點點燈火,可火光微弱,在黑夜中搖曳如鬼火,令人看得害怕。


    一道身影抬步走過,見不清輪廓,隻從微微喘息中聽出是名女子。如此荒郊野外,伸手不見五指,竟有一女子隻身行走?這件事聽起來就令人感到害怕。


    女子便是劍流雲,又是周子儒口中的“雨”。


    “月兒,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劍流雲一向剛毅,難得出現這副氣鼓鼓的樣子。等她自己反應過來,不禁有些好笑,自己怎麽變得有些像她了?


    迴想起在一起相處的這段時間,劍流雲才發現身為女子也可以像她這樣一般:可以哭可以笑,有怨氣會發泄,有歡喜也會藏匿。對葛辭風的厭惡和對易小刀的愧疚,在她身邊即便是個瞎子聾子,也可以感受得到她情緒的變化。


    “真實!”劍流雲腦海中冒出這樣一個詞,嚇了自己一跳:原來這便是真實,世上還真有活得這樣真實的人…


    地上一個小木樁絆了劍流雲一下,劍流雲一個踉蹌,但身法不俗的她很快站穩了腳步。


    “不能分心了,當務之急是救出何月兒要緊。”劍流雲深吸了一口氣,聚精會神,腳下加快了腳步。前麵的木樁枯枝多了起來,但劍流雲再沒被絆到,健步如風…


    很快,行了沒多久,就見到三個人影,其中一個扛著一個女子,亦在趕夜路,朝著西北而去。


    “把她放下!”雖是黑夜,可劍流雲運極目力,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被扛起者就是何月兒,也不藏匿,當即朗聲喝道。


    三人聽到身後唿聲,動作同時一滯,抗何月兒者將何月兒輕輕放下,靠在一棵樹旁。另外兩人同時躍起,跳到劍流雲身後,三人將劍流雲團團圍住。


    無人說話,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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