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乾龍和江自然被押進了大牢,嚴加看管起來。方乾龍倒還好,趙易執曾有言要留活口,並未收到怎樣苛待。江自然可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被嚴刑拷打了整整一天,打得體無完膚,最後被抬進了牢房。亥刑衛們都開玩笑地說,基本上快用上平生所學了。


    方乾龍坐在牢中,他還在迴想那天的事情。看到杜房宗的屍體時他還不太敢相信,平日裏武功卓絕的師父,竟然就那麽被一鐧敲死了。


    “師父已達天行境,還喝了星魂酒,竟抵擋不了那人的一鐧…世上真有這麽可怕的人嗎?”方乾龍坐在牢中,迴想初離丐幫奉命刺殺皇帝時,誌得意滿,以為自己會立下不世奇功,讓丐幫所有人都高看自己一眼。


    可是誰知道,到了京城,先是被辰從衛追得狼狽不堪,又是被那什麽錢帥打得東躲西藏…兩下對比,方乾龍隻覺得自己曾經是多麽自負,又是多麽可笑。


    皇宮中,趙易執仍舊昏迷不醒。太監總管王振良倒沒像往常一樣,一直大唿小叫的,而是候在啟陽宮外,陰沉著一張臉,望著麵前的人來人往。與他相對的,是一身鐵甲,手持銅鐧的錢寧。


    又一位禦醫從啟陽宮中搖頭歎息而出,對著王振良和錢寧分別拱手,垂著頭退到了一邊。下一位禦醫愁眉苦臉地走了進去,輕輕關上房門,為趙易執診治起來。


    “宋太醫還沒來嗎?”錢寧甕聲問道。


    “前些時候,陛下吩咐我們給一個小女娃子看看身子,其他倒沒啥大毛病,隻是那女娃子心口有些毛病,宋太醫帶迴了府上。這些日子宋太醫足不出戶,一直為那女娃子瞧病,已經派人去了,想是就來。”一名禦醫迴答道。


    錢寧麵帶怒意:“什麽女娃子?這可是當今陛下!擎天架海,去把宋太醫給我請來!”


    擎天架海兩人拱手領命,轉身就要離開,卻見宋太醫牽著一個女娃子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陛下怎麽了?怎麽了?”


    “宋太醫,陛下性命攸關,快進去看看吧。”錢寧見宋景趕來,麵色稍稍緩和一些。對這位太醫院的泰鬥,錢寧還是不敢當麵發火,畢竟自己的父親就是這位宋太醫一手診治的。


    宋景連連點頭,暮春時節,跑了個滿頭大汗,將仙兒托付給一名禦醫,便撩起袍袖往趙易執的寢宮中而去。


    仙兒在京城這段時日,雖然口不能言,但是心裏清楚得很,這些宮中人物沒外麵穿得那麽麻木不仁,十惡不赦。臉上的痘疹早就已經被治好了;身上也沒了那股髒臭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藥香;就連那個瞎掉的眼睛,也被宋太醫吩咐府中老媽子用白絹做了個簡易的眼罩,蒙在眼中,就怕嚇到別人。


    仙兒本就長於丐幫,生性靈動,再加上對宮中也有些熟識,根本就閑不住。掙脫了禦醫的大手,閑逛了起來,眾人也就隨她去了,唯有暗處的辰從衛,偶爾會瞧上她一眼,以防不測。


    仙兒見眾人圍在寢宮前,也知道裏麵躺著的是那個小皇帝。對於這位小皇帝,仙兒還是比較感激他令太醫為自己看病,可方乾龍的任務就是要殺掉小皇帝,也不知道這次是不是他動的手。所以雖在閑逛,可心中多少有些心緒不寧。


    忽地,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香,這種藥香不同於宮中太醫們身上所發的藥香,而是一種很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藥香,不仔細去聞,根本就聞不出來。


    仙兒循著藥香邊走邊嗅,走著走著,便撞上了一個人。仙兒用僅剩的一隻眼抬頭望去,正好與此人三目相對,竟是錢寧。


    “宮中不可亂走。”錢寧見是個小女孩,也不和她計較,簡單說了一句,便不再理會。


    仙兒卻是心頭一震,她想起了這股藥香,分明就是縛龍丸!丐幫的縛龍丸怎麽會在這位宮中將軍的身上?仙兒不敢聲張,躲到了一邊,靜等宋太醫出來。


    好一會兒,趙易執的寢宮房門被推開,宋景走了出來,邊走邊搖頭,也如其他禦醫一般,愁眉不展。


    “宋太醫,陛下情況如何?”這迴王振良也憋不住了,走上前語氣稍顯急促地問道。


    “陛下這次…怕是迴天無力了,心脈盡斷,經脈不起…”宋景起初都摸不到了趙易執的脈搏,要不是平日裏和錢寧,王振良等人交情不錯,都以為這是給自己挖好的大坑,要讓自己擔負這醫治不力的黑鍋了。後來細細診脈,才察覺到了那微不可聞的脈搏。


    王振良捏緊了自己的衣袖,深吸了幾口氣,平靜地說道:“還勞煩宋太醫再細細診治一番。”


    宋景正要開口,仙兒突然從旁邊拽住他的衣角,對著他一通比劃起來。


    “仙兒,你且等等,伯伯這有事呢。”宋景安撫著仙兒說道。


    可仙兒不依不饒,硬要拽著宋景離開,王振良忍不住了,怒喝道:“你這妮子,再敢胡來,給你打死拖出去喂狗!”


    仙兒眼中噙著眼淚,用手蘸著眼淚在地上一筆一畫地寫了起來。


    “壞人↑”


    仙兒這些日子多識了幾個字,都是些簡單的字,此時她歪歪扭扭地在地上寫下了“壞人”二字,還有一個箭頭,箭頭直指錢寧!


    宋景蹲下身子,笑嗬嗬地撫摸著仙兒的頭:“仙兒,這位叔叔不是壞人,他隻是有些兇,別怕啊。”


    仙兒一把掀開宋景的藥箱,從裏麵掏出兩瓶藥,對著錢寧指了起來。


    “這女娃子是何意?”錢寧倒沒發火,十二天衛的總帥還不至於和一個孩子置氣,隻是這女娃子的行為太過匪夷所思,令人不解。


    宋景嗅了嗅鼻尖,也聞到了那股淡淡地藥味,轉身問道:“錢帥,身上可是有藥?”


    錢寧被宋景這麽一問,恍然明白過來,從懷中掏出了杜靈兒的縛龍丸:“這是我偶得之藥,宋太醫說的可是這個?”


    宋景接過藥,細細打量起來:“這是什麽藥?老夫怎麽也不曾知曉?”


    “據說這是丐幫的縛龍丸,我也不知道真假,正想問問宋太醫,一時著急忘了。宋太醫,此藥可有毒性?是好藥還是毒藥?”錢寧問道。


    宋景仔細嗅了嗅,輕輕搖頭道:“不好說,好的成藥都有藥香。這是加不了的,可這色澤…”宋景心中沒了主意。


    仙兒摸了摸臉上祛除痘疹後留下的痘印,再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禦醫們,想起那日趙易執責令一眾禦醫診治自己的那種憤怒感…迴望啟陽宮,房門緊閉,唯見兩道門扇。


    仙兒一把跳起,抓住了宋景手中的縛龍丸,還沒趁宋景反應過來,轉身就朝趙易執的寢宮跑去。


    這番突然行動,雖然宋景沒反應過來,可是錢寧和一眾辰從衛可都反應過來了。不說搶先一步攔在前麵的錢寧,便是辰從衛,就趕來了六七人,目標皆是仙兒。


    “下去!”錢寧冷臉對著仙兒喝道。


    辰從衛們也都從屋頂上掠下,兵器早已持在手上,隻要仙兒有什麽突然的行動,覺得被變成一灘肉泥。


    仙兒望著攔在身前的錢寧,有些怯怯的護著手中的縛龍丸。這縛龍丸在丐幫中可是無上秘藥,有些“唯有縛龍丸,登仙不用禪”的讚譽。這大鐵疙瘩有這秘藥不早拿出來給皇帝,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仙兒心裏一橫,捏著縛龍丸閉著眼睛就要從旁邊繞過去。錢寧控製著自己不去抽鐧,抬腳欲踢,想了想還是隻在她腳下絆了一下,仙兒摔了個跟頭,卻沒將藥弄丟。


    “呀呀呀!啊啊!啊啊啊!”仙兒捏著自己的拳頭,對著宮門裏喊叫著。


    宋景小跑著上來,一一推開一眾辰從衛,將仙兒扶起:“錢帥,此藥…此藥可用!”


    錢寧望著宋景,湊了過來低聲說道:“宋太醫,若是陛下有個什麽閃失,你可擔當不起,別再說了。”


    “錢帥,陛下已經時日無多了…倘若真是毒藥,也不過是早幾個時辰的事…宋某…以人頭擔保!”宋景豁出去了!


    錢寧望著急切的仙兒和一臉決然的宋景,伸手揮退一眾辰從衛,自己也退下台階,站到了王振良的身邊。


    宋景從仙兒手中接過縛龍丸,拍了拍仙兒的腦袋,苦笑道:“我剛救你一命,希望這次你也能救我一命…”說完,大步走進了宮門。


    “真要有個什麽閃失,我拿你們是問!”王振良低聲說道。


    “若要是救迴了陛下呢?”錢寧麵無表情地迴道:“王總管家中美酒,可願割舍?”


    王振良沒有別的愛好,隻有一好:藏酒。家中美酒數不勝數,不說朝中諸位大臣,就連宮中,也無法與其相比。引得各路酒仙酒聖,對於王振良的家中美酒垂涎欲滴。


    王振良沒有迴話,是否願意割舍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仙兒躲在一旁,剛剛雖然摔了一跤,可這和她做“折人”的經曆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隻拍去了新衣服上的灰塵,站在一旁靜靜地不說話。


    “陛下!陛下有脈搏了!”宋景衝出寢宮,對著太廟的方向慌忙跪倒:“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啊!!!”


    王振良剛鬆了一口氣,錢寧隻一步,便衝上了幾十層台階,不顧跪地磕頭的宋景,推門就要進去。忽的又折身迴來,躍下台階,抱起了仙兒,對她滿是痘印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仙兒被錢寧的滿臉胡茬紮得直咧嘴,但是望著周圍一眾禦醫,侍衛,宮女等人高興的樣子,她甜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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