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唿吸也變成了多餘之物,所能見到的,聞到的,感知到的,隻有那近似淵海的絕望感。


    如同遠離故土的遊子,途經數重高山,闖過無數艱難,在身後之人的讚譽與仰慕中,踏上名為尋找自我的顯赫之旅。


    穿過白浪卷地的灰原,在天穹傾倒,露出邊緣一角的位置,它張大了眼睛,竭力想要看清‘遠方’的景象,心中則是懷著淡淡的傲慢,不過是遲早會被自己解決的‘功績’。


    目光無盡的遠眺,被譽為聖金之眼的眼眸散發著幽光,給人一種不可小覷的感覺。


    忽地,它想起了一個在路邊倒下,奄奄一息的老頭,看在那孫女麵上,自己救活了它,而之後,那老者瞪大了眼珠,麵上露出驚慌之色,絲毫沒有感恩,反而開始詛咒自己。


    “你是無畏者,也是高潔之王,是本該統治這片大地的君主。”


    “隻要你願意此刻迴頭,連同你在內,你的後輩也會享有數代的榮光,被世人們所銘記,直到那個毀滅的到來,將你與你的子孫全部殺死。”


    老者張著顫抖不止的嘴唇,旁邊是麵色尷尬的一位少女,她歉意的對著這邊一笑,那份楚楚可憐的姿態讓它的心中不由一動。


    “老人家,我可不是什麽王,如今的我,隻是一介平凡無比的旅人,在漫無目的的尋找下一個目標。”它的眼中露出霸道之色。


    “那什麽毀滅根本不足為懼,我實力雖弱,但也知曉大義,身為人,該做什麽,我還是心中有著了解的。”


    “您盡管告知我,去哪裏能見到那個毀滅,就由我來親自打倒它。”


    它輕輕一笑,臉上露出自傲的表情,少女睫毛微閃,神情專注的看著這邊,兩頰不由變得緋紅。


    “真是可惜,可惜啊.......”老者那無比渾濁的眼珠看著這邊,臉上卻露出含糊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可疑。


    “爺爺,不要嚇別人啊,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被鄉人趕出來,你也該收收你這個壞毛病了。”少女嬌嗔著,如水般的眼眸與望來的旅人視線一觸即分。


    旅人心中恍然,原來是一個老瘋子,它的心中不由有些輕蔑,果然,也隻有這種‘沒眼’的家夥才看不出自己的強大。


    “居於深冬之地,穿過無邊山嶺,在那道絕崖之上,你可以找到你想要的。”


    老者並不理會孫女的輕斥,而是緩緩的搖搖頭,他聲音低沉的說完,口中的唿吸越發粗重,他捂著嘴,不斷的咳嗽著,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也好,我也好,這個世界,我們的居所,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毀滅,因為........”老者仰著麵孔,臉上的表情格外猙獰,那是宛如咆哮般的話語。


    卻在一瞬間戛然而止,老者瞪大的雙眼看著依舊澄澈的天空,那粗重的唿吸卻驟然消失,旅人輕唿一口氣,甚至感覺連平常所不覺的唿吸也如此的‘沉重’。


    “........死了啊。”少女幽幽道,她的身體一軟,頓時跪倒在地,臉上露出迷惘之色。


    旅人心中搖頭,也不知這老家夥尋得什麽心,它隱晦的視線在少女玲瓏的身體上一掃而過,心中卻有些狐疑,莫非是某種算計嗎?


    不過.....它繃緊身體,大步向前走去。


    “死者不能複生,這位小姐,你願意和我一同前進嗎?”輕輕的蓋住那死不瞑目的雙眼,讓眼皮落下,旅人轉過頭,看向一臉茫然的少女。


    正好,在旅途中他也需要處理一些‘雜事’的仆人,這個家夥正好合適,要是的確心中有異,到時再殺也不遲。


    “........我很榮幸。”少女沉默片刻,隨後輕聲道,迎著那道炙熱的目光,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羞紅之意。


    “嗬嗬,還真是討人喜歡的‘孩子’。”旅人笑著伸出了手,在少女的臉蛋上捏了捏,看著眼前少女嬌羞的模樣,它的眼底卻是一片冷漠。


    看來,也就這種資質了,大概,很快它就會玩膩吧,旅人心中想道。


    兩人簡單的下葬了老者,旅人本也沒有其他想法,於是便沿著對方最後所說的那番話而去,它的心中滿是好奇,它倒要看看對方口中的那個‘毀滅’是什麽模樣。


    它站起身,向著東麵望去,眺望著那片白色的天空,它的眼中浮現一抹期待,希望不要讓它失望,畢竟,它已經很久沒有遇到能接住它隨意一招的人了。


    這種無趣的日子,它也確實是厭了。


    莎莎莎。


    長靴與白雪交織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孤身一人的旅人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繼續前進著。


    哦?還有一個女子來著,讓它想想啊.......


    旅人摸著下巴,努力從記憶的一角翻找相關的線索,記得在不久之前,自己身邊好像的確有個人,甚至還整天吵的不停的叫著自己名字,看上去就十分礙眼。


    哦!對了,旅人眼神一凝,繼而不禁笑出了聲,對對,的確有這麽個人,看他這記性,竟然完全忘了,記得當時........


    [“........大人,您的那個承諾我可一直記著,我現在——”]


    心中滿是煩躁的情緒,立起上半身的旅人冷淡的看著站在床頭的女性,對方正莫名奇妙的摸著肚子,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既像苦又像笑。


    不要說初見的那份清純,此刻,看著那披頭散發的模樣,旅人的心中滿是抵觸,這玩意也太惡心了。


    它索性下地,女性直愣愣的看著逐漸走來的旅人,臉上不由蕩開一絲笑——


    彭!


    無頭的軀體頓時爆裂開來,旅人嫌惡的看了眼地下的血泥,轉過身,拿起衣服,一一穿好,口中吹著口哨,轉身便離開了這裏。


    好,輕裝上陣吧,它的內心有些激動,距離最後的目的地已經很近了,一直以來,它都是出於引誘他人的想法,才會刻意帶上對方。


    不過,時間一久,遲遲不見有人襲擊的它也明白過來,大概,那時真的是巧合吧。


    隻是,在那之後,它心中升起的不是慶幸,而是深深的遺憾,那它不就白費力了嗎?!


    在整理好心情之後,它再度上路。


    “唔,至少作為一個工具而言,她也算不錯了。”旅人淡淡的點評一句,隨後看向那遠處已經顯露而出的無盡山岩。


    土黃色和墨黑色爭先恐後,將眼前的世界全部染成各自的顏色,當然,在裏麵出沒的也是有著深色花紋的蠻獸,以及在陰暗的角落,低聲交流著的身影。


    咻,蠻獸原地崩解,碎成一地碎珠。


    啪,口中配著音,吐氣成劍將那些不懷好意的身影全部攪個粉碎。


    旅人合起嘴,步態悠然的前行著,將沿途讓它心中不爽的家夥全部抹去,這些‘惡人’竟然敢出現在他的眼前,簡直就是在玷汙它的眼睛。


    “滾開,滾開,不要擋我的路。”


    旅者滿不在乎的嚷道,臉上浮現傲慢之色。


    那無數重疊加的山嶺微微一顫,繼而顯出一道通路,那是一條筆直而又齊整的道路,旅人嘴角帶笑,目光眺望著遠方,眼神一凝,隱隱能望見一道光滑如鏡的絕壁。


    “嗬,讓我來看看,究竟那個毀滅到底是........”


    嘴巴,不由自主的張開,原本散漫的身體頓時變得緊繃,額頭有冷汗滑落而下,但它卻絲毫沒有去擦的想法。


    它隻是瞪大眼,表情驚駭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這一刻,它明白了,那個家夥.....不,‘賢者’為何會那麽說。


    目光觸不到邊的雲海被搗毀,神情嚴肅的男人立在空中,僅僅如此,就彰顯出強大的實質,那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真正的強者。


    而在另一邊,則是一道無比高大的身影,旅人的目光一陣唿喚,腦海中似乎有名姓響起。


    【“那是至聖之像,譬如顯露權威的象征。”】


    【“千手千像,無麵之目,畢法威儀,所行者俱在其中。】


    【“聆聽,默誦,而後,永寂吧。”】


    哢嚓,哢嚓,莫名的,它聽到了碎裂的聲音,在內心的某處,映出關節粉碎的場景,它神情恍惚的望著那幕。


    半響,它頓時了然。


    原來,那是自己——


    意識徹底陷入了低迷,隱隱的有道含混的蒼老聲音說道。


    在那‘毀滅’的一角,可以望見未來的景象,而正是那份景象,才導致了現在時代的枯萎,將過去焚燒,讓未來斷絕,真可謂..........


    “——————————”


    路遙瞥了某處一眼,不知又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世界試圖探索遊離在各大時空的力量的本質,最終追溯到這裏,被眼前的禦座直接抽盡生機,就此走向毀滅。


    不過.....他暗自搖頭,那也不管他的事。


    身後,米洛神情肅穆,一邊試著向某處靠近,一邊催動著爆裂的力量,將襲來的偽主們暫時壓製。


    格林頓姿態優雅,手掌,腿腳舞動間,有無形的韻律隨之蕩開,引發陣陣扭曲,身體周邊還有一道略有些不甘不願的金色浮光,為它提供了維持理智的‘庇護所’。


    那是他刻意向他的‘神’要來,用來防身的護身符,現在看來,果然神還是無比關心自己的,他心中無比感動,麵上露出唏噓之色。


    米洛皺著眉撇了對方一眼,不感興趣的移開視線,看向遠方氣息越發衰弱的母親,心中的急切之情越發強烈。


    不能再拖了,路遙心中想道。


    “盡早做一個了斷吧。”他伸手一招,身邊頓時浮現七道光華,那是各有特色的七柄利刃,彼此串聯在一起,有異色的線條連接著身體各處。


    “太華,禦蒼,百略,逐鹿客,希沙爾讚,狸波。”


    路遙的目光在各不相同的六柄利刃上閃過,心中一陣感慨,這都是自己生命中的痕跡。


    長者賦予,以山嶽為名的長劍。


    親友相贈,帶著滿滿的祝福,通體發青的巨劍。


    兩位知己親手鑄造,在損毀大量珍材重寶之後,以三人精血為引的紅色小刀。


    渾身發紫,被籠罩在紫色霧氣之內,隱隱露出一道尖角的錐形之刃。


    純白而無暇,宛如天空之色的清冷之刃,薄如蟬翼,呈圓餅狀。


    縮在一角,普普通通,隻是卻閃著幽光的斷刀。


    而最後,路遙止住心中的動搖,看向最後那道懸浮在空,仿佛隨便就可以買到的玩具般的小劍,長度僅有指寬,其上缺口滿滿,似乎總帶著一股落寞感。


    【“這個就給小遙你了,今後就由你守護媽媽吧。”】眼前笑眯眯的女子彎下腰,那燦爛的笑臉顯得有些晃眼。


    【“你的母親,一開始就是白鳥的人,一開始就是。”】


    倒在血泊中,麵色慘白的男子低語著,他怔怔的看著上空,眼神逐漸渙散。


    【“可是,我還是————”】


    略有些不同的畫麵在腦海中複蘇,路遙視線平靜的望著遠方的那一幕,身後是表情冷淡的雪莉。


    “正如我曾經對你所說的話,放棄過往的你毫無疑問是個罪人,但,其實我也沒有資格說你。”


    “我自己也犯下了同樣的罪過。”路遙的聲音顯得極輕,就像是在咀嚼一樣,從嗓間擠出。


    “越是不想放棄,就反而會被其束縛,直到喘不過氣,喪失原本的一切,所以,有時,也必須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雪莉,喪失大部分記憶的你是為了什麽才活到現在的?”路遙頭顱微偏,視線冷淡的看著對方,“在你看來,也許我們這些‘熟人’才是最莫名其妙的吧”。


    “........我不會說的。”雪莉略作沉默,還是迴答了對方。


    無論是關於母親的情報,還是命運的存在,她都不會告訴別人,那都是她必須自己去處理的事,誰也不能阻止。


    “..............”路遙凝視著這邊,片刻後,他輕歎一聲,收起臉上的冷意。


    “我們.....是朋友吧。”他靜靜的述說著。


    “......也許吧。”雪莉搖搖頭,繼而再度點頭。


    “嗬嗬,你這個樣子,簡直讓我想起那些家夥,那些被汙染而不自知的家夥,你的侵蝕度現在是多少,讓我來看看吧。”


    路遙笑了笑,神情變得柔和,他看向對方,口氣難得的溫和起來。


    “..........”雪莉無言的沉默,右手深深的捂住左手腕,臉上浮現一抹沉重之色。


    路遙看著看著,臉上的笑意隨之淡去,麵孔變得淡漠。


    “不行啊,這樣一來我又如何確定你是你,而不是偽裝後的別人,還是說,你已經陷入那個事件中了嗎?”


    “..........”雪莉沉默不語,隻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群體精神惡化現象,由周文引發的大規模危機,因為本身的嚴重性,大批當時的高層紛紛離職,逐漸將權力讓渡給現代的首座們。”


    “當然,相比官方名稱,我們對那個事件另有一個別名。”


    站在上方的男子雙手撐桌,臉上露出戲謔之色。


    “有哪位同學知道呢?”他那強勢的目光四處移動,著重在幾個入學成績較好的家夥中掃過,眼中帶著期待之色。


    麵色清冷的少女嘴唇微動,繼而合上了嘴,表情有些複雜。


    在左邊的一角,黑發黑眸的少年站起身,語氣平靜的說道。


    “史稱,群體惡墮事件。”


    “很好!”男子的眼中閃過讚賞之意,繼而看向其他人,“大家也要向齊休學習,修為是很重要,但也不能因此成了文盲,問什麽也不知道。”


    叮叮叮,男子目光微動,在耳側響起鈴聲之後,他便停下講解的話語,調侃了附近的幾個學生幾句,轉身離開了這裏。


    齊休淡然自若的坐下,一邊剛爬進來的男性嘿嘿一笑,鼻青臉腫的臉上寫滿了自豪之色。


    “不愧是我的摯友......”


    齊休轉過頭,繼續看起了放在桌麵上,被手臂暫時壓住的書本,那是宛如板塊般的書籍,隱約能嗅到一絲墨香。


    他俯下身,神情專注的繼續看了下去。


    “那是從曆史中走來,因而獲得了無限之力的存在,自身的力量不斷擴展,將自己存在的印記蔓延到每個角落。”


    “不同於尋常的災禍級,這個境界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道。”


    “沒錯,這便是被稱為道的境界,遍術方可明法,析法盡知,卻也隻是初窺門徑,最多不過是守戶之客。”


    “而雖然道境強者彼此之間的戰力幅度較大,但普遍意義上,我們將其中的頂點看作一個境界。”


    “其名,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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