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棉絮在空中飛舞中,一搖,一擺,看起來無比輕柔。


    仰麵躺在草叢之上,鼻尖之上傳來了鮮草的芬芳氣息,沒有的蟬蟲的大地低鳴著,宛如一道悠揚的曲調,縱然是在這個臨時構建出的世界,依舊帶著幾分天然的美感。


    路遙凝視著天空,那雙原本堅定不已的眼眸卻顯得有些迷茫,腦中的思維幾欲揪成一團,卻始終無法找到‘出路’。


    唿啦。


    他立起上半身,看向一邊緊閉雙眼的許印,對方依舊無言的坐在那裏,既沒有驅趕他,也沒有理會他,除非他主動前去搭話,那時對方才會發動進攻。


    而他在嚐試過幾次後,就確認了這一點,但也隻有這裏可以,其他兩人雖不至於主動理會他,但他一旦在那兩處待的時間太長,就會莫名奇怪的死去。


    “思考結束了嗎?”


    耳邊忽地傳來聲音,他驀然抬頭,許印一臉和煦的看著這邊,他不由心中驚訝,對方竟然主動與自己對話。


    “不,並沒有。”他搖搖頭,“我依舊想不到問題的答案.......”


    路遙皺著眉頭,表情變得嚴肅。


    “答案啊......其實並不是那麽重要的事。”許印念著這個詞匯,而後笑了起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麵前接連晃動著。


    那根手指搖晃的模樣頓時映在路遙的眼眸之中,他不由凝視起那根手指,臉上原本的靈動表情變得越發呆滯,漸漸的,他的身體上滿是灰色。


    “在這裏,哪怕是‘思考’這種行為也是一種‘損耗’的行為,與其去窮究所謂的正解法,不如放下那一切,用你自己的拳頭打出新的通路。”


    許印的手指緩緩落下,那悠然的聲音驀然變大,在心靈之中炸響。


    “所以,去戰鬥吧。”


    啪嗒,塊狀的身體堆成一團,然後被湧動的大地所‘覆蓋’,青草越發的鮮嫩。


    路遙打了個哆嗦,從恍惚中醒來,他觀察四方,熟悉的冰雪天氣提醒著他這裏是哪一關,他頓時看向那位氣質高潔的女性。


    對方瞥了他一眼,隨後繼續凝視那不斷落下的冰球,神情顯得很是專注。


    他深吸一口氣,保持專注的他這一次卻感受到了異樣,這裏的寒流一進入身體之中,就開始橫衝直撞的狂飆著。


    暴躁而狂烈,它們迫切的想要迴到外界,因而十分兇猛。


    路遙無視那從身體各處傳來的痛苦,心中若有所思,大概這些家夥就是自己死亡的兇手之一吧。


    他努力的繃直身體,用自己記憶中的一些禮儀,盡可以的展現出自己的‘友善’,這麽多次,他也隱約察覺到了,對方似乎不太喜歡那些缺乏禮儀的家夥。


    “還請指教。”


    他聲音平和,姿態自若,像一位翩翩君子一樣發出禮貌的請求。


    ‘諾倫’眸光一閃,首次正麵看向這邊,眼中的寒氣也微微減弱,她輕輕點頭,雙手緩緩抬起,兩側的五根手指齊齊向上一彎,頓時脫離了原本的位置。


    在寒冷的天空上頓時出現十道冰偶,她們皆虎視眈眈的看著這邊,臉上帶著不善之色。


    女子手掌微曲,十根再度生出,她看向遠處滾落的冰球,口中輕聲自語道。


    “勉勉強強,就這樣吧,我也告一段落了。”


    十道冰偶殺來,路遙振作精神,右手抄起白色小劍,左手在空中一並,一縷透明的光束在手中匯聚而來,被他一把抓住。


    那是一道形似尖錐般的透明之刃,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堅硬’感。


    鐺鐺咣咣。


    他與十偶頓時戰在了一起。


    “原本,我並不像多說,可,既然其他兩人都對你有了一定提點,那麽我也就略微說一些吧。”


    女子冷淡的聲音繼續傳來,他不得不分出部分心神去聆聽對方的話語,自然也因此遭逢了數次險情,但若是短時間的話,他可以應付的住!


    “貝克對你講了這一境界的根由,許印則說出你要如何去做,那我就簡單說說我們三者的存在意義吧。”


    轟隆隆,莫名的,在那冰雪的上空響起了一道道轟鳴之聲,那是仿佛是在警告般的話語,女子不以為意,連看都懶得看,繼續述說道。


    “我們三人本質上並非真實,隻是本體留在這片宇宙的一些烙印,被牽引了一縷氣息而來,以我們三人原本的崇高位格來阻擋你前進的腳步。”


    “原本的話,你一邁入這裏,就會陷入無窮無盡的戰鬥,被你選中的那些‘傀儡’是不知疲倦的攻擊著你,你隻能選擇應戰,死亡,再應戰。”


    “這個過程不斷的循環往複,直到你舍棄外物,舍棄自我,最後凝結出唯一重視之念,否則,你就隻能一直戰鬥下去。”


    “既是磨損,也是磨礪,縱然失敗也會重來,縱然絕望也會重來,直到你自身的魂質消亡.....”女子看著這邊,眼眸顯得很是平靜。


    “然後繼續生出全新的你,繼續戰鬥,直到最後出現足以承載道路的界尊。”


    轟隆隆隆,更加劇烈的響聲傳來,紅色,紫色,藍色,黃色,青色的驚雷不斷落下,擊打著山頂積雪不斷落下。


    數以萬計的冰球在山巔一滾,繼而高躍而起,將其全部打碎。


    叮叮叮叮叮,麵前是連綿的攻擊,冰偶們的攻勢越發劇烈,路遙咬牙硬挺著,同時努力傾聽著對方的話語。


    “我們三人之所以一直待在原地,也是在抵抗那份試圖控製我們的力量,而那份力量的本質,則是你的道路,隻有當你掌握住它,我們才能恢複自由,發揮更多的力量。”


    “我似乎已經說過了,最後再提醒一句吧,擁有人性者,絕不甘於失去自我,而那便是你要接下來要走的路。”


    冰雪越發的濃烈,寒氣積聚而起,將身體的各處盡數凍僵,就連耳旁所聽到的聲音也變得飄渺。


    “許印代表力量,我代表心靈,至於貝克則是自我,擊破我們,獲得足夠的力量,然後,去實現你的承諾吧。”


    眼前變得蒼白,耳旁也失去了聲音。


    “——————————”


    睜開眼皮,眼前再度出現山嶺般的巨人,許印看向這邊,表情顯得很是柔和。


    “如何,現在你要做什麽呢?”


    路遙沉默的站起,眼神堅毅的看著對方,手臂在空中一震,光束之刃與白色小劍再度出現在手上。


    “戰鬥。”他語氣堅定的說道。


    這一次沒有到那位身邊啊,他心中閃過一道想法,繼而被他壓下。


    “你手中所握,乃是何物?”許印笑了笑,語氣變得深沉,他如同在言詠一般,那光芒閃爍的眼眸看向這邊。


    “也許是風,也許是雨,也有可能是——”路遙沉聲道,“兵器。”


    “劍道?”許印眉頭微挑。


    “不,這不是劍道。”路遙搖頭,昂首挺胸的看向對方,“其名,這是劍,道。”


    許印的麵色變得古怪,他上下打量著路遙,眼露稀奇之色。


    “你真會取名。”他言不由衷的說道。


    “多謝——”路遙低頭表示感激,身影在原地一閃,瞬間穿越中間的空間,手中的利刃對準了對方的脖頸,被許印隨手打飛。


    “繼續。”他點點頭,又搖搖頭,眼前的碎末在空中飛舞著,對方已經前往了下個地點。


    就這樣,在許印與那位魔女的兩處,路遙不斷的挑戰著,偶爾,也會到達最後那位的地點,隻是,不同於先前的友好態度,這一次,他剛一現身,就被殺死傳走。


    他的心中頓時有了一個猜測。


    這道攻擊很強,看著半空劃來的一道白痕,他判斷著,身體微彎,順勢繞過,再度發動了進攻,然後被打死。


    如果是這裏的話,中間有一道狹小的縫隙,他毫不猶豫的穿身而過,避開了接踵而至的攻擊,順利的打破了十偶嚴密的圍剿,然後被刺死。


    積累著經驗,也重複著死亡,那冰冷的觸感不斷磨礪著精神,將原本散亂的思緒凝成一團,身上那股含而不露的鋒芒也越發刺眼,在他的心中隱隱出現一道明光。


    咚咚咚咚咚,巨大的身軀揮舞著拳頭,那徹骨的殺意將全身籠罩,那是哪怕觸到分毫,也會就此隕落的攻擊。


    叮叮叮叮叮,宛如劍舞一樣,一擺,一橫,一晃,一震,神態怡然的走在攻擊範圍之內,所有迎來的攻擊全被擋下。


    路遙眼神專注的看著對方不斷揮來的拳腳,心中卻無比的寧靜,他蕩開對方的拳腳,右拳上提,在對方的胸口處輕輕一震,後者頓時坐倒在地,發出轟鳴的聲音。


    黎明般的橙黃光芒在對方身上亮起,許印開懷的大笑著,身軀之上一道道紋裂不斷產生,但他望向這邊的目光卻帶著滿滿的欣賞之意。


    “我承認你了,小子,你是這個時代當之無愧的強者,自豪吧,這是我許印的承認。”


    “.....多謝您的指教了。”路遙沉默片刻,身體微彎,對其表示感激,若沒有對方的諄諄教誨,恐怕自己現在還處於迷茫之中。


    “那不算什麽,我本身也沒有多麽喜歡指教人,隻是你確實不錯.....”許印的話語一頓,他昂起頭看向那純淨的天空,臉上露出一絲遺憾之意。


    “要是那個人也能看見就好了,我們的聯邦絕不會止步於此,那麽,再——”


    聲音一瞬間斷絕,路遙凝視著上空,表情卻有些默然。


    嘩啦嘩啦,巨大的身軀化作碎石,地麵蠕動著,將其盡數覆蓋,鮮草更顯滴翠。


    “那個最先對我出手的人,絕不是您。”他低語著,再度強調著。


    腳尖微轉,身上閃過一道橙黃色的光芒,一步踏出,周圍已經冰天雪地,此刻這片冰雪之地看起來卻有些狼狽,絲絲綠意抽芽而出,幾乎已經占據了半數的空間。


    “我來見您了,薩佩拉女士。”


    眼眸發白的薩佩拉微微點頭,臉上卻看不出有什麽表情。


    隻是那些時常出沒的冰偶卻沒有再度出現,這也代表著對方的某種認可。


    “你已經獲取了三分之一的認可,接下來,就是我這裏。”她的眼珠頓時變得閃耀,“連心靈也會為之凍結,隻有不斷的舍棄,才有一絲溫暖。”


    “歡迎來到,朧界。”


    世界頓時遠去,不,那冰冷的,直欲凍結心靈的陰寒頓時撲過來,欲要將他帶向那處絕地。


    路遙則是合上了眼皮,在抽出嫩芽之地,席地而坐,意念則被牽引到遙遠的地方。


    冷,冷,冷。


    咯噔咯噔,身體無意識的蜷縮著,甚至能隱約聽到骨頭深處傳來的哀鳴之聲,那是恐懼著死亡的哭嚎,刺痛的雙眼看向身前。


    唿,一道微弱的火苗在眼前燃燒著,隻是,在這片由冷寂組成的世界中,這道火苗卻顯得是那麽的脆弱。


    不行,不能讓它熄滅,它的心中頓時出現了這個念頭,似乎對方一旦熄滅,自己就會出現不好的下場。


    有什麽東西,有什麽東西,它四下張望著,然而,四處確實一片白茫茫的,目光所視之地,隻能看到的隻有.....


    它低下頭,看著那毛絨編造的衣物,幾乎絲毫沒有猶豫的脫下,將其丟入眼前的火苗。


    轟,火苗驟然變大,熊熊的燃燒著,它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迫不及待的貼近哪裏,打著赤膊的身體方才能夠感受到一絲溫暖。


    這樣就夠了嗎?


    似乎有某道聲音響起,它一怔,繼而明悟,沒錯,這還不夠,需要更多,更多,要將所以可以燃燒的東西丟進去,讓‘它’持續不斷的燃燒著。


    那麽,假如那都不夠呢?


    它苦惱著,是啊,如果那都不夠該怎麽辦。


    那就趁著火勢兇猛跳進去吧,縱然‘它’終將熄滅,但那也與你無關了。


    好提議,它興奮的站起來,便要趁著火勢,一股腦的衝進去,它一臉羨慕的看著前方的大火,那與‘它’一致的形象讓它無比興奮。


    我來了!


    ‘它’點點頭,那麽,歡迎你的到來。


    它迫不及待的撲了進去,隻是,臨了,它丟下了自己最珍重的東西,如果,今後還能有人到這裏的話,希望他可以珍惜這個。


    不是嗎?我的‘主人’。


    一隻手伸下去,將那道渾圓的金牌拿起,那上麵寫著‘第46屆學習會優勝——路遙’,他看著那上麵的字跡,然後一把將其丟入身前那熊熊燃燒的火堆之中。


    “很可惜,那已經不是我最珍重的東西了。”路遙麵色淡漠的說道,而後,他昂起頭,看向那依舊冷冽的天空。


    白色的小點在空中飛揚著,遠方的冰雪之山依舊如故,那些綠意被死死的壓在下方,之前所見的那幕就如同‘幻影’一般。


    所謂,朧界,即是被蒙蔽的世界。


    “所謂心靈,其實是很狹隘的地方,隻容得下一樣物件,要想在漫長的時間中保持著自己,那麽,就要認準那樣東西,並為此努力終生。”


    天空之上傳來了薩佩拉那無比冷肅的聲音,哪怕隻是聆聽著,心中的熱火也會因此熄滅。


    “所以,您選擇了削減,而我卻不這麽認為。”路遙的麵色依舊淡漠,就如同喪失了身為人類的情感一樣,隻是,他的話語依舊帶著一絲熱度。


    “心靈,是可以拓寬的,縱然一開始無比狹隘,但總有一天,隻要持之以恆的話,那麽,它足以裝下整個世界。”


    “那是你的道嗎?”薩佩拉無聲的出現在眼前,她凝視著這邊。


    “是我想走的路,為此,我賭上了一切。”路遙嘴角一扯,那無比僵硬的微笑在臉上浮現,但他的眼眸卻在閃耀著光芒。


    年老的,年輕的,男人,女人,少年,孩子,以及其他的人,無數的身影在他的眼眸深處一閃而過,那是無比聯邦之人的身影。


    他注視著,隻是默默的注視著,而作為代價,他拋棄了自己曾珍重的一切,無論是朋友,還是親人,亦或是自己,那些東西全部被燒掉了。


    因此,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


    他抬起眼,看向眼前這位被譽為魔女的存在,不同於自己,這些舊代的強者則是選擇了更為正統的道路。


    舍己之外,皆為外道。


    “異類之路。”薩佩拉神色幽深,無數種未來在她眼中展開,她繼而輕聲道。


    “正是如此。”路遙微笑著,卻顯得無比冰冷,他正是最初的異類,背棄了種族,浡離了人性,隻是單純作為一個異類而存在。


    “那麽,就這樣吧。”薩佩拉腳步微側,身影被風雪掩蓋,一瞬之間就從這裏消失不見。


    路遙凝視著對方遠處的方向,腳下有綠意萌發,然後將這片雪白的大地染成代表生命的綠色。


    “那份排名果然不太準,明明是早已隕落之人,卻能輕鬆從這裏脫身,當年的那位魔女究竟.......”


    他搖搖頭,固然這裏隻是他們的投影,但單單是對比許印與對方的表現,他也隱約明白,恐怕後者的實力遠在當時的許印之上。


    “接下來,就是那位了。”他看向前方,眼眸微震,一道豁口頓時打開,前方是神態悠然的黑暗君主,貝克斜瞥著這邊,露出無謂的表情。


    “我還以為你會更慢些,倒是我估計失誤——”


    “對我動手的,就是你吧,曾經的聯邦總指揮。”路遙打斷對方話語,後者挑挑眉,露出蠻不在乎的笑容。


    “對,就是我,可惡啊,安迦竟然那麽在乎你,那麽,我自然也要小小的添個亂,怎麽,你不服氣?”


    貝克雙手一擺,臉上露出戲謔的表情。


    路遙定定的看著他的‘表演’,然後平靜道:“不止如此,還有其他的原因,我想,那個才是你對我出手的關鍵。”


    “隨你怎麽猜,我可沒有那麽多壞心思。”貝克伸著懶腰,語氣無比輕慢。


    “周文,格蘭,這兩個人應該就是你針對我的理由。”路遙無視對方的姿態,語氣冷靜的說道。


    “哇喔,有趣。”貝克笑著,對著這邊一揚手,“說來聽聽,讓我也看看你有什麽高見。”


    “我曾聽某人說過一件事,據傳,在過去,聯邦曾進行過一次複活實驗,起初,他們選擇了某個早已亡故的夥伴,然而,自那次後,聯邦就出現了禁止私自複活的法律。”


    路遙的腦中閃過米洛一臉嚴肅的表情,而後,他繼續凝視著對方,語氣沉穩的說道。


    “我想,一定是在那次的複活實驗中出現了某種變故,而我試著做了一定的猜測。”


    貝克的笑容變得幽暗,他神色莫名的看著這邊。


    “首先,複活一定沒有達成原來的基準,即,雖然複活成功,但在場的人都認為,複活沒有成功,那是其一。”


    “然後,通過對兩位長輩的交戰,我也隱約了解到過去強者們的想法,一般情況下他們是很‘謹慎’的,甚至有些多疑。”


    “而那次之所以會突然提出複活,大概是因為那次複活不隻是對死去夥伴的緬懷,更有其他方麵的測試。”


    貝克昂起頭,看向上空那有著不斷湧動的黑霧,神情看上去無比專注。


    “魔神,那個數字大概又再度出現了。”路遙凝視著對方,說出了自己最後的結論。


    “古言道,人死萬事休,可是,世界卻不是這樣,我們本以為已然死去又複活的人,不會再和那些魔神產生聯係,結果那個該死的數字再度出現了!”


    貝克笑著搖頭,語氣卻顯得無比壓抑,他扭過頭,臉上帶著幾分猙獰,那是滿懷憎恨和苦澀的臉龐。


    “那隻意味著一個事實,就像那些家夥說的一樣,無論我們如何否決,我們從身到心都是對方的從屬物,哪怕是死亡也不會改變。”


    貝克眼露殺機的看向這邊,眼中燃燒著仇恨的怒火。


    “你還不知道吧,哪怕我們死亡,隻要再度複生,身上某處就會浮現數字,充其量是換了一個‘主人’,但,我們的處境依舊不會有任何改變。”


    “那個人,就是周文。”路遙語氣冷靜的說道。


    “.......沒錯,雖然與過去現象一致,但所屬魔神不同,我們也做出精細的調查,最後得出結論,縱然有與我們並肩作戰的記憶,但那依舊是旁人,並不是過去的那個人。”


    貝克的臉上帶著厭惡,絲毫不曾掩飾自己對周文的敵意。


    “這不是你對我出手的主要原因。”路遙順勢問道,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表情,貝克眼神詫異的望了這邊一眼,心中覺得有些異樣,似乎對方換了個人一樣。


    “現在嘛......”貝克沉吟著看向某處,眼中閃過一道幽光,嘴角勾起一絲笑容,“也差不多了。”


    “是魔神的襲來,還是格蘭的死去?”路遙語氣平靜的問道,或者說,他隻是在確認。


    “你......”貝克驚疑不定的看向對方,這個初登這個境界的人怎麽可能知道?!


    “是的,我知道,因為——”路遙那黑色的眼中閃過一道渾蒙的氣息,他的表情則無比漠然,宛如那從蒼天之上投下的目光一樣。


    “我都看在了眼裏。”


    貝克的神情變得陰沉,心中有些驚愕,為什麽,眼前的這個人究竟......


    “就到這裏吧,你已經對我沒價值了,你也被你的本體拋棄了啊。”路遙看著這邊,輕聲感慨著,手中一道透明的光束向前一劃。


    內心驚愕不已的貝克頓時被一分為二,化作絲絲煙霧消失。


    他遙望著遠處,與那道黃銅色的目光相對視,後者斂目而去。


    “接著,就繼續吧。”他低語著,一步邁出,身後黑暗世界頓時崩塌,化作灰色之氣融入他的身體,同一時刻,橙黃,深藍,灰色三道氣息交織著,逐漸匯成一道蒙昧的色彩。


    抖動著,搖曳著,宛如劃開世界的鋒刃,又像補全天界的雲煙,形如長棍的無名之物在眼前閃耀著,路遙注目望去,一道道泥濘的腳印在其中顯現而出。


    “這是劍。”他再度說了一句,如同向某人宣告一樣。


    【“....................”】


    他睜開眼睛,看向前方,兩位麵帶擔憂的‘摯友’正佇立在那裏,一臉關切的看著這邊的狀況。


    法理纏繞著雙目,他一眼便洞破了兩人的真身。


    左邊之人是宛如螺旋狀的星辰,此刻亮麵朝外,顯露男相,另一邊,暗麵向內,陷入沉眠,呈女性姿態,一體兩麵。


    右邊之人身形臃腫,肥大的八對巴掌在身側環繞著,頭顱中空,內有懸浮之物,操控著下方的身軀,與原生軀體彼此共存。


    “我迴來了。”路遙微笑著,用記憶中的笑容。


    米洛望著對方,不知為何,心底忽然冒出一股冰寒之色,他咬著牙看向一側,卻見格林頓也是一樣的姿態,兩人的表情都有些難看。


    “你究竟......”


    路遙笑了笑,左手微抬,白色小劍飛入手中,而下方諸多黯淡的斷刃則一一融入白色小劍,最後通體晶瑩的白色小劍顯現出強大的氣勢。


    “斬。”他輕吐一句,捏著小劍,在眼前一劃。


    而在遙遠的戰場之處,禦座驀然心神膽顫,仿佛有什麽危險將要降臨一樣,它心中一狠,奮力一擊將麵前的藍色身影擊飛,就要趕往那後方的船隊。


    藍色身影倒飛許久,這才勉強止住身形,他頓時急切的看向前方,看著那飛速趕向雲煙獸的那道身影,臉上露出不甘之色,隻是,要阻止的話,已經.....


    霹靂,一道流光閃過,禦座頓時後揚,正好避開了那道攻擊,隻是,它依舊被那道攻擊的餘波震退,飛向了這邊。


    而在洞中,路遙麵露驚愕,自己竟然失手了,不,他的眼神變得嚴峻,看向環顧在那道龐大身影周圍的無形波紋,輕吐一口氣。


    命運的眷顧,非命運之人無法觸及,隻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


    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的結果。


    他捏著劍,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在戰場之上,格蘭看著那道身影,心中頓時明白,這是自己最後負起責任的機會。


    他抬起疲憊的雙臂,藍色的鱗片幾乎要紮在肉中,甚至在向著心靈深處紮根而去,頓時引發陣陣抽痛,自己現在,是不是很狼狽呢?


    忽地,他的心中浮現這樣的想法。


    “法爾加洛斯*安德裏奇。”話語從口中漏出。


    “法爾加洛斯*曼迪柯妮絲*安德裏奇。”聲音自心靈深處響起。


    “法爾加洛斯*羅姆爾多*安德裏奇。”轟鳴聲在顱內炸響。


    “法爾加洛斯*諾爾貝克莉*安德裏奇。”冰寒於身體蔓延。


    “法爾加洛斯*格爾諾夫*安德裏奇。”眼前變得漆黑,連同感覺也變得遲鈍。


    藍色的鱗片大放光芒,那是無數道眼眸含霜的身影,有氣概超群的俊美男子,有麵帶微笑的高貴女子,有麵容肅穆的威嚴男子,有麵如寒霜的絕美女子.....


    然後,他們一同看向這邊,一個祈求著先祖出手的可憐蟲。


    格蘭坦然的看著那些榮耀滿載的身影,他的頭頂有一道無形的王冠,那是閃耀著八光,如同宇宙奇觀一樣的神聖之冠。


    他抬起變得輕鬆的手,將那道王冠取下,然後,他緩緩的前推,王冠頓時飄遠,向著遠方的主宅而去。


    他目露期待的看著那個方向,未來,一定能有人承載起諾倫...不,法爾加洛斯*安德裏奇家的榮譽,這是深深紮根於血脈中的榮耀。


    未來的家主,一定會遠比自己還強。


    他轉過身,‘看’見了咒罵著對方,臉上卻露出一絲輕鬆之色的禦座,哪怕對方確實的注意到自己,可也不認為自己能對其造成什麽損傷。


    事實,也確實如此。


    深藍色的光芒在身前蕩開,一道道的藍色絲線蔓延而出,宛如血肉,宛如經絡,將掙紮不休的對方捆綁住,怒吼聲不斷在‘耳旁’響起。


    但,格蘭依舊靜靜的立在原地,那些藍色的線條與他相連,卻仿佛有了生命一樣,反過來將他視作‘傀儡’。


    製勝鎧甲,展開模式,榮耀即是權力,也是繩索,將其牢牢的控製在原地,直到失去一切。


    【嗒嗒嗒。


    腳步在心靈中響起,茫然的麵孔望向那邊,本不曾望見的眼睛卻看見了清晰的景象。


    神態威嚴,氣度怡然的身影走上前,那本該嚴厲的眼眸,此刻卻滿是溫柔,輕柔的手掌在頭頂拂動著。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接下來,我就帶你離——”


    “我不認識你。”他望著那個無比熟悉的人,心靈的某處在劇烈的跳動著,然而,他依舊說出了這番話語。


    男子表情一呆,繼而有幾分急切的說道。


    “傻孩子,我是你父親——”


    “他早已經死了,死在那場光榮的對外敵戰鬥中,他是帶著榮耀死去的。”他語氣平靜的說道,聲音顯得極輕。


    在記憶的某處,那個一向神武的父親麵無血色的攤在床上,隻得用疲憊的雙眼望著這邊,那不是他該有的姿態。


    “.........”男人看著這邊,臉上卻帶著一絲苦澀。


    然後,那個男人忽地出現,在自己的注視下,帶走了那個虛弱的父親,自那以後,他就默認,對方已經死了。


    “這是我應當承擔的責任,還請您不要阻止。”


    他笑著,轉過身,向著前方走去,盡管,前方一無所有。】


    他睜開眼睛,眼中有藍色的光芒閃現,那個麵色暴躁的家夥看著自己,盡管不斷掙紮,卻始終無法掙開。


    總有什麽,需要犧牲,對嗎?


    他身體微彎,貼近對方的麵孔,看著那鐵青的麵孔,他輕聲問道。


    而後,他的目光看向前方一道虛空之處。


    “作為錨點而言,這正合適不過,這一次,你不會失手的,因為,我將在這裏。”


    他笑著,單手指著自己的胸口,以自己的死亡作為契機,將對方一並導向死亡,而這就是自己的終末。


    路遙沉默的提起小劍,再度在眼前一劃,透明的痕跡頓時射出,跨越無數距離,到達了被藍色絲線的纏繞的兩道身軀旁。


    對著那道胸口,直直的捅了進去,禦座在一旁發出狂烈的咆哮聲,隻是,路遙可以看見,之前纏繞著對方的命運之力,此刻已經煙消雲散。


    格蘭則垂下頭,定定的立在原地。


    隻是看著那人,路遙便想起之前尚在錘煉的自己所聽到的那番話。


    【“今後,你一定會變得非常強,到時的話,哪怕是諾倫家族也不敢與你為敵吧。”


    “我知道的,因為,你的身上有那股氣息,你就是足以閃耀世間的那種人,與我不同。”


    “所以,在這裏,就讓我多說一句,看在我之前對你們的幫助下,若是今後諾倫家族對你有什麽不敬,還望你能寬恕一二。”


    “這既不是威脅,也不是命令,隻是我各人的請求。”


    “拜托了,還請你饒恕他們一次,我發誓,哪怕是死我也一定會報答你,這是我作為諾倫家族的家族的責任。”


    那人低下頭,聲音鄭重的說道。


    “祝你成功。”】


    路遙的身影驀然出現在戰場之上,他單手一震,禦座的頭顱飛天而起,在空中爆成血漿,而後,他看著那個含笑而決的男人,轉身麵向戰場。


    “我曾聞,你們稱其為禦座,稱讚其威勢無邊,那麽現在呢?”


    群星的將領看著這邊,臉上都露出了驚駭之色,怎麽可能,前線總指揮竟然被對方的人幹掉了,明明前不久,還傳來擊敗對方的消息的。


    “禦座,不錯的稱號,隻是,對於死人而言不太合適,對了。”


    路遙冷眼俯視著戰場,身軀看上去無比高大。


    “既然我殺死了這個弱者,那麽我自然享有處置他的權力,當然,梟首的我自然也能自稱禦座,可是我同樣不太滿意,所以,我決定。”


    他看著下方,身上的驚人的威勢放射而出,戰場頓時變得寂靜。


    “今後,我便是首座,取了禦座首級的禦座。”


    首座,路遙在眾人的注視下,在戰場的中央,平靜的宣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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