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從山頂斜照在清寧火車站的廣場上,像在地麵鋪灑了一層黃金,抬眼望去,陽光雖有些刺眼,卻旖旎無比。


    傍晚的微風吹著廣場邊上的樹木,發出細微的聲響,幾隻鳥兒在樹木間跳躍,不時鳴叫幾聲,給蕭瑟的秋季平添了幾分生趣。


    楊華沒有欣賞這落日美景的心情,哪怕這是他熱愛的家鄉,哪怕他離開這兒已經半年多了。


    他幾乎是小跑著出了車站,在路邊打了一輛奧拓出租車,去往天河路。


    他必須先去姚如雪家,去晚了可能就見不到姚如雪了。


    楊華想,姚如雪應該是前天下午迴的清寧,也就是說到現在最多兩天的時間,她應該會在清寧陪伴她媽媽兩三天時間,然後再去深圳。


    母親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依靠,在遠去深圳之前,她不可能不去看望她的母親。


    “師傅,去天河路,開快點,我趕時間!”楊華一上車就說道。


    “要得,你坐穩了,我把腳伸油箱裏去。”奧拓出租車司機爽快地說道。


    楊華哪裏知道,就在他坐進奧拓出租車的那一瞬間,一輛綠色的夏利出租車正好來到火車站門口停下。


    車上下來一對母女,母親五十來歲,穿著樸素,一頭短發雖然已經有些斑白,但精神矍鑠,一看就知道屬於單位女幹部一類的人物。


    女兒二十多歲,齊肩秀發,五官精致,身材高挑,是個萬裏挑一的大美女。


    這美女不是別人,正是楊華此刻急著見麵的愛人姚如雪。


    夏利出租車司機從後備箱裏為姚如雪取出行李箱,姚如雪準備連迴程的車費一起付給出租車司機。


    “媽,你迴去吧,我很快就要上車了。”


    姚母拉住女兒要付錢的手,“給他十塊錢就行了,我送你進站吧,你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


    姚如雪心裏一酸,隻付了來時的車費,拉著行李箱和母親一起走進車站。


    而此時,楊華乘坐的出租車已經離開車火站,向縣城天河路疾馳而去。


    緣分這東西,有時候隻會擦肩而過,有時候又躲都躲不開。


    母女二人走進車站,姚母買了一張月台票陪同女兒一起向月台走去。


    女兒沒走的時候感覺有好多話要對她說,真正要走了又覺得說來說去也就隻有那幾句囑咐話,無非就是出門在外要多保重身體、注意安全之類的。


    “媽,你放心吧,等我在深圳安定下來了,就接你過去跟我一起生活,我們娘倆一輩子都在一起。”


    “傻孩子,孩子大了都要離開爹媽的,以後你會有你自己的家庭。再說了,我還是喜歡待在老家縣城裏,這樣的生活才實在。”


    “媽,我們家情況跟別人家不一樣,別人家有爸有媽,兒女長大離開了,老兩口可以相互做伴,可你就一個人,我怎麽忍心讓你一個人待在清寧?”


    “雪兒,你別操.媽的心,媽現在還要上班,過幾年退休了,栽載樹養養花就打發晚年生活了,一個人其實也挺好的。”


    姚如雪的眼裏來了淚水,她歪了一下頭,不讓母親看到自己的眼淚就要流下來。


    緩過這一陣之後,姚如雪說道:“媽,不行的,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在美國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了,我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要守著你。”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你記得一到那邊就給我打電話,在外麵不要太委屈自己,實在不行就迴來,你這樣的學曆,在我們清寧縣,很多單位都搶著要呢。”


    姚如雪知道,她媽媽雖然話是這麽說,但還是希望她能盡量在外麵發展。之所以省吃儉用地送她到國外留學,就是希望她能夠走出大山,能有更大的作為。


    姚母性格要強,她跟很多母親不一樣,她既是姚如雪的母親,也是她的父親,姚如雪是她的女兒,也是她的兒子。


    從小她就教導姚如雪要自立自強,哪怕是個女兒身,也要有遠大的抱負,人活一世,總得有點人生價值。也正是因為這樣,才造就了今天的姚如雪。


    很快,母女二人就隨著人流到了月台上。火車隨即到站,這是一列從成都開往廣州的長途列車。姚如雪買的是臥鋪票,明天早上到廣州後,她還得坐一個多小時的大巴才能到深圳。


    母女倆依依不舍,眼看開車時間就要到了,姚母催促女兒上車,又少不了說一些叮囑的話。


    姚如雪上車前說道:“媽,如果有個叫楊華的來找我,不要告訴他我在深圳的地址和電話。”


    姚母微微蹙眉,知道女兒談戀愛了,“怪不得我看你這兩天心情有點低落,失戀了是不是?”


    姚如雪苦笑一下,“沒有,才剛認識而已。”


    “楊華?南都的?他糾纏你?”


    “沒有,你記住我的話就行了。”


    站在車門邊的列車員催促姚如雪趕緊上車,她隻好鬆開母親的手,拎著行李箱上了車,上車後又隔著車窗玻璃跟母親揮手。


    透過玻璃窗,姚母看到女兒的眼裏噙滿淚水。


    火車開動了,姚母癡癡地看著列車緩緩向南方駛去,列車在她的眼裏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


    終於,姚母的眼淚還是流下來了,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滴落在月台上......


    姚如雪沒有躺上臥鋪,而是坐在車窗旁邊的椅子上,看著家鄉的山山水水在車窗外飛馳而過。


    夕陽已經下了山,夜幕慢慢籠罩了天空,天地間的一切都暗淡了下來。遠處,猶如星火的燈光若隱若現,給人一種飄渺的孤獨感。


    姚如雪倚著車窗想,楊華應該已經從看守所裏出來了吧?他此刻應該在孫豔梅的餐館裏,或是招唿著食客,或是在廚房裏忙活,或是跟孫豔梅他們一起說笑.......


    他們就這麽斷了,才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他們可能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吧,很多認知和觀點都不一樣,可兩個人卻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起,而且還那麽深深地愛著。


    此刻,姚如雪不能確定楊華是否真的愛著她,而她是真的愛著楊華,而且愛得那麽深刻,愛得她沒法確定自己以後能不能徹底忘掉他。


    也許,他們之間注定了都隻是對方生命中一個擦肩而過的過客吧,那段故事就像某段旅程中的一個驛站,走過了也就過了,不會再迴來。


    可心裏的痛楚不知何時才能平複,姚如雪望著車外的夜色,情緒陷入失落和孤寂中難以自拔......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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