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周身有波紋蕩起,宛如實質的黃色霧氣化作一道人影,凝視著眼前寂冷的星空。


    小小的,土褐色的,成群結隊猶如結晶般的花朵,隨著無名的歌謠在星空飄蕩著,身下灑下一臉春的光點,那是唿喚著‘沉睡者’的號角。


    “......唔,永恆嗎。”厚重的,猶如重岩彼此碰撞的雄渾聲音響起,結晶花在空中一頓,中心的兩處纏繞著形成兩道圓環,內側,有褐色的眼珠顯露而出。


    殘餘的結晶花在身後飄散著,宛如不斷下起的雪一樣,一陣陣的寒流在星空湧動不止。


    “輾西。”


    永恆微微點頭,算是向這位群星中的古老者略表敬意,而後,八麵菱柱在純白色的眼中重現,身體向後仰倒,坐在了鐵王座之上。


    “諸位,該醒了。”他那單調的聲線傳遞開來,引發一陣陣的波瀾,四周的星空有幻影浮現,那是一尊尊氣息強大的存在。


    蠕動的觸手不斷向周邊蔓延,渾身漆黑,中心是一處空洞的軟泥——虛洞


    橫躺著,外表如同海星,身上有漩渦,帶著幾分潮氣——湛盧。


    臃腫的肥肉與粘稠液體堆在一起,尖端有些許綠意的黑色觸角在頂端顯出,一張狡詐而泛黑的人臉因此浮現——癬液。


    除此之外,還有諸如散播著迷幻煙氣的黑色的土地,閃現紅光的廢棄村落,幹硬而粗糙的黑色圓柱,藏在幽深洞穴中的一隻狸貓...............


    坐在蓮花之上,身披金衣的莊嚴身影,尖端閃現符號的疊在一起的厚厚鱗片,用軟泥托著甲殼深處的一抹幽光...........


    斷斷續續連接著的節肢,旋轉的黑色刺球,隻有頭顱的雕像,以及眼神淡漠,隻露出半臂的身影..........


    永恆環顧四周,看著一一呈現的國主們,然後正要開口。


    “渡羽在哪裏?”披著灰衣,眼神冰冷的身影開口問道,他直直的看向永恆,表情極為冷峻。


    “我才剛睡下啊,現在不管什麽事,我都暫時不想去幹。”湛盧身體晃動著,一副懶散的樣子。


    “按理來說,我們兩個應該暫時不用參與了吧。”癬液和重蓮一臉厭煩的說道。


    “你們啊.....有點群星國主的自覺好吧?”虛洞歎息著,每一次開會,都要聽這些毫無鬥誌的家夥的抱怨,簡直就是種折磨,雖然開會的不是它。


    “我們這邊也正忙啊....”五道身影站在一起,身上的氣息起伏不定,“哦,對了,自覺是什麽?”


    “我可不會為那種無聊的東西加入的。”灰衣嗆了發言的諸位一句,而後,它再度說道,“渡羽呢,死了嗎?”


    “............這種時候應該說‘國主’是什麽吧?”言語中帶著調侃之意,渾身暗紅,如同一串擠在一團的火花一樣的焰紅之球說道。


    其餘的國主們也難掩起床之氣,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大聲講著自己的不滿,紛紛表示自己有要事要做,沒空理會這邊。


    “...............”永恆平靜的看著眾位國主,臉上連一絲表情都不存在,它很明白這些家夥在想什麽。


    在群星之中,盡管它們的地位很高,但因為那位高氏國主的存在,所以在名義上,它們是對方的下屬,而這對於心高氣傲的它們而言,可以說,是一種侮辱。


    但,實力不如人,它們也隻能忍著,無言的承認這個事實。


    在過去,因為這個原因,有許多國主就陷入了沉睡之中,曾經有一段時期,清醒的國主不足五位,而也就是那段世間,它們遇到與它們同等的大敵。


    在經曆了開頭的慘重損傷後,群星不得不去聯係沉睡的眾國主,可是,尋找的人卻並沒有找到那些平日神出鬼沒的國主們。


    在原本約定好的地點,群星被那些惡意的國主們毫不猶豫的耍了一通。


    若非當時新生的洪流頂住了後續到來的壓力,那麽,想必群星在那一刻就徹底終結了,而那大概也是這些國主所樂見的。


    身為最高加入群星的古老者之一,輾西望著這幕,卻沒有製止這份騷亂,而是靜靜的等待著。


    “群星中曾有國主312名,而現在......”永恆眼眸平靜,語氣則顯得有些生冷,“隻有區區的154位,我倒是想問諸位,你們活得不耐煩了嗎?”


    此言一出,聲音瞬間陷入靜寂,國主們紛紛看向神色自若的淡黃之霧,口中冷笑連連。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指責我們。”灰衣視線冷峻,鋒銳的氣息如同一柄柄鋼刀刺向眼前的身影。


    彭,噗噗。


    永恆純白色的眼眸一片沉靜。


    外表的黃色霧氣卷動著,沾染鏽色的刀刃頓時失去光亮,在諸多變得森寒的視線中被一一抹去。


    輾西的眼中帶著審視,它看著這位新晉的強者,心中則浮現一絲輕蔑,果然呐,年輕人就是欠缺磨練,總覺得自己天下無敵。


    就連它這般老資曆也不敢公然挑釁眾人,畢竟,算過來,它們也就加入的時間有些差距,但論及它們本身的戰力,卻沒有太過明顯的差別。


    若在隱秘的地點,說不準就被不爽的國主們群起攻之,到時就算後悔也晚了,也就這種小年輕敢這樣了。


    “洪流原定187位至極強者,現如今已有31位,那是你們現在五分之一左右的戰力,而就算是算上那些已經逝去的國主,也達到了差不多十分之一的戰力級別。”


    永恆依舊語氣平靜的述說著,但隨著它的話語,有諸多心思靈敏的國主頓時麵色微變,而其他的國主們在略微過一下腦後,心中都升起一片深沉的寒意。


    永恆環顧諸位國主一圈,臉上適時的浮現一抹嘲弄之色,但此刻,卻沒有國主計較這一點了。


    “諸位,我本不想說的,隻想看著你們這些老古板就這樣愚鈍的走向死亡,不過,你們還有最後的機會,就算你們不太關注群星現在的狀況,也該知道一下。”


    “現在,我們正要全力以赴的徹底滅殺一個叫‘森之聯邦’的勢力,而這就是你們證明自己的機會,錯過這一次,群星將不再需要諸位了。”


    “到時的話,就將諸位徹底做成‘國主武裝’好了。”永恆略顯奚落的話語令諸位國主心中不滿,但目前,它們卻更在意另一個情報。


    “.........洪流.....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輾西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苦澀,在過去,它也聽過那個計劃,不過,它當時隻以為是那位的異想天開的。


    永恆看向變得緘默的眾位國主,而後,語氣深沉的說道。


    “高氏國主有令,殲滅眼前所能看見的一切生靈,國主們務必出盡全力。”


    “................是。”稀稀落落的,國主們歎息著接受了對方下達的命令。


    它們不由看向了遠方,各自的心中浮現出憋屈和怒氣,它們要將這份不滿徹底發泄出去,那什麽聯邦就由它們隨心所欲的處置吧!


    一道深紅的線條劃過,伴隨著尖銳的笑聲,火星在星空之上升騰而起,將整個戰場包裹起來。


    “嘎嘎嘎嘎嘎嘎嘎!!!!”


    “呦——哩——嘻。”


    赤紅的光焰席卷了一起,縱然其中有金色的身影拚命突進,還是被全力以赴的國主所滅殺,而後,焰星看向了更遠的戰場。


    咚咚咚,如同一麵麵大鼓,柔韌而厚實的皮層不斷拉伸,在不斷加強的迴聲中,崩到了極限。


    錚,啪!


    麵容猙獰的惡魔們揮動著拳腳衝上前,眼中帶著冰冷的殺機。


    “很遺憾,這裏是我的‘世界’。”


    咚。


    所有的一切全部被吞掉,隻餘一道陰冷的笑聲。


    滴滴滴滴,如同清泉滴落,就連空氣中也有著潮氣,在不斷升騰而起的海浪中,有道巨大的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


    “接受這平等的死亡吧。”


    白色的,藍色的,紅色的,綠色的.....各種顏色,仿如淩亂的畫布一樣,‘畫家’肆意的揮灑著筆墨,將手中的一切全部‘覆蓋’。


    浪濤中八足皆銀,踏著浪濤,眼中碧綠閃現,威風的藍色胡須在嘴巴兩側擺動著的類魚身影掙紮著浮現而出,卻被周身越發厚實的浪濤緊緊包裹。


    “抱歉,我也必須努力一番才行。”


    在隱約傳來的嘶吼聲中,一道歎息落下,將所有的一切全部‘空置’,世界陷入了無色之中。


    星空中自有星華閃爍,那是來自生靈繁衍而存在的文明之光,而此刻俯瞰這片星域,大片大片的星域頃刻間變得漆黑,原本燦若繁星的夜空頓時缺失了大半。


    “織歌者並立於此!”在各個光芒黯淡之地升起一道道金線,它們彼此勾連,形成一道道金色的橋梁。


    金色的光橋彼此相連,搭建起了通道,化作一道道厚重的屏障,暫時擋住了從四麵八方而來的敵人。


    雙掌猛地一合,鬢角有大滴大滴的汗水滾落,發出粗重喘息的金色身影在空中一頓,心中有種頹廢感。


    身形詭異,狀若虛影的火紅之影尖嘯一聲,一道道氣焰在屏障上炸響,雪莉略一定神,收迴一些散出去的力量,渾身金色的氣霧越發耀眼,這才擋住了對方的紅跡。


    但她依舊凝重的看著遠方,在她的視線中,在不遠的那裏,有著數波敵人接踵而至。


    渾身漆黑的巨人們邁動著腳掌,口中怒吼著,向著這邊衝來。


    如鋼鐵般冰冷的氣息蔓延開來,閃耀著寶光的巨大戰艦群遮蔽了原有的星空,鋪天蓋地的湧來。


    揮舞著各色的旗幟,高唿著自家國主的名姓,渾身長鱗的綠皮蜥蜴,披著甲胄的土黃石塊,彎曲著身體前進的尖頭潮人,綻放著強光,如同大雀的張翅之人。


    那些是屬於群星的仆從軍,它們跟在前兩者身後,大聲叫嚷著。


    但這些都不是她所關注的,目光看向東麵,在那裏暴烈的嘶吼聲不斷響起,一道頭顱似狼的身影左抵右擋。


    五道氣焰衝天的身影正牢牢的壓製著對方,而在它們的身後,更多的身影接連浮現,眸光看向了那邊。


    目光再一轉,在右邊的位置,那裏,麵容嚴肅,渾身流動著光焰的巨大身影腳踏大地,白雲在他腰間懸掛,口鼻有森然白氣不斷出沒。


    雙拳前衝,有無窮爆光閃耀,而對麵身著灰衣之人則側過身,單隻手臂上捏著透明短刃,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裂口,占據了明顯的優勢。


    她輕吐一口氣,看向中央的戰場位置,那裏,一道如嶽峙淵渟的身影站立虛空,蒼藍色的眼珠不時閃過一道光華,周身有強大氣息湧現,令人望而生畏。


    而與之相對,在男子對麵,是一位氣勢高穹,神情冷峻,猶如站在高山上俯瞰世間的君王,麵容雖略顯普通,但舉手投足之間,都彰顯著不可匹敵的力量。


    兩者之間氣息對撞,卷起無數異象,但總體上,兩方處於一個均衡的狀態,但同時,兩方也無法抽身而出,支援其他處的戰場。


    “看完了嗎?”


    平靜的音調在耳旁炸響,金色的瞳孔頓時一震,身體急劇後退,慎重的眼眸看向前方,被褐色皮甲覆蓋的身影看向這邊,手中捏著雲朵狀的刀刃。


    “不論你們如何掙紮,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會贏,這是必然的結局。”那人言語誠懇的說道,臉上的表情極為泰然。


    “哼,大言不慚,也不嫌臉紅。”雪莉輕哼一聲,口中取笑著對方,但心中卻極為嚴肅,她明白,再這樣下去,對方口中的話語就會一步步轉變為現實。


    眼角餘光向遠處一瞥,麵容各異,身軀猙獰,宛如一具具兵器架子的惡魔們走上最前線,迎上了那些正逐漸趕來的國主們。


    而在狼首身影的一旁,隨著一道黑光閃耀,巴掌大笑的黑蒂亞瞬間變得成熟,她們素手輕抬,手中發出無數光華,輔佐著前方不支的狼獸,偶爾,還打走一旁飛來的攻擊。


    滴血的蟲子們匍匐著,與張著腐肉的身影們聚在一起,而後,有巨大尖兵顯現,頓時砸向戰場,將沿途的一切全部掃成血霧。


    “不用擔心,我們可是記住了友軍的氣息,之後重塑一下就好。”看著飛舞的血霧,鶺不由心中一緊,而在她的耳旁也響起了那魅惑般的聲音。


    她頓時鬆了口氣,而後,再度眼神凝重的看向眼前的身影,簡直難以想象,這些之前還一臉暴躁的身影如今竟然這般的氣定神閑。


    哪怕隻是用目光去看,她都能感受到那強大的底氣。


    “很抱歉,之前讓你見到了那種不像話的模樣,但現在不一樣了,由我們來主導我們的身軀,請安心的去死吧。”


    眼眸深黑的人頭雕像看向這邊,語氣宛如不斷重疊起來的一樣,顯得異常的詭異。


    “..............殺!”鶺低吼一聲,再度衝向對麵。


    “.........你以為你吃定我了嗎?!”雪莉心中生出一股不滿,她猛地迴過神,卻愕然發現對方並沒有乘勢進攻,而是依舊在那裏站立著。


    “不,我不是那種人。”然而,甲殼身影卻搖頭否決了,他那木然的臉上忽地露出一絲略顯生硬的笑容,就如同在一截橫木上用刀割出的痕跡一樣。


    雪莉的心底一陣膩歪,感覺份外別扭,怎麽旁邊的戰場都是打的火熱,到自己這裏就變了樣。


    “準確的說,我用的不是刀,而是利芒,吹毛斬發,唯利第一。”甲殼身影捏著雲朵利器,解說著自己力量的根由。


    “在彼方,在末時,與你有關的存在曾給予‘刀’幫助,所以,出於感激,我不會那麽冷淡,縱然你終究要死去,我也會讓你讓你死的明白。”


    “哦,對了,你可以叫我利一。”


    利一那略帶幾分僵硬的麵孔看向這邊,而後,金色的氣霧在眼前匯聚,雪莉的視線頓時一抬,眼前是自己逐漸變成灰燼的半身。


    隻餘半顆頭顱的雪莉直直的墜落而下,連意識都有些渾沌。


    “不論外象再怎麽變,你都隻有一個核心,隻要斬斷那個,你就會陷入沉寂之中,而很不巧,我最擅長這個,所以,請在永恆的安眠中沉睡吧。”


    殘存的意識聽到了上空傳來的聲音,她忽地明白,這些家夥都是不帶有一絲憐憫的兵器,恐怕,也有它們彼此之間才有所謂‘友誼’的存在。


    所以,她死了,因此,她才死了。


    啵啵啵......隱約中,有氣泡聲響起,遙遠的,宛如歌謠般的聲音傳來,那是令人無比眷戀和留念的聲音。


    於是,她睜開了眼睛。


    “哈嘍,你好啊,姐姐。”眼前,麵容模糊的身影正一臉親切的說著,隱約中可以看見那陽光般的笑容。


    ‘她’雙手一合,歡快的聲音頓時傳來。


    “你終於來了,我可以為等不到你了呢,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把這份東西交給你了。”


    身體僵硬,隻有眼珠可以移動,視線隨之看向那裏。


    深藍色光芒內斂,通體潔白無暇,宛如冰雪的結晶一般的圓形寶石靜靜的浮在半空。


    “看吧,看吧,這可是‘媽媽’留給你的哦~”


    可是,她明明記得,她的母親已經,應該,死了的。


    “所以,才是媽媽,大姐也真是蠢呢。”那不合時宜的歡快聲音頓時刺痛了她的心。


    “你才是愚蠢的家夥!!!”她大喊著,耳旁有破碎的聲音響起,她怔怔的看著麵前微笑的身影,卻忽地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你是誰,不,不應該這麽說。”她頓時急切的問道,而後,她搖晃著頭,整理著自己的思緒,語氣變得嚴肅,手指對準自己。


    她是明白的,對方是誰。


    “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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